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葉蘭欸了一聲,兩方就不再談這個話題了。
女兒不走,張荷花登時不糾結了,讓潘玉華帶趙葉蘭去她屋裡坐坐,自己則腳步輕快地去了廚房。
一進去,張荷花就小聲給婆婆說:“娘,玉華不走,剛才趙家妹子說,她過完年,就又要被外派了,沒時間照看玉華,讓玉華就跟著咱們。”
“啥,又要走了。”
揉麵粉的潘奶奶聽到兒媳婦的話,楞了楞,旋即一蹙眉頭:“不能啊,這好不容易找到閨女,卻又不要回去養,莫不是,她嫌棄咱玉華了?”
這親媽咋當的,玉華這麼好,她啥還就嫌棄起來了?
潘奶奶也是神奇,剛才還擔心潘玉華被趙葉蘭要走,現在一聽趙葉蘭不接潘玉華走了,心裡又忽得不是滋味了,覺得自家孫女被人嫌棄了。
這麼矛盾的心情,也是沒有誰了。
張荷花:“我看不是,趙家大妹子是個有本事的,年紀輕輕就能被國家相中,派去國外學東西,你想啊,國家培養了她一場,她哪能因為自己的私事,就放下手上的工作啊,我看她是真的很忙。”
潘奶奶撇撇嘴:“不養就不養,她不養正好,我還舍不得玉華呢。”
說到這兒,潘奶奶頓了頓,問:“那玉華親爸那裡呢,是個啥情況?”
張荷花一楞:“我沒問。”
潘奶奶:“你回頭找個時間探一探,彆這親媽不和咱們爭了,又跑來個親爸搶人,就麻煩了。”
張荷花:“成,回頭我問問。”
張荷花兩婆媳在廚房談著話,而臥室裡,潘玉華和趙葉蘭相擁躺在一張床上,各自說著這些年的事。
潘玉華告訴趙葉蘭,潘父潘母對她很好,她不能昧著良心離開他們。她不和她走,等以後有機會了,她會去看她,讓趙葉蘭彆生她的氣。
趙葉蘭看著這麼懂事的閨女,心裡複雜一片,也說,她是真沒時間照顧她,她已經接了上頭任務,不是年前走,就是年後走。
並簡單給潘玉華說了一下趙家的情況。
就如蘇步青說的那樣,趙家一家人,都把自己奉獻給了祖國。
趙家三兄妹,哥哥和姐姐都是邊境的一名戰地醫生,她嫂子則在國外進修,在學習國外最先進的醫療技術,而她,則被任命為駐英領事館,二級司級大使,主要任務便是協助領導,促進兩國經濟、文化、科技等方麵的合作。
她工作在國外,是真不適合帶走潘玉華。
“媽你真偉大,你安心工作,我會在國內等你回來。”潘玉華知道了趙葉蘭的工作內容,心裡感慨頗深。
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親生母親,竟然是搞外交工作的。
上輩子,自己沉浸在失女之痛中,倒是沒怎麼關注華國外交,若是那時候多關注一下,也許,她早就通過電視媒體認識她了。
“玉華,你很聰明,聰明的讓媽詫異,你應該知道你親生父親那邊的事了吧?”趙葉蘭輕撫著潘玉華的頭,問。
潘玉華點頭:“知道一些,但還不全。媽,你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兩個母親,潘玉華以媽和媽媽來稱呼趙葉蘭和張荷花,趙葉蘭她喊媽,而張荷花她則喊媽媽。
這樣,兩個母親聽到她喊人時,不會攪渾,也不會尷尬了。
而趙葉蘭很聰明,哪會看不明白潘玉華的意思,在潘玉華喊她媽時,她便明白了該怎麼自稱自己。
趙葉蘭苦澀一笑:“嗯,媽我知道你能理解我說的話,玉華,如果我不在,你奶和你爺來找你,他們說什麼你聽著就成,如果他們要求你回施家,你彆答應他們,若是拒絕不了,你讓你媽媽出麵,拒絕他們的要求。”
“媽,我當年是被父親的前妻丟掉的對嗎?”潘玉華望著趙葉蘭,問。
趙葉蘭:“算是吧,你是被施國航抱走並丟掉的,而施國航之所以會丟掉你,就是受他媽教唆的。”
“施國航?”潘玉華微楞。
趙葉蘭:“你父親前妻生的兒子。玉華,我上個月已經和你父親離婚了,這次來西口市,一是想見見你,二則是,我準備起訴吳家敏母子與她大哥。”
“當年,吳家敏教唆十歲的施國航把你抱走,事後,她大哥威逼利誘當時看到你被抱走的護士,不讓護士開口。他們這種行為,雖然稱不上拐賣孩子,但卻是偷孩子……”
趙葉蘭緩緩將自己調查到的真相告訴了潘玉華。
她並不擔心潘玉華會聽不明白她的話,她的小囡囡很聰明,交流起來,完全不困難,比起施家那對狼崽子不知優秀了多少。
她能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女兒這麼懂事,趙葉蘭是又欣慰,又心酸。因為,她的成長,她沒有參與過……
說到施家,趙葉蘭又想起了施家最近發生的事。
上個月,她把施家兄妹幾年就知道小囡囡在哪的消息捅給了施卓。因為這個消息,施家終於撕破了表麵上虛假的溫馨,開始鬨騰起來。
鬨得整個政府大院都知道他施卓,是個連妻子孩子都護不住的男人……
而在來西口市之前,她則將吳家敏教唆施國航偷走小囡囡的證據甩到了施卓的臉上,一紙訴訟,直接丟到了他的辦公桌上。
她告訴施卓,偷走小囡囡的不是他前妻,而是他的好兒子。吳家敏母子害她痛失女兒七八年,她絕不會吞下這口窩囊氣。
哦,對了,她甩出那些證據的日子,很不巧合,正是施國航十八歲生日第二天。
十八歲,也算是成年了,能為自己以前做的事負責了。
那一疊證據,在國資辦引起了軒然大波。
