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2 / 2)

這兩媳婦乾著活,嘴裡卻是沒把邊的,在說著他們吳家平的新鮮事。

農村人說話,聲音除非特意壓低,不然隔得老遠都能聽到。

衛家一老兩小耳朵都沒聾,剛剛走到坡地,就聽到那兩媳婦在說,吳三婆子帶過來的寡婦,跟吳家平一個三十多歲的光棍,在包穀林裡搞到一起了,還被人家寡婦帶過來的小兒子給撞見了。

衛老太本來還想繼續去吳三婆家,結果一聽到這兩媳婦的談話,老腿一蹲,倏地把兩個小曾孫給抱到懷裡時,抱的時候,還伸手捂住她們一人一隻耳朵,生怕那邊兩媳婦的談話,臟了小閨女們的耳朵。

衛老太唬著臉,有些生惱地往吳家平方向瞪了一眼,哼聲道:“走,走,走,不去了,跟老太回家。”

呸,狗日的吳三婆子,介紹的都是什麼人啊。

才過來幾天,就和光棍漢搞在一起了,這是多沒見過男人啊,還好老三不願意給她養娃,拒絕了,不然這女人進門了,怕不得給老三帶上幾頂帽子。

這會兒衛老太又是生氣,又是慶幸,撐著兩個小曾孫,就準備過河。

衛春玲十三歲,小姑娘城裡長大的,還不大懂那兩媳婦談的是啥意思,但衛子英這個由係統變成的人,卻是該懂的都懂。

衛子英:“……??”

大人的世界,怎麼就這麼亂呢。

嗯嗯嗯,還好那女的沒成自己的三奶奶,不然,老太不得氣死。

那兩媳婦的談話,算是徹底把衛老太心裡的那點想法,給衝沒了。

一老兩少回到溝子裡,衛老太坐在院子門前,呆呆地看著天空,深深歎了兩口氣。

看來,這輩子,她是見不到老三娶媳婦了。

哎……

衛老太心情不好,衛子英這極有眼力的小丫頭,眼睛一轉,就知道她老太是為啥了。晚上周桂來接她回家的時候,小丫頭發揮出自己哄人的本事,讓她奶把她的小枕頭拿過來,她今晚要和老太睡覺。

衛老太正傷心著呢,冷不丁聽到小曾孫要來和自己擠一張床,差點沒反應得過來。

她渾濁的老眼,古怪地盯著衛子英,想說,不用,她自己睡覺就成。

但看著小丫頭,已經麻利地爬上了她的床,還把自己的小枕頭,給放在了她的枕頭邊,並且,還在拍她的枕頭,讓她趕緊上床睡覺。

衛老太木了:“……??”

說起來,她也就三四十年前,給兩家帶孫子的時候,摟著孫子睡過覺,連小一些的衛永紅和衛永民,都沒和她擠過一個床,這隔了這麼多年,小曾孫……竟主動要和她睡一張床。

一個人睡太久,這冷不丁身邊多了個人,衛老太睡不著了,生怕自己一個翻身,就把小曾孫給壓著了。

注意力被衛子英轉移,老太太也顧不上兒子打不打光棍的事了,連著好幾天,都想吱聲,讓衛子英回自個兒家去,偏她又擔心說得太明顯,傷了小丫頭的心,吱吱唔唔愣是沒說得出來。

衛子英怕她老太撇出個啥事的,楞是天天守在老宅陪著她,連衛春玲都加入了陪老人的行動中。兩個小曾孫插科打諢,衛老太最後,是徹底把付春蘭這個人給拋到了腦後。

陪了老太太五六天,衛子英見她沒事了,把自己的小枕頭抱起來,揮揮手,回家去陪她奶了。

看著一蹦一跳終於回去的小丫頭,衛老太撫了把額頭,狠狠鬆了口氣。

*

天氣越來越熱,地裡的紅苕藤已經全部翻完,草也除乾淨了,在入了三伏天後,衛良忠一聲令下,整個左河灣都陷入了收玉米的忙碌中。

在這期間門,衛永華和蘇若楠抽空回過來兩次,這兩人一回來,就挽起袖子,忙前忙後處理家裡的事。

畢竟家裡能乾活的,就隻有周桂一個人,一雙手得照顧四口不事生產的人,不用想,也能知道她有多辛苦。蘇若楠把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而衛永華則白天上地裡幫忙乾活,晚上去周柄貴家,教周大柱木匠活。

