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三合一【含感謝15萬、15萬……(1 / 2)

餘光裡瞄到巫的肩膀微微一動, 言落月連忙收回目光。

果然下一秒,巫又偷偷地回頭看了言落月一眼。

見她正專心致誌地吃東西,好像並未察覺到自己剛剛做的事, 這才悄悄地鬆了口氣。

手中還剩下一半素糕, 但言落月已經吃不下了。

不知為何,巫剛剛的舉動, 就像是有人拿著一枚圓頭的錐子, 輕輕地在她的軟肉上戳了一下。弄得言落月心中又酸又軟, 甚至有點不是滋味。

除此之外, 這覺裡, 仿佛還摻雜著一分隱隱的熟悉。

就像是在好幾前,也有一個人, 曾經用樣近乎虔誠的態度,珍惜地圈起她投喂的每一塊食物。

沒等言落月回憶出個所以然來, 沈淨玄就已經站在眼前, 跟她打了個招呼。

“施主,落月, 你都吃完了嗎?”

沈淨玄是出家人,寢食起居都講究個心無雜念, 吃飯速度向來很快。

就連言乾這樣純種的乾飯龜,都得在她麵前落下一頭。

言落月匆匆收起自己剩下的點心:“我吃完了。我繼續探路吧。”

巫轉過腦袋, 隔著蒙眼的白紗,飛快地看了看言落月:“我也……吃完了。”

“那我就出發吧。”沈淨玄吃飽喝足,精神濟濟。

她手臂平直地指向前方, 口中誦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讓我一前往西方極樂地。”

“——那是東邊。”言落月和巫異口聲地糾正她。

沈淨玄:“……”

略整頓後,人再次踏上尋找出口的旅程。

他又前進了一會兒, 言落月忽然發現,天上臟紫色的旋渦雲朵,正在逐漸變為絲絲縷縷的腥紅。

言落月主動向巫請教:“旋渦為會變顏色?”

如果隻是像早霞晚霞一樣,屬於雲彩顏色的自然過渡還好。

言落月就擔心這種變化,是空間不穩定的表現。

她也憂心旋渦的顏色改變,是否會導致暴雨、極寒等劇烈氣候發生。

巫抬眼往天上看了看,隨即,他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久到言落月都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以為有極端惡劣的大事件要發生,巫才慢吞吞地回答道:

“旋渦變成紅色,代表夜晚即將到來——在魔界,夜晚時整片天空都是紅的。”

“隻是這樣?”

言落月鬆了口氣,又有點不解:“那你為要停頓那久?”

這並不是一句指責。

但巫聽了,還是覺自己不該發愣,有點慚愧地低下了頭。

“我沒到……沒到時間過得這快。”

之前的日子裡,他每天行於杳無人跡的曠野。倘若饑餓,就尋覓妖獸捕食下咽;若是困倦,就鑽回洞穴補充睡眠。

如此日複一日,複一。

一天裡有十二個時辰,一個時辰裡有八個刻鐘,一刻鐘包含一個半盞茶,一盞茶又是一千六百六十六個瞬間。

陰暗潮濕的山洞裡沒有滴漏,也沒有日冕。

唯有望著山洞前一寸寸偏移的石影、聽著北風穿過嶙峋石孔的聲音,像是經曆了伏魔之戰從開始到結束那樣漫長的光陰,直到陽光的餘燼從洞口撤去,換上明月溫柔的清輝,才算是又熬過了孤獨又完整的一天。

所以,剛剛發生的事,對巫來說。簡直是難以象的。

時間怎就像是被人套上了神駿的白駒,一下子疾馳得這樣快?

