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2 / 2)

小屋內,娘三個說了大半夜的話,才睡了下。

翌日。

睡得最早的衛子英,反而成了最晚起來的那個。

睜開惺鬆的眼睛,衛子英在屋裡掃了一眼,見奶和爸爸、媽媽都不在,她自己穿好衣服,爬下床,就想出去找人。

手在門把上拉了好幾下,都沒拉得開,小丫頭知道,她這是被大人們鎖家裡了。

她小嘴癟了癟,走到桌子邊,墊著腳,小爪子在桌子上拿了一個饅頭,然後坐到沙發上,慢慢吃了起來。

饅頭還有些溫熱,這一看就是大人特意給她留的。

這個年頭的饅頭,那量是真足,一個饅頭都沒吃完,衛子英小肚肚就被撐著了,她沒傻吃,把剩下的小半饅頭放到桌上,然後便乖乖窩在沙發上,等大人回來。

出門的周桂和蘇若楠,許是惦記著家裡還有個小的,沒讓衛子英多等,倆人就大包小包的回來了。

一回來,周桂就馬不停歇地收拾東西,準備回左河灣了。

來的時候,周桂背了滿滿一背簍的東西來,回去的時候,那背簍還是滿滿一背,蘇若楠早上一起來,就帶著周桂去了一趟市裡的百貨商店,買了不少東西。

幾尺布、香皂,油,還有七八斤掛麵,凡是家裡有缺的東西,蘇若楠都一次給補足了,背簍裡,還給衛誌勇兄弟買了文具盒。

城裡上午下鄉的車,是十點鐘開,不等人的,這會兒已快九點了,周桂擔心錯了車,一收拾好,抱上衛子英準備去車站坐車了。蘇若楠沒讓祖孫倆就這麼走,找廠裡有自行車的同事,借了兩輛,喊上衛永華,兩口子一起把老人和孩子送去了車站。

衛子英沒有舍不得爸爸媽媽,走的時候,笑眯眯抱了抱,然後便揮揮走,跟著周桂坐上了回甘華鎮的車。

上午回鄉下的人好像不多,汽車裡空蕩蕩的,統共才坐了七八個人,除去了司機和賣票的,就隻有兩祖孫,和另一波人。

那波人一共四個,三男一女,他們坐汽車最後麵,正在小聲交談著。

三個男人看著倒沒啥,穿衣打扮和大家都差不多,倒是那女的,與彆人看著有點不同。

女人看上三十出頭,穿著一件格子襯衫,和一條深藍色的西褲,她的頭發竟還燙過。

因為她燙了頭發,窩在周桂懷裡的衛子英覺得很稀奇,烏黑眼睛忍不住多望了幾眼,這一望,那女人好像就注意到了衛子英,她揚眉一笑,扶著輕椅子,走到周桂對麵的坐位上,和周桂搭起了話。

“嫂子,你家小姑娘真好看,您這是進城走親戚啊。”女人瞅了瞅周桂旁放的背簍,笑盈盈道。

女人的口音聽著雖然也帶著點西南方言的味道,卻是有點彆扭,似乎不常用這種方言說話,說起來好像舌頭轉不過來似的,有些怪。

有人嘮嗑,周桂來了勁,問:“進城看看兒子和兒媳婦,大妹子,你們這是從哪過來的?”

女人笑了笑,道:“從盤州下來的,嫂子,這車是去甘華鎮的,你是甘華鎮的人嗎?”