兩口子一個月裡雖然隻回來了兩天,倒也給周桂減輕了不少負擔。

至少,家裡的豬草,豬圈裡的豬敞開了吃,也能吃上兩三天,水缸裡的水也裝得滿滿的,米缸裡快要見底的米,也重新碾出新米裝了進去。

收玉米這段時間門,村裡男女老少,除了像衛老太這種走路不利索的,全上了坡。衛子英的小背簍,再一次背到了肩上,幫著大人們背玉米回村。

小丫頭也背不了幾個,一個背簍,十個玉米棒子,就背得她滿臉大汗。周桂不想讓她上坡,把她送到溝子裡,讓衛老太幫忙看著,結果小丫頭覺得,自己不是老太,不能當閒人,楞是要上坡去幫忙。

闊彆一個多月,大夥終於見到了呂家那個被豬咬了半邊臉的呂和平。

呂和平的臉,真的是毀了。

左半邊臉坑坑窪窪,他一出現在坡上,就把年紀小的孩子給嚇得哭了起來,周柄貴家的傻三柱,楞是被嚇得驚了魂,一看到他就哭。

臉毀了,再出來的呂和平,身上以往顯露出來囂張跋扈不見了,轉而成了陰冷。

那種陰冷,就跟躲在洞裡的毒蛇一樣,看著讓人瘮得慌。

衛子英也被他的樣子,嚇得不輕,背玉米的時候,楞是不往呂家所在的那片地兒湊,哪怕是多走一段路,都要繞開呂和平。

倒是呂三丫特彆喜歡往呂和平跟前跑,搬玉米期間門,衛子英無數次看到呂三丫,笑盈盈地在呂和平身邊轉。

那臉上的笑,是衛子英認識她後,見過最明媚的。

呂和平似乎覺得呂三丫的笑很剌眼,搬玉米的時候,一直陰惻惻地盯著呂三丫,衛子英看著呂和平看三丫的眼神,都狠狠地為三丫捏了把汗。

三丫姐姐這是要乾什麼?

呂和平這會兒就跟那惡狼崽子一樣,她往前湊,就不怕呂和平發起瘋起來,把她給毀了嗎?

“玉華姐,呂和平好嚇人,我感覺,三丫姐姐好像在撩火。”衛子英跟在潘玉華身後,小眼睛時不時就往呂三丫和呂和平瞄去。

越瞄,衛子英就越心驚。

三丫姐姐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

自從呂婆子被槍斃後,三丫姐姐眼底壓抑的東西,就開始逐步釋放出來,明明看著很好看,可莫名,就是讓人心驚膽顫。

她有種,三丫姐姐在玩火**的感覺。

而且這種**中,似還有拉上呂和平和整個呂家的趨勢。

潘玉華聽到衛子英的話,眼睛也往呂家那邊看了過去。

那塊地裡,呂三丫笑吟吟的在搬著玉米,呂家兩個媳婦正在咒罵著她,但她似乎一點都不在意,眼睛透著一種詭異的欣賞,時不時就落到呂和平那張壞了的半張臉上。

而一旁邊,呂家另四個姐妹,就局促的很,大丫和二丫乾活時,時不時就用自己的身子為呂三丫擋住呂和平那讓人頭皮發麻的目光。

而四丫和五丫則瑟瑟發抖,隻跟在三丫身後。

這是很讓人看不透的一家子。

潘玉華盯著呂三丫看了一會兒,又轉頭,瞥了瞥呂和平的臉,旋即,烏黑眼睛蹙了起來。

“英子,不看,咱們趕緊回去,太陽出來了,上次賣冰/粉的時候,我留了一點冰/粉籽,昨兒搓了一點鎮在井裡,這趟回去了,咱們就不出來了,去我家吃冰/粉。”潘玉華收回打量的視線,話一轉,轉移衛子英的注意力。

