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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最後,這位長老幾乎連三觀都被從頭到腳衝洗一遍。

感覺到有人影從封印中跨出,長老抬起頭來,目光幽幽,眼底青黑,看起來比言落月這個激戰了一整天的正主還要憔悴。

她喃喃道:“上使,您還知道出來……”

言落月:“……”

不知為何就有點心虛,言落月握拳攏在唇邊,輕咳一聲。

她對兩人揮了揮手:“那個,你們現在可以進去了。”

長老留了個心眼,沒有直接進入,而是先伸頭往裂縫裡看了看。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登時令她大驚失色。

“等等!這些魔物怎麼都……怎麼都……”

“你是想問,它們怎麼都躺下了?”言落月貼心地替她把話補充完整。

“這個嘛,有些是被其他魔物打中,所以撲街的;有些嘴角帶著白沫的,是打著我打著我就自己倒地的;還有一些屍體焦黑的最好認,是那些滾圓魔想攻擊我時,正好擋在我和滾圓魔中間的。”

大致將地上死活難辨的魔物分成三類,言落月眉眼彎起,露出一個甜美的笑意。

她宛如天下間任何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那樣,喜氣盈盈地衝著巫滿霜招了招手:“來啊,滿霜,清場了。”

巫滿霜終於放下手中勾勒的陣圖草稿,快步站到言落月身邊來。

言落月小聲催促:“弄死弄死都弄死。”

“嗯,好。”

這倆人像是絲毫沒察覺到,自己正在進行的對話有多麼凶殘。

長老眼睜睜看著,那個一直不言不語,全心全意檢查陣法的黑袍少年,衝著禁地抬起一根手指。

緊接著,他指尖上飄出一陣淡淡的白霧。

白霧像是一陣從耳畔飄過的叮嚀細語,潤物無聲地化進風中。

與此同時,它也是世上最冷酷無情的屠夫劊子手。

凡是被這陣含著霧的風卷過的地方,所有魔物的血肉都被化去。

死了的魔物皮肉鬆弛,化作屍水,隻在原地留下一具森森白骨。

活著的魔物打滾哀嚎,卻隻能眼看著自己由外到內層層剝落,捧著脫落的內臟,咽下最後一口氣。

這攻擊方式實在太過詭異、不留一絲餘地。

洛書宗長老怔怔地看著,忽然不可避免地打了個寒戰。

下意識地,她腳步往後稍微蹭了一下,就像是怕被那白霧沾在身上。

雖說身為長老、作為地陪、同時也是比上使們年長很多的修士前輩,她應該拿出前輩的態度,不卑不亢,有進有退。

——但這他媽的誰能不怕啊?她就問誰能不怕啊!

這對上使,一個足足在魔物堆裡挨了一整天打,把魔物都給累趴下了。

另一個看著文文靜靜,一出手簡直狠得像是要掘人祖墳。

他還沒等跨入裂縫大門,就先讓滿場魔物入土,堪稱亂葬崗的最佳製作人。

要不是還自秉身份,抱守著最後一絲堅持,中年女子幾乎想要拽過言落月和巫滿霜,左右手各拎一個人,抓著他們的領子瘋狂搖晃。

——兩位上使,您二位還是人嗎?

這怎麼看都不太像人吧!

言落月沒察覺到這位長老豐富的心理活動。

看見對方後退一步,她便笑著同長老解釋。

“長老放心,你我已有金丹修為,又各自神完氣足,靈氣會自動護體。即使被這毒霧沾到身上,也不會有事的。”

言落月之所以要先行進入封印,在禁地裡遊走一圈,一來是防止巨型滾圓魔突然出現,對她之外的人展開突襲。

二來嘛……

就是滿霜提煉出的這種毒性,雖然對於分解血□□有奇效,但前提是對方修為不高,或者周身已經沒有靈氣魔氣防禦才行。

所以說,言落月先在封印裡呆了一天,把滾圓魔的技能都騙到手、又耗儘了其餘魔物的勁力。

然後,巫滿霜進行清場活動,就能不費一兵一卒,輕鬆拿下整片禁地。

客氣地衝長老點了點頭,巫滿霜解釋道:“我不是有意驚嚇長老。”