前一刻仿佛還是明亮的下午,他正圍著陣法的痕跡團團亂撞。

一眨眼倏忽就到了傍晚。

他隻來得及和她見上一麵,共走上一段路,收好被贈送的點心,和她說了四十八句話……一個下午的光陰,就流水般匆匆過去。

白紗之下,巫眨眨眼睛,覺有點茫然。

在他的頭頂上,旋渦的猩紅漸漸愈發鮮豔的天幕融為一,由穹廬鑄就的巨大指針消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鋪如赤海潮生的漫漫天色。

沒有了旋渦能用來辨識方向,他決定暫時休息,等到明天旋渦重新浮現時,再做打算。

對此,沈淨玄略有一點不意見。

她性格簡單乾脆,行事風也是一樣的直來直往。

沈淨玄用樹枝在地上畫了條朝著不方向的細線:“要不然,我人先分頭探索一番,過兩個時辰再回此地集合,怎樣?”

“……你不行。”

“淨玄,我有點累了,咱還是先過了今夜再說吧。”

言落月來以為,自己委婉的阻止已經非常及時。

畢竟用腳趾頭都能推斷出來,兩個時辰以後,沈淨玄百分百就走丟了。

沒到巫在聽到這個提議後,一票否決的速度居然比她還快。

言落月敢用“羞答答的含羞草靜悄悄地開合”打賭,沈淨玄並不認識巫,或者說,她單方麵對巫沒有任何印象。

但巫對沈淨玄的了解,好像不止是萍水逢而已。

這就有點奇怪了。

言落月笑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問他:“說起來,你之前就認識淨玄嗎?”

她一開口,比條件反射還快,巫來就筆挺的腰杆,當即又往上拔了拔。

巫:“我不認識。”

言落月點點頭。

巫的這個反應,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畢竟,人雖然隻處了一個下午的時間,但沈淨玄的路癡已經是有目共睹。

若要強行用這個理由解釋,那也能說得過去。

隻是巫表露出的某些態度,讓言落月起了探尋之心罷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鐘,巫又補充道:“她不認識我,但我經常見到她。”

言落月:“誒?”

提起這個話題,巫自從見麵起,就一直波瀾不驚的語氣裡,終於增加了一分不可議的緒。

“澤地、樹洞、山腰、草甸,甚至是湖心……無論身處何地,我都能經常看見,淨玄師父正在迷路。”

這幾來,他離群索居,儘量出在最荒僻、最稀少人煙的那些地方。

隻是有一個現象,實在令他百不得其解。

那就是,這位淨玄師父——她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啊?

為她宛如一顆漫山遍野、隨處可見的野蘿卜那樣,有坑的地方就有她。

不管他隱匿在哪個淒清少人的天涯海角,都會時不時地看見這位淨玄師父,一邊迷路,一邊自由自在地撒丫子奔跑。

及此處,哪怕隔著層層疊疊的布條,哪怕眼睛上還罩著一層隔絕視線的白紗,但言落月還是覺,自己看清了巫身上散發出來的,深深的茫然。

言落月:“……”

要不是知道沈淨玄自己也說不清,言落月真心晃著淨玄的肩膀問問:你這些,都迷路到地方去了啊?

另外,淨玄迷路已經夠神奇了。

巫你分明不迷路,還時不時能碰上她……你又是因為原因,才會漂流在這些稀奇古怪的地方啊???

話題中心,正在被兩人熱烈腹誹的沈淨玄偏過頭來,沉靜的氣質中,帶著一絲隱隱的錯愕。

“嗯?”她語氣裡略帶一抹遮掩得很好的訝異,“貧尼迷過路嗎?”

言落月:“……”

巫:“……”

完蛋了,放棄吧,師父已經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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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輪流守夜,度過了一個有點漫長的夜晚。

不過,雖說上是輪流守夜,但在巫負責守夜之前,沈淨玄和言落月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兩人交替著保持清醒,把這段時間撥了過去。

