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銳認識衛子英和潘玉華。
劉晴那天回來就說了,在避開跟蹤時,為防萬一,她將那本情報書暫時放在了她的兩個學生那兒。
衛子英他是知道的,畢竟是蘇老同誌的外孫女,而潘玉華……事後,他也去調查過,身份背景沒問題,而且也同衛子英一樣,是個聰明的小孩。
“張叔叔,你彆騙我,老師才不可能去市裡。”
老師都暴露了,若在市裡,豈不就成了活生生的靶子,市裡可比鎮上危險多了。
衛子英覺得張國銳在哄小孩,小臉一鼓,很嚴肅地道:“張叔叔,我找老師真有急事,你趕緊幫我喊一下老師。”
張國銳:“……?”
這小同學,是怎麼知道劉晴沒在市裡的?
劉晴那天從學校回來後,他就對外宣稱她受傷去住院了。這期間門,劉晴沒踏出過屋子一步,她是怎知道的?
“國銳,讓衛同學她們進來。”屋裡,聽到對話的劉晴,突然出了聲。
不過她的聲音,聽著很虛弱,仿佛生了大病般,再沒以往的清亮。
張國銳聽到劉晴出聲了,他眉頭蹙了蹙,側過身:“你們進屋吧。”
衛子英眼睛一亮,和潘玉華對望了一眼,就往屋子裡走。
他們一進去,衛良海就跟著也要進屋。卻在這時,張國銳手一伸,把衛良海擋在了屋外。
“張叔,這是我三爺,送我來找老師,我三爺是聽不見,沒事的。”衛子英聽到身後動靜,回頭趕緊解釋。
“啊啊啊……”衛良海比手畫腳,一看,也是在解釋自己的身份。
張國銳猶豫了一下,便也讓衛良海進了屋。
“衛子英,潘玉華,你怎麼這個時候來我這兒。”
衛子英和潘玉華一進屋,就見劉晴扶著堂屋連通臥室的門,站在那裡。
一兩周不見,劉晴的臉色比起她離開學校時,更加難看。
那張溫婉的臉,此刻蒼白得無一絲血色,嘴唇甚至裂了皮,她這模樣不管是落在誰眼裡,都是快要不行的人。
“老師,你怎麼了?”衛子英和潘玉華驚了。
這才多久了,劉晴老師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劉晴勉強扯了個笑臉:“沒事,養養就好,先說說你們,天都黑了還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她隻是傷勢拖得太久,沒控製住罷了。再加上傷口有些感染了,不過她已經用了藥,再養一段時間門,便能恢複。
衛子英擔心地看了眼劉晴,然後把書包裡的無線接收器取出來:“老師,我今天從這裡麵聽到了點東西,我覺得,你可能需要。”
“這是什麼東西?”張國銳盯著衛子英拿出來的木質電板,疑惑問。
沒辦法,這玩意太超前了。
劉晴和張銳雖然經常用無線電波傳遞消息,但他們用的是已經安裝好的電報機,而不是衛子英這個,簡易得跟個玩具似的無線電波收接器。
也就潘玉華這個曾經在對講機廠上過班,裝過這種電路的人,才能一眼看出來。
“無線電波接收器,我從物理書上學的。”衛子英打開開關,又開始調起了頻道,想把先前那個講故事的頻道,給調出來。
撐著門站著的劉晴和一旁的張國銳,在聽到衛子英說那個小木板是無線電波接收器後,頓時震驚了。
無線電波……好熟悉的詞。
這玩具似的東西,是電波接收器?
哄人的吧……
兩人心裡正想著衛子英在哄人,調頻道的衛子英,就控製著天線,把講故事的頻道給調出來了。
小喇叭裡,故事換成了說評書,那說評書的人,說的繪聲繪色,當說到最**時,小喇叭裡又一陣嘀嘀嗒嗒響了起來。
正在懷疑衛子英是不是在哄人的劉晴和張國銳,神情倏然一頓,兩人眼睛裡同時浮現出凝重。
這聲音他們太熟悉了,這是敲擊電鍵發送電碼時,電鍵轉出的電流聲……
夫妻倆震驚。
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像小孩玩具的東西,竟能接收到這種東西。
“來了,來了,老師,快快快,就是這種聲音,這種聲音都響起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了。”衛子英聽到這喇叭裡的異聲,烏黑眼睛一亮,指著電波接收器,趕忙道。
不過話說到一半,她就赫地歇了聲音,小眉頭一擰,疑惑道:“咦,奇怪,什麼消息要傳送一個多小時?”