這種毒霧的視覺效果,看起來確實非常恐怖。

這幾年來,巫滿霜陸續研製出不同的毒性。

像那種吸入即死,但不會腐壞血肉的毒素,他手頭也有。

但經過仔細考慮後,巫滿霜最終選擇這種毒霧清場。

畢竟,這片禁地中的魔物實在太多。

而像是小瘟魔這種低級魔物,死後會很快腐爛,還會令沾上它屍液的屍體也連帶著腐爛。

言落月和巫滿霜,合作清掃魔族是一把好手。

但事後的打掃戰場,卻明顯是項大工程。

巫滿霜語氣柔和地解釋道:“如果任這些屍體堆積發臭,再由風中帶出氣味,長此以往,終究對周邊居民不利。”

“所以我用這種毒素,將其化為屍水……再過一兩個時辰,我這毒霧也會自然分解,不會影響大家日常生活。”

這解釋如此暖心,考慮如此周全,當真令長老對他刮目相看。

但在刮目相看完巫滿霜一樣,又朝禁地內望了一眼後……

不行啊,考慮得再暖再周全也沒用。

這視覺效果實在太驚悚了!

你看那滿地的魔物屍體們,眼珠子正像是成熟的果實那樣,脫框而出,劈裡啪啦地往下掉呢!

洛書宗長老:“……”

實不相瞞,她還是有點害怕。

……

這個將毒性逼到指尖,在空中液化成霧的技能,是巫滿霜不久前領悟的新招數。

自從第三次蛻皮以後,巫滿霜化為蛇形時,鱗片顏色愈發深重。

他從原來晶瑩剔透的翡翠色,逐漸蛻變成現在的墨綠色。根據言落月估計,小蛇隻要再進行幾次蛻皮,就會變成通體漆黑如曜的深沉墨色。

由於蛇鱗會反射光芒,鱗片末端偶爾會將白光分解,聚集成為七色虹光。

所以言落月斷言,巫滿霜很快就會變成五顏六色的黑。

並且,隨著巫滿霜的體型越來越長,蛇身漸漸變粗……

“等你變成純黑色以後,滿霜你再把自己銜成一個圓時,看起來就會很像是一隻自行車輪胎啦!”言落月歡樂地評價道。

巫滿霜:“……”

他雖然不知道什麼是自行車輪胎,但也足以察覺到,在言落月語氣裡,調侃更多於期待。

除了顏色和身長上的變化之外,巫滿霜背上凸起的那對骨節,也變得越來越寬闊。

它們最開始冒出時,還曾被言落月戲稱為智齒的齒根。

但隨著一次次蛻皮,那對骨骼的輪廓也越來越明顯——儼然是一對折疊的翅膀。

可以想象,隻要再有少則一次,多則兩三次的蛻皮,那對翅膀就會破背而出,為巫滿霜添上一對強勁的羽翼。

實不相瞞,每每在腦海中描摹出這個形象,言落月都會聯想到傳聞中的螣蛇。

而且關於螣蛇,一直有著“騰蛇乘霧”的傳說故事。

在巫滿霜研發出化毒為霧的能力以後,形象就越發地接近這個描述。

隨著魔物們的屍體化成膿水,滲入地下,留在地上的就隻剩下一些材質特彆的魔物外皮,還有滿地的森森白骨。

言落月注意到一抹異色,當下揮手驅散毒霧,彎腰從地上將那件物事撿起。

——那是一截落月之木的木枝。

她站直身體,放眼望去。

然後,言落月不出意外地發現:幾乎在每隻巨型滾圓魔伏首的地方,都掉落著一小節落月之木的木枝。

除了巨型滾圓魔之外,還有些獠魔、影身魔、流炎魔……骨頭下各自壓著一截木枝。

不知怎地,看到滿地的碎木枝,一股煩躁之意,在言落月心中油然而生。

就好像是普通小姑娘起床後,伸頭往地板上一看,隻見滿地都是自己脫落的頭發。

“……”