三丫瘋了,不,也許上輩子的時候,她就瘋了。

她把上輩子的恨,帶了回來,隻要恨意不消,呂家就不會消停。

上輩子她淪落到那種地方,也不知受了多少折磨。網絡時代有句說的很對,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看三丫如今狀況,她身上曾經發生過的事,怕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隻是,太極端了。

既然都重生了,何不另謀出路。

呂和平臉毀了,呂老婆子也死了,就算心頭之恨沒全消,也該為自己打算了,可她……她似乎沉溺在仇恨中,爬不出來。

她再這麼下去,必會出事。

潘玉華心裡唏噓,但她沒資格去置喙呂三丫,隻能各掃門前雪,顧好自己的事。

衛子英聽到有冰粉吃,注意登時就被轉移,烏黑眼睛一亮,露齒一笑,忙不迭跟著潘玉華回了溝子。

呂家的事隻是一個小插曲,大家都忙著地裡的活呢,誰也沒有閒功夫去管呂家。

農忙是真要人命,起早貪黑一個月,在眾人齊心合力之下,地裡的玉米稻子,總算是全部收了起來。

*

農曆八月,桂花滿地。

左河灣這邊糧食全部進了倉,就在衛良忠組織隊員,準備上稱,交公糧的這幾天,新房子那邊,陳麗發作了。

陳麗肚子裡的孩子,是去年冬月懷上的,算算時間門,剛好十個月。

陳麗發作是在夜裡兩點,勞累了一天的周桂早就睡了下,衛永民來敲門,敲了好久,才把老兩口給叫醒。

衛子英也被她二叔給鬨醒了,睜著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還在想是啥事呢,堂屋裡,就響起了周桂冷怒的聲音。

“我說過,你屋裡的事我不管。衛永民,老娘養了你二十幾年,你能不能彆這戳我心窩子,她陳麗肚子裡的那個,是你的種,不用你說我都會去,但不是,他不是……那就是一個野種,老娘憑什麼得去照顧她生孩子。”

半夜被棒槌兒子吵醒,結果還是為了個不要臉的女人,周桂一肚子火,唬著臉,瞪著衛永民。

“娘,陳麗難產,你就去看看好嗎,總不能讓她一屍兩命。”衛永民滿頭焦急,祈求地看著周桂。

分家出去這段時間門,衛永民最開始沉浸在陳麗的欺騙中回不過神,等驀然回頭,卻驚然發現他娘……竟已開始和他生疏起來。

衛永民心底彷徨,想要接近老房子這邊……可是,爹娘卻很冷漠,從分出去到現在,從來沒有踏進過他的家門。

他知道陳麗生子這事,不能來麻煩娘,但陳麗那兒太嚇人了,這才剛開始,就一身都是血,一個不好,真的有可能一屍兩命。

他很慌,這個時候,他除了能來找娘,不知道還能去找誰。

周桂聽到陳麗難產,唬著的臉一驚,隨後耷下眼簾,語氣倒是沒那麼冷了:“我又不是醫生,我能看什麼看,你要擔心,把人送去鎮上衛生所不就行了。”

“娘,外麵烏漆嘛黑的,她那樣子,根本就沒辦法送去鎮上。”

“這是咋了,敲門聲都傳到我那屋了。”

隔壁住了個熱心的大媳婦,那也是個問題,衛家這邊,衛永民和周桂才談沒兩句,錢二媳婦就披頭散發的跑了過來。

一進屋,瞧著屋裡坐了三個人,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又問:“永民,大半夜的你不睡覺,跑來邊來乾啥?”