“一個小時,英子,什麼一個小時?”劉晴回神,抬腿,艱難地從房裡跨出來。
她的身體很虛弱,不過抬了一下腿,仿佛就用儘了力氣般,一出來,就緊夾著眉頭,壓製著腿上的疼痛,問。
“就是這種聲音,一個小時前就有了。”衛子英抬臉道。
劉晴眉頭緊鎖:“英子,你知道這種聲音代表什麼嗎?”
衛子英睜著烏黑眼睛:“知道,電碼的聲音。”
劉晴:“你從哪知道的?”
“外公告訴我的。”衛子英被問得楞了一下,然後果斷把她外公拉出來打掩護。
老師上次都提到她外公了,想必對蘇家應該有些熟悉。外公雖然不在體製內,但她外公很厲害,可以接觸到很多普通人接觸不到的東西。
衛子英一把她外公搬出來,就見劉晴臉上閃過絲了解。
見狀,衛子英輕輕籲了口氣。
外公真好用,統統剛才都差點解釋不清楚為啥懂這些東西了。
“國銳,拿支筆和紙給我。”劉晴問完衛子英,抬步就想走去桌邊,聽小喇叭裡的電碼聲,才一抬腳,因身子沒了支撐,就差點摔了下去。
張國銳見狀,趕忙把劉晴扶住,然後胳膊稍一用力,就把劉晴帶到了桌子邊。
他搬了根板凳讓劉晴先坐下,自己則進屋去拿筆和紙。
劉晴座下後,眼睛一蹙,便專注地聽起了電流聲。
嘀嘀嗒嗒聲還在持續,劉晴接過張國銳手上的手和紙,以數字破解著電流波的長短……
這種滴滴嗒嗒聲,後麵又響了六分鐘,六分鐘後便消了下去。
而劉晴則在這六分鐘內,記了滿滿兩張紙的數字。
專業人士就是不同,衛子英聽這聲音,聽得一腦門的問號,可劉晴卻一邊聽,一邊用專業知識將其分析出來。
小喇叭裡,評書的聲音徹底落幕,劉晴等了一會兒,見不再有電碼聲傳出,她將手上兩張紙撕下來,遞給了張國銳:“國銳,你破解一下這段話。”
張國銳沉沉點了點頭,然後拿著劉晴給的紙,走進了臥室。
他在臥室裡呆了差不多十幾分鐘,就拿著一張紙,嚴肅地從裡麵走了出來。
張國銳壓低聲音,沉吟道:“小晴,屠宰場已經不安全,我們必須轉移了,剛才偷聽到的是敵方電碼,讓追到西口市來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我們手上的消息傳出西南地區,今晚,可能有針對我們的計劃。”
劉晴聽到張國銳的話,懊惱道:“看來那天,我不該往甘華鎮走,他們可能已經猜到我在甘華鎮了,不定,甚至都知道我在這裡了。”
若不是她將些人帶向了甘華鎮方向,那些人,肯定不會這麼快摸清楚她的具體位置。
張國銳:“我們先離開,其它的事,等安全了再說。”
劉晴點了點頭,垂眉看向衛子英和潘玉華:“衛同學,潘同學,今晚謝謝你們,你們快離開屠宰場,回去後,彆讓人知道你們今晚來過這兒。”
“老師,壞人是不是離咱們不遠?”衛子英睜著眼睛,看著臉色蒼白的劉晴,問。
劉晴點了點頭:“衛同學很聰明,但這些事,有我們處理就成,衛同學就當什麼都不知道,也沒來過屠宰場。兩位同學,你們快些走吧,對了,這個無線電波接收器,可以送給我嗎?”