將落月之木的樹枝依次收攏好,言落月粗粗一數,差不多有小一百根。

光是看著它們,言落月就能聯想到,能力更強的魔物將樹枝容納在身體內,借此通過魔域封印的情景。

本來,這些大魔們也可以如法炮製,同樣通過最外層的封印。

然而,雲寧大澤禁地裡,最內層和最外層的封印,都是妖族自行製作的土法封印。

這道大力出奇跡的土法封印,不但無法區分魔族強弱,甚至不能鑒彆魔氣和靈氣,對於一切生物,都一視同仁地阻攔在封印後麵。

這就導致容納了落月之木的大魔們,像極了一群精心匹配了指紋鎖的小偷。

它們狡猾地打開了主人家的防盜門後,卻發現裡麵還有一層非常老土、也非常有用的鐵卷簾門。

魔物們:“……”

假如魔物有記錄日記的習慣,在發覺被土法封印阻擋以後,它們那天的日記一定非常嘈雜。

在清場了禁地第一層後,三人齊齊地鬆了口氣。

洛書宗長老主動問道:“不知兩位上使補齊封印,需要什麼材料?”

聽到這句話後,言落月有些驚異地看了她一眼。

“長老何必著急,不是還有內層的魔物尚未清除嗎?”

長老聞言,頓時一喜:“莫非,上使連裡麵也……”

言落月笑道:“難得來一趟,送佛送到西呀。”

就連巫滿霜也點了點頭,聲音平靜地解釋道:

“這群魔物既然能出現在禁地最外層,多半是當年留下的內層封印,已經出現了破洞。”

言落月接口道:“所以我們會一層層進去,直到把整個封印補好為止。”

一聽這話,洛書宗長老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

如果可以,雲寧大澤當然希望歸元宗可以幫人幫到底。

可兩位上使畢竟是大宗門弟子,屬於遠道而來的客人。

對他們要求太多,反倒顯得雲寧大澤隻知伸手,不知感恩。

特彆是,禁地之事鬨得雲寧大澤不安了一個多月,然而歸元宗派來的兩個弟子,卻舉重若輕地在一天之內解決了問題。

這讓他們再示弱懇切,都顯得很無能似的。

沒想到這兩位上使居然如此靠譜,還不等他們雲寧大澤備下重禮,再次請托,就主動繼續幫忙了!

禮物最後肯定是不會少的,但這個認真負責的態度,著實令人心中一暖。

擺擺手,拒絕長老繼續道謝,言落月笑道:“我和滿霜,自幼都是在雲寧大澤長大。”

這裡不止是洛書宗長老的家園,也是她和小蛇的家鄉呀。

……

修整一陣,等血條恢複滿值後,言落月便從容進入第二重封印。

這一層封印,正是當年人族事後補上的那層正規魔域封印。

謹慎起見,言落月仍然全程開啟傳訊石,時刻保持著和外界的聯絡。

在言落月入內後,洛書宗長老很關切地問道:“上使,第二層裡的情況怎樣?”

在嘈雜淩亂的背景音裡,言落月的聲音顯得非常細微,宛如風中燭火,就好像一吹就能吹滅。

但言落月鎮定甚至淡定的語氣,會讓所有聽到的人都知曉,想吹滅她不過是一種錯覺。

言落月道:“第二層的強大魔物,多如過江之鯽。”

隻是它們未能容納落月之木,又礙於魔界封印越強越難以通過的特性,被阻攔在封印內部罷了。

在那聲回答以後,魔物們嘈亂的動靜,一直維持了許久。

這期間,洛書宗長老在心中暗暗計算:

言上使解決第一重封印內的魔物時,從上午到夕陽西下,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

而她解決第二重封印內的魔物時,從傍晚一直到第二天的淩晨,還不見言上使出來。

第二層封印內的魔物比第一層要多,言上使總不會……

聯想到一個可能,洛書宗長老心中一驚,疾疾呼叫道:“言上使?言上使?”