因為太離奇了。
十歲的孩子,竟在親母的教唆下,偷走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並將其丟棄,簡直是駭人聽聞。
而一直狡辯著她趙葉蘭才是第三者的吳家敏,也在她拋出當年她無情無義舉報公婆,甚至剛出月子就鬨著和施卓離婚的證據時,成了眾人嘴裡,那不要臉的蛇蠍毒婦。
這些證據一出,施卓登時爆怒,紅著眼,狠打了施國航一頓,打得特彆慘,都打進了醫院。
不過,那不關她的事。
打一頓怎能消得了她心裡的恨。
現在,吳家敏已經被抓了。
至於施國航,因著他偷孩子時才十歲,警察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所以暫時沒有捉人。
但是沒有捉人,她也能告他。
畢竟,現在還沒有哪部法律規定,小孩子犯罪就不用負法律責任的。
這個案子,當年是發生在西口市的,而她孩子丟後,也在是西口市報的警,所以,最後這個案子轉移到了西口市。
她這一次,一定要把當年吳家敏加諸在她身上的痛苦,通通還給他們。
潘玉華聽完趙葉蘭的話,眼裡透出微詫。
她想都沒有想過,當年把她丟掉的人,會是她同父異母的大哥。
不過就算是知道了,潘玉華心情也沒啥起伏。
施家那個爛攤子,她就算沒有真正去接觸,也知道那個家不好。
她這輩子很忙,很忙,沒那心思去和那一大家子糾纏,能和生母相認並團聚,便已足夠。
趙葉蘭說完話,頓了頓:“這事你不用管,你好好上學就成。對了,明天周末,你陪媽在西口市到處走走吧。”
潘玉華:“好啊。”
母女倆在屋裡說了一會兒話,外麵,張荷花喊吃飯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母女倆出了屋,雙方放下初見麵的陌生與尷尬,有說有笑地吃了頓飯,然後坐在院子裡,乘著夜裡微涼的風,說了大半夜的話。
翌日。
潘玉華放下手裡所有的事,陪趙葉蘭在城裡逛了一天,這一天,隻有她們母女,沒有其她人。
一天一夜的相處,母女倆從陌生變得熟悉,直到傍晚回來時,臉上都帶著笑。
但她們的笑,沒能持續到第二天。
太陽西落,空中升起了絲絲涼意,難得幼稚一次,一手一個小糖人的潘玉華,剛和趙葉蘭走回和平街,就看到了守在街口,一臉憔悴的施母。
潘玉華不認識施母,所以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她。等趙葉蘭停下腳步,並將目光落到了施母身上後,她才後知後覺發現,前麵竟站著一個老婆婆。
這老婆婆稀疏的眉頭,蘊著淡淡惆悵,一看就知道她有心事。
老婆婆似乎也看到了她和她媽,一個側頭,眼睛就定在了她媽身上,而她媽也收斂了臉上的笑,神情淡淡地看著那個老婆婆。
兩人隔空相望了一會兒,那邊,老婆婆仿佛做了什麼決定,邁腿,朝她們走了過來。
施母看到趙葉蘭,躊躇了一下,到底是沒能忍住,拖著疲憊的腳步,來到趙葉蘭身邊,道:“葉蘭,這麼多年沒見,能和娘聊聊吧。”
施母的一聲娘,讓趙葉蘭蹙起了眉頭,她開口,糾正道:“師母,我已經和施卓離婚了。”
趙葉蘭這聲師母一出,旁邊的潘玉華,頓時知道了眼前這個老人的身份。
這人,應該就是她血緣關上的奶奶的。
“師母,如果你隻是想和我敘舊,那咱們聊聊也沒啥,但若是為了施國航,那就算了吧。在施國航這事上,我想,我和你沒什麼可以聊的。”趙葉蘭淡淡道。
說完話,趙葉蘭伸手,將潘玉華輕輕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施母看到趙葉蘭的動作,垂頭,把目光落到了潘玉華身上。當看到潘玉華那張神似趙家大姐的臉時,施母頓時明白了什麼。
她渾濁的老眼,赫然一睜,踉蹌地往後退了兩步,旋即臉上就布起了不可置信。
她張了張嘴,想喊潘玉華,但那聲小囡囡卻仿佛卡在了喉嚨裡般,怎麼都喊不出來。
這個孩子,是他們施家對不起她。
哎,老施家到造了什麼孽哦……
施母神情泛苦,沉沉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不看潘玉華,轉而對趙葉蘭道:“葉蘭,我知道咱施家對不起你和小囡囡,我和你老師,更是沒臉見你。可到底國航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他才十八歲,要是坐牢了,他一生就毀了。看在師母麵上,你能不能不要起訴國航。”
趙葉蘭聽到施母提施國航,臉上淡漠逐漸轉變成冷意,她掀眸,目光直視著施母:“師母,我不起訴施國航,我過不了我這一關。施國航當年是小沒錯,但十歲的孩子,已經有了該有的是非觀。那幾年,我自認我沒有哪裡對不起他和施宛玉的,我對他們兄妹視如已出,可他們怎麼回報我的,我就是養條狗,養上三四年,也知道保護我,可他呢……”
趙葉蘭說到這兒,緩了緩,輕輕吐了口氣:“算了,現在說這些已經沒什麼意義了,我隻知道,是他親手將小囡囡偷走並丟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