不知巫是否察覺到她的防備,但他始終也沒有說。

言落月醒著的時候,用長長的睫毛蓋下做遮掩。

她從眼皮的縫隙裡看過去,隻見巫坐在火堆旁,全程背對著她的方向。

巫一直很安靜地坐著,既不像沈淨玄那樣會默默念誦經文,也不像言落月一樣,會無聊地用樹枝撥動火焰。

他的態來就介於兒童和少之間,在那種團成一個半球的坐姿下,身形瞬間就縮水了一大截。

顯得愈發伶仃無助,好像當真是一隻正在孤獨流浪中的木乃伊。

當晚是個平安夜,風平浪靜,一切如常。

等到第二天淩晨,淺紫色的旋渦再次浮現於天幕,整頓完畢的人再次上路。

不知是否因為這個“窩居”已被魔族廢棄久,他一路上都沒有遇到活著的魔物。

最多隻碰上過兩次魔界特有植物,都是不帶攻擊性的那種。它都由巫發現,單獨指出來,給言落月和沈淨玄做了介紹。

又前行了一段,言落月忽然望見遠處有一片桃花林。

詩句有言:人間四月芳菲儘。

深秋時分還能盛開的桃花,自然非常奇怪。

再加上他這一路走來,完全是“緣渦行,忘路之遠近”,如今一抬頭“忽逢桃花林”,可以說是很有《桃花源記》內味兒了。

言落月一邊這著,一邊下意識撥動了腰間的草編掛墜。

在那隻看不出具形狀的草編工藝品裡,火苗粉粉正安靜地呆著。

隨著腳步漸漸接近,巫也認出了這片桃花林的真身。

“它是搖幻樹。”

傳說裡,能夠搖下金錢的寶樹叫做搖錢樹,那現實中,能夠搖落幻影的植物,自然就被稱為搖幻樹了。

在辨認出這種植物來曆的瞬間,巫非常果斷地把頭往下一低。

下一秒鐘,言落月就知道了他這番反應從何而來。

隻見眨眼之間,搖幻樹的枝頭上的繽紛花朵化虛無,取而代之的,是把樹枝都生生壓彎的千百尊伏魔金剛像。

言落月目瞪口呆地看著,隻見那些伏魔金剛身上,俱都散發出聖潔的金光。

金剛法中生出四隻手臂,一手托紫金缽,一手持降魔杵,一手抓股戟,一手握持物刀,雷電宛如龍騰蛟視,環繞佛陀周身,一望即知是百魔不侵的莊嚴尊貴。

而細觀這些伏魔金剛的模樣——她全都長著沈淨玄的臉。

沈淨玄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手腕輕輕一抖,念珠就從手臂滑落至虎口上卡住。

她雙手合十,謹慎地倒退半步,將言落月和巫護在身後。

“阿彌陀佛。”

隨著沈淨玄沉靜的念誦,樹上幻影又是一變。

隻見千百條枝椏上,結出千百個十字路口。

在言落月和沈淨玄震撼的目光中,這些十字路口漸漸地合並成一條,並且道路正中還屹立著一個標清了東南西北的方向牌!

言落月:“……”

沈淨玄:“……”

這下子,即使不用巫講解,言落月也能看出來:搖幻樹製造的幻影,多半反應了人心中的追求和欲/望。

如果說,淨玄的追求是得證大道,以及道路千萬條,全都變一條。

那,不知她的追求和欲/望又是?

千分之一秒內,這個念頭從言落月的腦海中瞬息閃過。

緊接著,所有人隨之看到,樹上結出的幻景又發生了變化。

枝頭上,先是結出了數不清的靈石和珍惜材料,劈裡啪啦地往地下掉,金碧輝煌的富貴閃光幾乎晃瞎人的眼。

緊接著,場景一轉,又變成了言雨姐姐溫柔而安心的笑容。

每根樹杈末端,都挑起一個幻象窗口,就好像數不清個電視在時播放。

無數個“言雨”在幻景中信誓旦旦地保證:“妹妹雖然走丟了一夜,但現在回家了就好,放心吧,我一定不揍你。”

啊這……這幻景未免也真實,能反應當前況,過急人之所急了吧?