周桂順口說:“是啊,我是甘華鎮鄉下的,大妹子也去咱甘華鎮啊。”

女人:“我們不是去甘華鎮,是去楓橋鎮的。但沒坐到楓橋鎮的車,所以,隻能先到甘華鎮,然後再翻山去楓橋鎮了。”

周桂哦了一聲,道:“翻山啊,那路可有點難走了,還遠,沒個大半天,走不過去。”

女人嘴裡的楓橋鎮,就是衛永華他們進城前,曾經去乾過活的那個鎮子。

楓橋鎮和甘華鎮雖然相鄰,但隔的卻有些遠,幾十裡路,就算是走小路,翻山也得走上大半天。

女人不在意地道:“那沒事,時間還早著呢,天黑前,肯定是能到楓橋鎮。”

周桂:“那倒也不必,甘華鎮上經常有拖拉車去楓橋鎮,你們到時候問問,應該能搭到車去楓橋鎮。”

女人聽了周桂的話,似乎很高興:“真的,那太好了,這樣我們就能少走一段路了。”

她說完這句話,頓了頓,又問:“嫂子,我有好些年沒有去楓橋鎮了,我記得,要去楓橋鎮,好像得過一座什麼山來著,那座山上,以前是棒老二的地盤。哎,記憶不好,都忘記了那是什麼山了。”

周桂一聽棒老二,頓時知道這女人說的是哪座山了:“大妹子,你怕是記憶錯,那住過棒老二的山,和楓橋鎮可不在一個方向。一個在東,一在南,你要往那座山走,走過兩天兩夜,都到不了楓橋鎮。”

“是嗎?記錯了啊,那這座棒老二的山,是叫啥山,我以前聽我姨婆說,那山上的土匪可悍了,殺了人,直接就把人屍體,從山丟下去。”女人詫異,似乎就沒想過自己會記錯一樣。

周桂:“那山叫渾山。你姨婆說的沒錯,棒老二沒人性,為禍鄉鄰,啥缺德事都乾得出來,大妹子這是去看你姨婆啊,你姨婆是楓橋鎮的?”

女人:“對啊,我娘頭上,就剩下這個老姨了,她嫁得遠,老年也太了,不方便去看她老人家,正好這次我來西口市,替我娘去瞧瞧她老人家。我也就小時候去過,那時候我娘帶我走的山路,路上我娘一直在提渾山,這不,就記岔了。”

周桂:“咱這地兒,山多,時間太久,記岔倒是沒啥,閨女還是彆走山路了,現在道路比以前方便很多,那條從甘華鎮去楓橋的山路,早就沒人走了,大家都是走大馬路,你回頭也走馬路吧。”

“好,聽嫂子的。老嫂子,你給我說說渾山吧,好久沒聽那棒老二的故事了,這故地重遊,倒是對棒老二住過的那山,感興趣的成。”女人說了一句下楓橋鎮的原因,就又把話題,給扯回到了渾山上。

周桂聽女人想聽棒老二的故事,樂嗬一笑,道:“成,那我給你說說。”

棒老二呆過的那座渾山,在西口市都很名,畢竟整個西口市,也就渾山出過土匪棒子,像這種外地來的,好奇棒老二的人,周桂以前還遇上過幾個呢。

周桂話匣子打開了,和那說書的一樣,繪聲繪色地說起來以前渾山上的事。

周桂雖然是跟著哥哥姐姐逃難來的甘華鎮,但也是在甘華鎮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對曾橫行鄉裡的棒老二,熟悉得很,一說,就停不下來了。

衛子英也對棒老二也好奇的很,支棱著小耳朵,饒有興趣地聽她奶講古。

聽了一路,在快要到甘華鎮的時候,小丫頭有些口渴了,揪了揪她奶的衣服,問她奶要水喝。

講古雖然爽,但還趕不上孫女口渴重要,周桂停下了說話聲,翻了翻背簍,把綠色水壺取出來,喂衛子英喝水。

這女人見周桂停了下來,笑了笑,扶著椅子走去了後排處。

衛子英這會兒正臉對著後排處喝水來著,眼睛很自然的,就落到了三男一女坐的地方。

這一看過去,衛子英竟看到那坐著始終沒來湊熱鬨的三個男人,正在和這個女的遞眼神。

她們眼神遞得很隱晦,但耐不住衛子英不是真的三歲小孩,看到這幾個人暗戳戳傳遞眼神,她心裡突然有點發毛。

衛子英很會觀人臉色,這幾個人交流的眼神,透著驚人的詭異,眼底似乎都壓抑著興奮。

這種眼神,莫名的讓衛子害怕。

“……??”衛子英一驚,喉嚨裡頓時嗆進了水。

水一嗆進入喉,小丫頭就猛地咳嗽了起來。

周桂見狀,忙不迭給衛子英拍了拍背:“怎麼不喝慢點,嗆到了,難受吧。”

