第30章 第 30 章(1 / 2)

幽僻的青??林裡。

茂盛的枝丫將落日餘暉,全部阻擋在了外麵。

涼風輕拂,衛子英鑽進林子,抬眼一瞧,便見前麵有個影子往林子深處走了去。

衛子英烏黑的眼睛裡浮起了疑惑,歪頭尋思了一會兒,然後抿了抿嘴,還是繼續跟了上去。

林子深處,呂三丫找了處土壤比較鬆的地方停了下來,她似乎知道身後有人,將背簍擱下後,並沒有急著動,而是把背簍裡的鋤頭取出來,捏在手裡,屏氣盯著隱隱有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等了一會兒,就瞥到那邊樹林拐出來的衛子英。

看到衛子英瞬間,她神情微楞,隨即,臉上警惕一散,蹙著沉寂的雙眼,盯著衛子英看了一會兒。

衛子英想都沒想,自己一跑進來,竟就被抓了包。

剛拐過大樹,一抬眼,視線就冷不丁撞進了呂三丫那雙死寂的眼睛裡,她心口一突,小眼睛猛得睜了睜。

完了,被抓住了,怎麼辦,怎麼辦……

衛子英很慌。

就那麼睜著小眼睛,訥訥地看著呂三丫。

偏這會兒呂三丫也盯著她,小丫頭雖沒察覺到啥不好的惡意,但就是不敢動。

呂三丫瞥著衛子英看了幾眼,見她似乎在害怕,她收回視線,漠地轉過身,拿起鋤頭就開始在原地挖了起來。

沒挖幾鋤頭,她腳下就出現了一個土坑,坑成形後,她挪一挪腳,用身子擋住衛子英的視線,將放在背簍最底部的,一些砍碎的蘑菇沫子,一股腦全倒進了坑裡。

那邊,不敢亂動的衛子英,視線雖受擋,但耐不住她是三頭身,視線望過去,剛好就瞅到紅紅綠綠的碎蘑菇滾進了坑裡。

衛子英小嘴微微一張,烏黑大眼睛閃過了明悟。

呂家的豬忽然發瘋,跳出豬圈咬人,肯定和這些毒蘑菇有關。

三丫姐姐……

這,這,這又也太那啥了吧。

竟能想出用有毒的蘑菇,先毒瘋豬,然後讓豬去咬呂和平。

呂和平雖然討厭,但也是她弟弟,她為啥要讓豬去咬他。

還有上兩次……

嘶——

恕統統見識短,看不明白。

衛子英揣著一肚子疑惑,定定地看著那邊忙碌的呂三丫,呂三丫一聲不吭,沉默的將毒蘑菇全埋了,然後原地開始薅起了柴。

這後山,其實沒什麼柴,有的都隻是樹上落下來的葉子,這種葉子不耐燒,滿滿一背,都不見得能煮好一頓飯,但青?葉用來引火卻是很好。

呂三丫很快便弄好了柴,她依舊沉默,背上柴就往準備回村子。

衛子英這會兒還是沒動,傻呆呆地瞅著呂三丫。

“天都要黑了,還不回家嗎?”呂三丫背著柴,慢吞吞來到衛子英身邊,開口道。

她的聲音平平靜靜,與她給人的感覺那樣,有些冷寂。

“回,我這就回。”衛子英心底打了個突,小腦袋一點,忙不迭道。

說完話,轉身,邁著小短腿,就按原路往村子裡走。

“看到了什麼?”呂三丫背著柴,慢吞吞跟在她身後,走了幾步,突然出聲問。

“啥也沒看到。”聽到身後冷沉沉的問聲,衛子英頭皮忽的麻了起來。

完了……

她撞到了三丫做壞事,三丫要開始算賬了……

嗚嗚嗚,好奇心害死貓,統統大意了。

“嗯,以後彆一個人進林子,這林子裡有毒蛇。”說到毒蛇兩個字,呂三丫聲音放低了幾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掀眼,目光複雜地往衛子英背上瞥了瞥。