“二表嫂,陳麗要生了,我想讓我娘過去看看。”衛永民六神無主,手心裡全是汗。

“要生了,那你還在這裡杵著乾什麼,快,快,快去叫鍋子頭他娘,他娘以前是個接生婆,找她比找二嬸子更管用。”錢二媳婦一聽陳麗要生了,忙不迭道。

衛永民聽錢二媳婦一說,噯了一聲,眼神懇求地看著周桂:“娘,你去看看,求你了。”

“去吧,去吧,我等會就過去。”兒子請求的話,到底是讓周桂硬不下心,揮揮手,讓他去找鍋子頭的娘,然後回屋穿了件衣服,準備去新房子那邊看看。

去前,還把衛子英摁回了被窩裡,讓她繼續睡覺。

衛子英有點不想睡,因為她眼尖的,又瞧出她奶臉色不好了。

看著這樣的奶奶,衛子英心裡對陳麗的不喜歡,又加重了幾分。

自從有了二嬸後,奶奶生氣的頻率就越來越多,她不喜歡奶奶生氣,所以她討厭陳麗,很討厭,很討厭的那種。

“奶,我睡不著,我陪你去吧。”衛子英決定,跟在奶奶身邊。

要是奶奶氣狠了,她就哄哄她。她奶很好哄的,隻要她多叫幾聲,奶奶就不生氣了。

大半夜的,周桂可不想衛子英出門,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她生娃,你去乾啥,睡吧,奶要不了多久就回來。”

說著,她轉身,喊衛良峰看著點衛子英,自己則摸黑去了新房子。

*

翌日。

醒過來的衛子英,沒有瞧見她奶回來,她想去新房子那邊瞅瞅情況,還沒走出去幾步,就被她爺給揪了回去。

“去哪呢?”衛良峰從庫兜裡摸了一把水田裡野生的茨菇兒,塞給衛子英。

這野生的茨菇兒也叫馬蹄,個頭比種植的馬蹄小了幾圈,一般生長在水田裡,入了秋後就能吃,這個時節,大點的孩子,都會跑去水田裡找來當零嘴吃。

衛良峰是不可能下水田的,剛才在河邊的時候,瞧見幾個大點的孩子在洗茨菇兒,他問他們要了一點,帶回來給衛子英吃。

“我去二叔那裡找奶,爺,二嬸生了嗎?”衛子英沒見過茨菇兒,拿著瞅了瞅,不知道該從哪裡下嘴。

“誰知她生沒生,走,和爺回家,你三爺前兒燒了一個蜂窩,又得了點蜜,這蜜好,好喝著。”衛良峰牽著衛子英,不給她去衛永民那邊,直接帶著人回了家。

到了家,他兌了點蜂蜜水給衛子英先喝著,然後生火開始煮麵。

八月份,西南這邊還熱著呢,乾活還是得趁早,衛家兄弟早在天麻麻亮就上了坡,去割豬草去了。周桂去了衛永民那兒,這早飯,衛良峰就沒先做,就等著衛子英睡醒了,才做呢。

早上是白水麵,配點醬油、辣椒什麼的,連滴油都沒有,但就是沒有油,衛子英也吃很香。

吃完飯,衛子英哪也沒去,搬根小板凳坐在自家屋簷下,大眼睛溜溜盯著新房子那邊,等著她奶回來。

而這期間門,石灘壩這邊知道陳麗生孩子的幾個媳婦,都過去瞧了一眼。

瞧完後,出來都有心驚,嘀咕著說,陳麗這一胎好像不大好,都在說,要不要趁早送去醫院瞅瞅。

因為鍋子頭他娘說,陳麗這胎,胎位不正,要生下來怕是得費點力氣。

偏陳麗又是第一胎,隻知道喊疼,鍋子頭他娘讓她彆把力氣都用在叫疼上,偏她不聽,生了大半天,就有點後繼無力了。

還是錢二媳婦看不過去,來到衛家,自己做主摸了幾個雞蛋過去,煮了一碗雞蛋醪糟水給她吃下去,才讓她稍微恢複了點力氣。

錢二媳婦在給煮雞蛋的時候,看著唬著臉,沒有一點喜慶樣子的周桂,心裡驚得不成。她不由得深想,陳麗到底做了什麼妖,才會讓周桂這般鐵石心腸,連孫孫都不管不問,莫不是,要出來的這個,不是她孫孫了。

錢二媳婦這想法剛升起來,腦袋裡麵,某根弦忽地一下就炸開了。

等等……莫不是陳麗肚子裡麵這個,真不是衛家的種?:,,.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