衛子英咳嗽,烏黑眼睛暗戳戳又往後排瞅了瞅,那女的站著沒有坐下,背對著她,她看不到女人的神情,但坐著的那三個男人的神情,衛子英卻是看了個明明白白。

他們真的在遞眼神,無聲交流。

奇怪,這車上就這麼幾個,有啥不能說的,竟要用遞眼神的方式交流,就在衛子英疑惑之際,靠窗戶坐的男人,嘴角邊舒展出一抹輕笑,然後不著痕跡的朝女人點了點頭。

那女人在他點完頭後,才坐回到了車椅上。

衛子英有點害怕,小手揪住她奶的衣服,然後腦袋埋進了周桂的懷裡。

“奶,我們還有多久才到啊。”一埋進去,衛子英就悶著聲音問。

衛子英不知道這幾個在交流什麼,她就是莫名害怕,她想早點下車,給她奶說,那個漂亮姨姨有問題。

“快了,快了,還有十幾分鐘。”周桂見小丫頭悶著頭說話,還以為她是坐車坐煩了,趕忙出聲安撫。

衛子英嗯了一聲,不在說話了,也不敢再往後排看,腦袋還是埋在周桂的懷裡。

十多分鐘後,車子在甘華鎮街道上停下,周桂等車停穩後,把背簍搭到背上,熱情的和同樣準備下車的三男一女打了聲招呼,然後牽著衛子英,先下了車。

衛子英一下車,就拉著周桂快速往拐角處走去。

走過拐角時,她看到,車上下來的那四個人,竟往馬路對麵,鎮上唯一的一家招待所走了去。

見他們進了招待所,衛子英腦袋稍一轉,就知道,她和奶奶,可能真的遇上什麼不好的人了。

在車上時,那個漂亮姨姨明明說是要去楓橋鎮的,現在才中午,就是跟著馬路走,在天黑之前也能抵達楓橋鎮,但他們卻沒走,而是進了招待所,這一看,就不是要去楓橋鎮的。

“奶,剛才上的姨姨和叔叔們,不好。”走過拐角處,衛子英就迫不及待地把發現告訴了周桂。

才下車,周桂就已經把車上的人給拋到了腦後,聽到衛子英嘴裡喊著姨姨的叔叔,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誰。

“什麼姨姨叔叔?”

衛子英:“就是在車上和你聊天的姨姨。”

周桂聞言,眼裡閃過恍悟,隨即無所謂的道:“你說車上的人啊,幾個陌生人,好不好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這世上,不好的人多了去,周桂並沒把孫女說的話,放在心裡。

“……??”衛子英噎住了。

好像也沒毛病。

他們是陌生人,好不好的和她們沒有關係。

衛子英有些糾結了。

發現壞人了,卻沒辦法揭穿,腫麼辦。

“走了,回家了,一天沒回家,還不定你爺把家弄成什麼樣呢。”

周桂沒讓衛子英糾結太久,牽著衛子英就往左河灣方向走。

而另一邊,以探親為借口入住了招待所的三男一女,一開好房間,就全聚到了一屋。

在車上靠窗坐的那個男人,一進屋,就在房間桌子上鋪了一張白紙,然後拿著鉛筆,開始在白紙上畫來畫去。

“剛才那老太婆說,渾山側麵,就是棒老二以前拋屍體的地方,東西應該是在側峰處。”這個男人的聲音很低沉,說話時刻意壓了聲音。

那個一路和周桂說話的女人,撩了撩頭發,道:“一座山,不隻有一個側峰,剛才那老婆子,沒說清楚到底是哪一麵側峰。”