衛子英心神緊繃,感觀正是最敏感的時候,一察覺到呂三丫的視線聚在了背上,她腳都差點軟得,邁不出去了。

奶奶救命……

統統以後再也不好奇了,再也不八卦……

老太和玉華姐說的果然是對的,她就不該靠近三丫,嗚嗚嗚,完了。

呂三丫這麼盯著她,該不會是要……殺人滅口吧。

不要,統統還沒做人幾天呢,統統不要再被銷毀。

腦補過頭的衛子英,腦袋裡都浮現出了被呂三丫哢嚓掉,然後拋屍樹林的淒慘樣兒了。

而沉默跟在衛子英身後的呂三丫,在說出毒蛇兩個字後,也陷入了回憶中。

上輩子,這個丫頭如今已經傻了,最後甚至還死了。

被蛇毒咬死的。

彆人都說,她是傻得分不清事,才會去捉蛇玩,但……誰又知道,那條咬死她的毒蛇,是呂和平聽了那老虔婆的話,特意帶她去捉的。

這事,她也是在被婆家趕回來後,從老虔婆和呂和平的對話中聽到的。

那是八七年,蘇若楠和衛誌輝清明回來給永華叔和誌勇上墳,穿得很體麵,還開著桑塔納回來。

那年頭,農村哪家要能存上千兒八百,就算是有錢人了,整個甘華鎮,都沒幾家萬元戶,可離開左河灣的蘇若楠母子,卻開著小車回來了。

當時那老巫婆羨慕得很,看了熱鬨後,回家就和呂和平小聲說話,說當初這一家子,怎麼就沒一起死呢。

上輩子的她,懦弱無能,聽到了這些,除了害怕什麼都不敢做。而也因為害怕,睡覺的時候,不小心說漏了嘴,被老巫婆聽了去。呂和平那狼崽子,後來之所以會把她賣進那種肮臟的地方,就是擔心她說漏嘴,想讓她死在外麵。

而那老巫婆知道了呂和平的打算,竟還點著頭,說,反正都是賠錢貨,賣去那種地方,還能多拿兩個錢。

這就是她親奶,和堂弟……

呂和平那個畜生不如的東西,她不會讓他好死的,死太便宜他了,她要他活著,活得如一隻地溝裡的老鼠,人人喊打,淒淒慘慘一生。

想到上輩子的事,呂三丫眼裡戾氣逐漸攀升。

前麵本來就在胡思亂想的衛子英,一感覺到身後人的情緒,本能過激,想也沒想,拔腿就要跑。

但因著太緊張,剛跟出去,小腳腳就踢到了地上的一塊石頭。

小丫頭身一個踉蹌,砰得一個,臉朝下,摔了個結結實實。

一摔下去,衛子英就再也忍不住,大眼睛一睜,癟嘴就哭了起來。

陷在回憶中的呂三丫,瞅著走路都能把自己摔倒的小丫頭,木了一下,趕忙上去把人牽起來。

“走路要看路,給你刺泡吃,你彆哭。”

剛把摔倒的人給弄起來,呂三丫就瞥見了衛子英眼裡的膽怯,她還以為是她摔倒了,所以害怕,手一伸,從褲兜裡麵摸了把刺泡兒出來,塞給衛子英,然後生硬的道。

衛子英大眼睛裡的水霧珠子,在瞥見呂三丫手裡刺泡兒瞬間,就定格住了。

害怕也隨之消散。

“……??”衛子英有點懵。

三丫給她刺泡,難道沒想殺人滅口。

衛子英眨了兩下眼,小心翼翼瞅了瞅呂三丫。

見她神情很平和,並沒有剛才她察覺到的那種讓人脊背發涼的情緒,小丫頭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回去。

她伸出小爪子,把呂三丫手上的刺泡拿過來,稚聲道:“謝謝三丫姐姐。”

呂三丫嘴邊浮起一抹輕笑,揉了揉衛子英的頭發:“走吧,再晚出樹林,你奶找不到人,該擔心了。”

衛子英嗯了一聲,任由呂三丫牽著,往樹林外走。

走的時候,她眼睛還時不時往呂三丫臉上瞅。

瞅完後,衛子英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三丫姐姐的眼睛,褪去一切不該有的東西,好漂亮。

微微上挑的眼角天生帶笑,但這笑,似乎被生活壓沒了,隻隱隱能見。

五官粗看不顯眼,但若細細一看,便能看出,她的五官組合的特彆有韻味。若不是她太瘦,皮膚也太暗黃,她絕對會是整個左河灣最好看的女孩。

比統統還好看。

這個發現讓衛子英有些驚奇。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呂三丫的時候,她眼中充滿了怨恨,那恨,將她整個人都浸染的陰惻惻的,哪怕不和她對視,光看背影,都特彆滲人。

看過第一眼,就會讓人下意識地避開她。

但是現在……

嗯嗯嗯,以前肯定是統統看走眼了,三丫姐姐看著,好像不是她以為的壞人。

她的壞,也許,可能,隻是針對呂家人而已。

可三丫頭姐姐姓呂啊,她為啥這麼恨呂家的那幾口人?