言落月:“……”

大概是察覺到了言落月腳趾摳地的尷尬,枝頭幻景又是一變。

時而是言落月和兩個哥哥在課堂摸魚,眼神裡寫滿了躍躍欲試的搞事之心。

時而又是言落月跟沈淨玄一起出,這次,沈淨玄變成了主動帶路那個,而且找方向一找一個準。

再時而,畫麵又變成了送給言落月草編的江先生。

這一次,江汀白終於編出了一個端正完美的藝術品,師生之間顧而笑,全都忍不住流下了辛酸而動的淚水。

直到最後,搖幻樹的幻景,終於在一個畫麵上定格。

由於這次的幻象實在長長長了,導致他雖然站在十步之外,但迎風招展的幻象,還是遞到了緊緊低著頭的巫眼前。

“……紅緞帶?”巫有點不確定地問道。

“……紅頭繩?”沈淨玄略微不解地念出了物品的稱。

他兩個都不明白,一條紅綢子,為何會成為言落月刻骨銘心的執念?

言落月:“……”

望著“紅緞帶”上不斷閃現的+100000、+100000、+100000字樣,言落月都明白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非常不好意地把眼睛埋進手掌裡。

“這其實是個誤會。”

這真的是個誤會。

搖幻樹上結出的東西,既不是紅緞帶,也不是紅頭繩。

那是言落月夢寐以求的血條啊!

視線一經切斷,搖幻樹上的千萬幻影,當即就消隱無蹤,又變成了最初盛放的桃花林模樣。

言落月人背過身去,專心致誌地聽巫開起科普課堂。

雖然目前為止,巫的立場尚不明確,身份也還是個未知數,但他對於魔界物種的了解,是真的入木分、有理有據。

——雖然因為這一點,讓他的立場顯得更不明確,身份也更加未知了……

“這片搖幻樹林,距離它栽下時,應該尚且不足十之數。”

在巫的講解裡,搖幻樹是一種生長得頭越長,就越厲害的植物(言落月:聽起來跟我有點像)。

舉個例子。像是他所見的這片搖幻樹林,時搖落成千上萬個幻影,雖然看起來特彆有排場,但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沒有誰會真正上當。

而真正枝繁葉茂、歲月悠久的搖幻樹,並不會這樣外行。

它隻會呈現出一個幻影,並且甚至可以挖掘出人內心深處,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憧憬或渴望。

按照巫的說法,搖幻樹林呈現出的影像,隻配叫做幻影。

生長不足百的搖幻樹,一時間裡隻能針對一個人編織幻象。

一如剛才,樹梢上掉下伏魔金剛時,言雨言乾就不見蹤影。

等幻影裡呈現出江先生和他的草編,搖幻樹就不再針對沈淨玄,浮現出十字路口的幻象。

但壽命更為悠長的搖幻樹,卻是能夠編織出一場大型幻夢。

所有人在其中看見的、聽到的都是一樣毫無破綻的場景,直到讓人在其中完全迷失,它才會露出自己猙獰的真實麵目。

“……等等,猙獰的真實麵目?這是意?”

言落月舉手打斷了巫的發言。

巫愣了一下:“我剛剛沒有說嗎?搖幻樹是一種食肉植物。”

言落月:“……你沒說啊!”

言落月震驚地轉過頭去。

隻見背後的桃花林仍舊如夢似幻,含脈脈地擺動著柔軟的枝條,絲毫看不出肉食性植物的性。

這讓言落月飛速聯起各種“花朵之所以開得豔麗,是因為泥土下埋著屍”的傳說故事。

“它是食肉植物,會緩慢地把獵物絞纏起來,直至困死。”巫急忙補充道,“不過,正因為它自身沒有製敵的力量,才會采取用幻術引誘的方式。”

也就是說,哪怕他大搖大擺地走進搖幻樹林裡逛一圈,這些植物也不能把他怎樣。

話雖如此,但在“食肉植物”的標簽下,這片絢爛豔美的花林,仍然沾染了一絲難言的危險。

言落月覺,做龜還是以穩重為先,不要主動死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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