她手上的無線發碼器,已經壞了,如今這個像玩具一樣的接收器,是目前他們唯一能知道敵方動向的東西,有這接收器在,不定能竊取到更多敵方消息。
“可以,這個送給老師。”
衛子英看著神情嚴肅的劉晴和張國銳,忽地就不知道該怎麼辦。
壞人追來了,老師和張叔叔有危險,可是統統卻幫不了多少忙,因為她太小了。
要是大點就好了,還有哥哥,今晚如果把兩個哥哥帶來,不定能幫到老師和張叔叔。
哥哥他們可是練了三年武的,她外公說,雖然哥哥們練得一般般,但打兩個成年人,還是成的……
衛子英有些愁了。
潘玉華看著一副病入膏肓的劉晴,眉頭緊了緊,突然出聲道:“劉老師,你的身體不適合走遠路,跟我們走吧,去左河灣,我們靠近良山,隨便往山裡一躲,壞人就找不到你們。”
“對,進良山,進了良山,一時半會兒他們找不到我們。小晴,先避開,等你傷好了,咱們再做打算。”張國銳聽到潘玉華提良山,沉下的眼睛突得一亮。
他轉身,趕忙進到臥室,把臥室裡所有資料處理掉,然後取出一個公文包,將劉晴的藥全部帶上,就背上劉晴就準備離開。
“小同學,良山我們熟,我們就不和你們一起走了,你們快些離開,這兒不安全。”把人背起來,張國銳道。
衛子英和潘玉華點了點頭,兩人也沒說話,拉起啥也不知道的衛良海,就往屠宰場外麵走,走得時候,衛良海還把背孩子的背簍給帶走了。
等他們前腳走出屋子,後腳張國銳就關上了屋子裡的燈,並鎖上門,沒進了黑暗中。
衛子英和潘玉華都知道時間門緊急,什麼話都沒說,拉著衛良海就急急往鎮子中央走去。
今兒真的是趕巧,在左河灣時,衛子英聽到的那段電碼是什麼沒人知道,但後麵這一段,卻是關乎到了劉晴和張國銳的安危。
若是衛子英真因天黑,而沒把無線電波接收器送過來,今兒晚上,不定屠宰場這兒就發生個啥奇怪的事。
夜,深深沉沉。
安靜的街道上,野狗吠聲時不時響起。
衛良海抿著嘴,邊走,邊打量身邊的兩小丫頭,他雖然聽不到,也說不出話,但他會看人臉色。
看了一會兒,衛良海就比手畫腳啊了一聲,問衛子英,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衛子英不想告訴她三爺這些事,比比劃劃,道:“三爺,這是老師的事,老師不讓我們往外說。”
“啊啊啊……”衛良海看懂了衛子英的意思,啊了兩聲,便沒再出聲了。
三人沉默著,一直往前走。
衛子英埋著頭,一邊走,一邊擔心著劉晴和張國銳的安危。
走著走著,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小腿突然一頓,歪頭道:“玉華姐,咱們先不回去,我們回去屠宰場吧。”
“那裡現在很危險。”潘玉華眉頭一揪,一把抓住衛子英。
衛子英小鼻子哼哼聳了聳:“知道了的危險,就不是危險。”
“剛才劉老師和張叔叔說,今晚,壞人可能會行動。壞人不管要怎麼行動,隻要是針對劉老師,就必須摸進屠宰場。屠宰場是早上三點開工,那壞人行動的時間門點,必不會超過夜裡十二點,姐姐,咱們躲到屠宰場外麵,要是真有壞人來,咱們把他們當賊捉了吧。”
潘玉華有些跟不上這聰明孩子的腦袋:“我們捉賊?”
衛子英楞了楞,趕忙搖頭:“我和你都是小娃娃,怎麼捉?”
潘玉華:“不是當賊捉嗎?”
衛子英:“對啊,不過,捉人的不是我們,是屠宰場的其他人。”
“玉華姐,走走,我有辦法,讓壞蛋被抓了還不知道是咋回事。”說著,衛子英小眼睛一亮,轉身就又往屠宰場走。
潘玉華覺得危險,不想讓衛子英去,但她卻攔不住衛子英,隻能跺跺腳,跟著小丫頭跑。
而衛良海……
衛子英往回跑時,都沒和她交流,隻拉了拉他的衣服。
所以,他啥都不知道,看小侄孫往回跑,還以為她是有啥東西丟了呢,也跟著倒了回去。
沒一會兒功夫,三人就回到了屠宰場。
不過這次,衛子英沒先進去,而是在屠宰場外麵走了兩圈,最後她小身板停在屠宰場外的一棵大榕樹下。
看見這顆榕樹,衛子英眼睛一亮,然後轉身拉起潘玉華往屠宰場裡麵摸了去,摸到那排大平房,小丫頭躡手躡腳,在平房那長長的簷檻上,順了兩個洗臉用的搪瓷盆。
衛良海瞅著衛子英拿彆人的盆子,眼睛一睜,拉著衛子英,無聲啊了幾下。
他還以為衛子英是當賊娃子,偷彆人的盆子呢。
衛子英把盆擱到腳腳邊,然後比手畫腳,給衛良海解釋她今晚決定乾啥。
但內容太複雜,比了好久,衛良海都沒看明白,反而越看越迷糊。
衛子英瞅她三爺這樣子,想了想,乾脆直接比畫,道:“今晚有人要來偷屠宰場的豬,咱們在這裡守賊。”
終於看明白的衛良海:“……??”