衛子英想不明白這個問題,走到回村的小徑口,呂三丫鬆開了衛子英的小手,然後盯著小丫頭看了一會兒,突然道:“英子,以後看到蛇,跑遠一點,彆往前湊,還有,彆單獨接近呂和平。”

說罷,她也不管衛子英聽不聽得懂她的話,轉身就往呂家院子走去。

衛子英呆呆地看著離開的呂三丫,眸子裡泛出凝思。

三丫姐姐叫她離蛇和呂和平遠點,玉華姐姐也曾無數次叮囑她,離蛇和呂和平遠點……

好像她遇上蛇和呂和平就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般,每次提起來,都極為慎重。玉華姐姐還擔心她忘記,隔三岔五就會叮囑一次。

兩個姐姐都這麼說,嗯嗯,統統好像明白了。

看來三丫姐姐真的不是壞人,起碼對統統不壞。

算了,她是三歲小孩子,顧著自己就好,彆人的事,她小胳膊小腿,也顧不過來,隻希望三丫姐姐陷得彆太深,奶奶說,夜路走多了,會撞見鬼的。

一次兩次還能瞞住,多了,就會被人知道的。

衛子英小眉頭緊緊揪起,心裡想法升起來後,莫名的,覺得她好像變成壞係統了。

不然,咋就有這種想法呢?

她應該把自己的發現告訴奶奶才是,但是……現在,她又不是很想,讓彆人知道三丫姐姐的事。

衛子英在這兒發呆,不遠處,周桂腳步倉促,一臉擔憂的從潘家院子裡跑了出來,剛出來,就瞅見後山小徑口站著的孫女。

看到小孫女刹那,她繃著的弦頓時一鬆,猛吐了口氣。

總算是看到人了,整個村子找光,都沒找到人,差點嚇死她了。

周桂張嘴,衝衛子英喊:“英子,你去哪了,找了半天都沒找到。”

衛子英聽到周桂的喊聲,思緒一散,連忙道:“奶,我沒去哪啊,一直在這邊玩。”

“玩啥呢,天都黑了,回家吧。”周桂笑了笑,衝衛子英招招手。

衛子英一笑,拔腿,顛顛地衝周桂跑了過去。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回到家的周桂開始做起了飯,今兒衛永華和蘇若楠都不在家,兩人去了鳳平莊衛永紅家,幫衛永紅挖水溝去了。

衛永紅和劉大山小兩口自己建了房,從劉家老宅搬了出來,不和劉家上頭的老太太住一處了。

當初搬家的時候,鬨得有點凶,兩口子說要把他們那個寡婦老母帶出去,劉家的老太太不乾,說她還活著呢,兒媳婦憑啥搬出去,就該在老宅伺候她。

要不是周桂嘴會來事,說劉家老人就是老了,動彈不得了,需要人伺候,也輪不一個守寡十幾年的媳婦去伺候,除非是她跟前的幾個兒子都死光了,那才輪到寡婦媳婦伺候她。

周桂為了讓衛永紅能從劉家那一大家子裡分出去,沒少在劉家唱大戲,到最後,劉大山的娘到底還是分了出來,跟著小兩口過。

因著分家時,把劉家那一大家子得罪了,衛永紅家有啥事,劉家那邊都不會搭手,好在衛永紅嫁得不遠,有事要幫忙了,就過來左河灣,找娘家哥嫂幫忙。

前兒衛永紅想在新房後麵,挖條溝子出水用,免得一下雨,積水泡到地基,這幾天地裡沒什麼事,衛永華也沒去躥鄉找活,正好閒著,一大早就喊上蘇若楠,兩口子一起去鳳平莊,幫衛永紅挖溝子。

衛永華是手藝人,農閒的時候,喜歡背著工具躥鄉乾活,東走走,西問問,看看哪家需要打家具,或是哪個生產隊需要修農具的。隻要找到活,一天就能有一塊多錢,運氣好點,遇上個那種嫁人或是娶媳婦的,那一次就得乾好幾天,彆看他是在鄉下,真要算起來,他一天能掙的錢,不比城裡工人少。

雖然這掙的錢,要交一部分給生產隊,但也比鄉下光種地的強。

衛永華有個習慣,那就是走到哪裡,都要帶上蘇若楠。

為了不讓蘇若楠被主人家當閒人看,他私底下,還教了蘇若楠用刨子、鑽子和鑿子,在這所有工藝中,蘇若楠學的最好的,是上漆雕花。

大夥都知道蘇若楠上漆雕花,雕刻出來的東西,活靈活現,比那畫的還好看。所以,衛永華帶著媳婦找活乾這事,大家也就見怪不怪了。

俗話說的好,親兄弟,打斷腿還連著筋呢。衛永民早上的時候,看大哥大嫂去幫姐姐挖溝子,他在吃完早飯後,也扛著鋤頭去了鳳平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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