在心理作用之下,長老愈發覺得,通過傳訊石被她聽到的那道清淺呼吸,仿佛越來越微弱、越來越微弱……

洛書宗長老唰地一下站起身來,大聲叫道:“言上使?言上使?”

她這番舉止,自然驚動了在遠處檢修封印的巫滿霜。

他暫停了手上的動作,快步走來,從長老手中接過傳訊石。

將傳訊石貼到耳畔聽了一會兒,巫滿霜臉色不變,平靜自然地將石頭還給長老。

他天經地義地說道:“沒事,隻是落月睡著了而已。”

長老:“……”

啊,嚇死她了,原來隻是睡著了……

——不對,你怎麼能睡得著的啊?!

長老表情中的驚疑之色太過外放,巫滿霜微微皺眉:

“對付這麼多魔物,落月一定有點累了。她累了就休息一下,不可以嗎?”

長老下意識喃喃道:“這、這……當然不可以啊!”

雖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也沒有專門去虎穴裡睡大覺的道理啊。

還有,巫上使,你為什麼語氣這麼自然,難道言上使經常在敵人的攻擊下安然入睡嗎?

可憐的洛書宗長老,她還不知道,言落月曾經創下過劍峰擂台十天十夜的偉績。

在一番幾乎令長老瘋球的對話以後,洛書宗長老終於被巫滿霜說服,決定不去打擾言落月的好眠。

她最後一次猶豫道:“那我們……就什麼都不用做?”

巫滿霜認真地想了想。

“長老實在有心的話,可以去給落月送個枕頭,再蓋一床小被。”

洛書宗長老:“……”

長老:“……嗬嗬,我想還是不用了吧。”

……

清場了第二層封印,花了言落月三天時間。

一擁而上的魔物們,足足被她累得口吐白沫、渾身抽搐、人事不省。

在那之後,魔封深處的場景,證實了言落月和巫滿霜的猜測。

最內層的那片土法封印,果然早就被魔物們持之以恒地衝出了一個大洞。

巫滿霜思考了一會兒,決定把第一道土法封印拆除掉,換成更加有序的正統魔封。

望著那個破碎的大洞,言落月搓了搓手指,感覺有點心癢。

“換句話說,我們從這裡走進去,可以直接進到魔界?”

一般來說,修補魔封的弟子,從不會跨入第三道魔封。

因為三層魔封按次序阻隔,越內側的魔封,所阻攔下的魔物實力就越強大。

一旦跨入第三道魔封,進入魔界,就相當於把自己置身於最危險的魔物眼皮子底下。

但現在魔封已破,最強大的那部分魔物,很大一部分都被言落月和聯手乾掉,進入魔界的危險性已經沒有那麼高。

再就是……來都來了。

言落月深沉道:“從破洞的封印洞口經過,就像是旅遊時,路過知名景點而沒參觀一樣,總有一種虧了的感覺。”

巫滿霜對魔界既不好奇,也沒什麼好印象。

他就是在魔界破殼的,剛出生時極其孱弱,費儘千辛萬苦才來到人間。

但既然言落月感興趣,巫滿霜就自無不可:“那我們進去看看。”

踏進封印大洞後,魔界粉紅的天幕就像是一層濾鏡柔光,均勻地灑落在兩人臉上。

往前走了一段路後,很快,遠峰之外的某個存在,吸引了言落月的全部注意。

她抬起頭來,隻見遠方蒸騰的縹緲雲霧之中,隱隱透出一道高聳入雲的濃鬱影子。

那道影子挺拔而壯觀。

哪怕隻是用肉眼看著,也能從中感受到它勃勃不屈的濃厚生命力。

古木參天,枝葉森森。儘管隻是第一次見麵,但答案卻仿佛已經刻在腦海深處。

幾乎未經任何思索,言落月脫口而出:“這是……落月之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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