哄他的吧?
誰這麼大的膽子,敢來屠宰場偷豬?
衛子英見她三爺終於弄明白了,小丫頭撫了把看不到汗水的額頭,然後拉著潘玉華來到那顆榕樹下麵,抱著樹,跟隻小猴子一樣,嘿咻嘿咻爬了上去。
上了第一個大樹叉,她讓潘玉華把搪瓷盆遞給她。
潘玉華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歎了口氣,把盆子遞給她,任命地學著衛子英,也爬上樹。
衛浪海不相信今晚有賊來偷豬,本想把想衛子英帶走,但看衛子英都爬到樹上了,想了想,乾脆走到榕樹後麵,背簍翻過來,用背簍把自己給蓋住。
這一蓋,彆說,一般人還真發現不了他。
冬天的夜晚,寒意刺骨。
半夜的時候,天空下起了毛毛雨。不過毛毛雨地沒影響躲在樹上的小姑娘,因為樹林夠大,樹葉茂盛,毛毛雨短時間門內,被擋在樹外。
衛子英等人,等的是又冷又困。偏她還不能睡覺,隻能一直眨眼睛,努力把自己的冷意和瞌睡拍掉。
先前她說,壞人今晚若真的要行動,那就絕對不會超過十二點。
果不其然,才剛剛十一點過,街頭上就響起了幾聲野狗的吠叫聲。
衛子英和潘玉華一人抱著一盆,坐在一個完全能容納他們的樹杈上,半睜半閉著眼睛,想睡來著。
這狗叫聲一響起,兩小姑娘赫地一下清醒了過來。
醒過來後,兩人望了一眼對方,然後齊齊轉頭,往馬路上看了過去。
看了一會兒,二人便見黑暗中,有四個黑黢黢的人影,無聲無息,快速往屠宰場這兒移了過來。
潘玉華看到這幾個人,眼晴一移,落到了身邊小小巧巧,一看就是乖寶寶的衛子英身上。
今晚的經曆,讓她嚴重懷疑,旁邊的小姑娘才是重生的那個。
不然,咋就算得這麼準呢。
偏這想法剛升起,身邊的小姑娘就憋著氣,腦袋害怕地縮到了她的肩窩子裡。
潘玉華:“……??”
現在才知道害怕,晚了。
衛子英是真有丟丟害怕。
先前憑著一股勁想捉壞人。但真等壞人來了,她又覺得,她小胳膊小腿的,萬一壞人沒捉到,把自己搭進去了,那她奶還不得傷心死。
而且,統統還怕疼。
落進壞人手裡,要是被收拾了,肯定會很疼很疼……
衛子英緊張得不行,都腦補起了自己的慘狀,那邊,靠過來的四個人,稍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況,沒見什麼異狀,便躡手躡腳一起摸進了屠宰場。
等四人影子一消失在視線裡,已經有點慫的衛子英,忽然就膽大了起來。
她蹭地一下從樹杆上站起來,然後夠著腦袋往屠宰場的圍牆裡看。
當瞅到那四個影子果然熟門熟路去了劉晴夫妻住的屋裡,她眼睛忽得一亮,想都沒想,趕忙將潘玉華手上的另一個搪瓷盆拿過來,然後猛一合手,敲起了盆子。
“捉賊啊,捉賊啊,有小偷進屠宰場偷豬了。”
搪瓷盆敲擊的聲音雖然比不上鑼鼓,但也是很響亮的。
衛子英這一敲,安靜的屠宰場裡,頓時亮起了燈。
而潘玉華見狀,也趕忙站起來,扯著嗓子,衝屠宰場裡麵大喊:“有賊進屠宰場被偷豬了,快點,快點,賊娃子躲進第三間門房。”
搪瓷盆加喊聲的威力,把屠宰場的員工全給震了起來。
“哪呢,哪呢,賊娃子在哪呢?”
“第三間門房,劉老師他們屋,快快快,捉賊。”
“狗日的,真有賊,鎖都給撬了……”
一群殺豬匠,紛紛拿著殺豬刀,往劉晴夫妻住的那屋鑽。
而剛撬開鎖,摸黑進屋的四個壞份子,還沒看清楚劉晴房間門長什麼樣,就這麼被拿著殺豬刀的一群人,給堵在了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