“渾山在這一帶很出名,等會兒打水的時候,你下樓去和招待所人的接觸一下,弄清楚丟屍體的側峰,是哪一麵。”男人又開口。

女人:“成,一會兒就去問。”

“朱老頭被抓到的時候,身邊帶了一箱子小金魚,那裡頭的東西,也不知道被這老狗搬了多少。”

“總歸搬不完就是了,我擔心的,是朱家的那個屁事都沒有的老大。這龜兒子奸得很,一家子全吃了槍子,就他沒事,若是他也知道這個地方,那咱們這一趟……”

“我得到消息,說朱家老大拖家帶口去了沿海一帶,咱們先在渾山找找,東西要是真一點都不剩,那咱們就去找他。”

“阿鳳,你先下去問問情況,晚上的時候,我們去渾山瞅瞅。”

被叫阿鳳的女人嗯了一聲,提著房間的空溫水瓶就下了樓。

她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了,回來後,就直接在男人畫出來的地型西麵,點了一下。

招待所裡的幾個人,在圖謀些什麼,沒人知道。

另一邊,跟著奶奶回到左河灣的衛子英,本來還在糾結遇上壞人的事,不想,一到左河灣,就被另一件事給攪亂了心神,這事一出,衛子英哪還管得上什麼壞人不壞人啊。

“二嬸子,你可算回來了,你家瓦房都被人給捅穿了。”

周桂牽著英子,還沒走近溝子裡,錢大媳婦的大嗓門,就從黃角樹下麵傳了過來。

“咋了?”周桂聽到錢大媳這麼大聲的在吼,驚了一下,忙不迭抬頭問。

錢大媳婦:“早上,陳麗那個破鞋,把你家永民給打了,還推了衛二叔,衛叔閃到了腰了,還在床上躺著呢。”

“啥,閃到腰了?狗日的陳麗,老娘非撕了她不可。”周桂一聽,自家老頭子被陳麗給推得閃到腰,眼睛一厲,把衛子英丟到黃角樹邊,讓人幫她看著,然後拔腿就往家裡跑。

石灘子衛家院子裡,衛良忠拔著煙,黑著一張臉坐在堂屋左邊的墩子上,而衛老太則唬臉坐在右邊,這母子倆,跟兩個門神似的,動都不動一下,直勾勾地看著院子下的左河。

除了他們,張冬梅也在。

“娘,良峰怎麼了,有沒啥事?”周桂剛跑到院子外,就看到了兩人,擔憂的忙不迭問。

她家男人就一條腿,這腰要閃出個好歹來,下不了床,那就真的不能走路了。

陳麗,陳麗,狗日的娼婦,敢趁她不在家,跑來她這邊耍橫,她今兒不打得她媽都不認識,她就不姓周。

“你死哪去了,良峰都讓那個小娼婦給欺負了。”衛老太一瞅到周桂,就顫著聲音問。

“去市裡看永華了。”周桂解釋了一句,又趕忙問:“良峰怎麼樣了,嚴重不啊?陳麗呢,那個瘋婆娘在哪,老娘今兒整不死她,就跟她姓,還有衛永民那個畜生呢,就特麼這樣看著她推他老子。”

衛良忠:“良峰沒啥,閔大夫看過了,閃了腰,養幾天就好。永民被鋤把子敲到了腦袋,流血了,良海把送他去鎮上包傷口去了。”

說到這兒,衛良忠頓了頓:“陳麗打了人,抱著孩子回了知青院,現在應該在鳳平莊。”

周桂瞪著雙眼:“回知青院,嗬嗬,真以為老娘是死的啊。打了我兒子和男人,就想拍拍屁股走,門都沒。他大伯,永治在家嗎,讓他跟我走一趟知青院,死婆娘,老娘就是太給她臉了,才讓她尾巴翹得這麼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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