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上,她把內侍給的小扁匣放在膝蓋上。
“這是什麼?”晴明問。
“是那位請我念詩的女禦給我的,說是好東西。”梨子打開匣子的蓋子,裡麵躺著一個小小的香囊。她挑開香囊的帶子,掏出疊好的紙條打開,裡麵寫著白溶裔三個字。
“白溶裔是什麼?”她問。
晴明拿過紙條,微微有點驚訝,“是付喪神的一種。”
“付喪神又是什麼?”
“當任何器具放置不用,一百年以後它們就會因為心生怨懟而變成妖怪。白溶裔就是其中的一種。它們是抹布所化,形狀像龍的模樣。會放出粘液和臭氣纏住人悶死。”
“這種妖怪一般是出自懶人之家吧,”梨子哈哈笑,“不然誰家會放置一塊抹布一百年都不用一下呢?不過,她給我這張紙條是做什麼?”
“這是妖怪契約,”晴明折好後塞回香袋,“好好收著,的確是好東西。”
“妖怪契約?”
“嗯,打敗一隻妖怪,讓對方寫下自己的名字,你就有一次讓它聽命於你的機會。用的時候,撕掉契約就可以把它召喚到身邊。”
“咦,確實不錯啊。”
“嗯,看來這位女禦應該認識陰陽師,所以才會得到這樣的東西。很多時候,妖怪們寧願死也不會立契,就是害怕會讓它們做生不如死的事。所以,即使對方是白溶裔這樣的小妖怪,也是非常難得的契約了。”
那位女禦哪裡是認識什麼陰陽師,就是她自己。
回到家,因為梨子一路上都在問關於付喪神的事,晴明便讓騰蛇去抓一隻來。
騰蛇走了一會兒就回來了,手裡拎著一隻帶支架的洗臉盆,“我跑了好幾間廢棄的古廟才找到它。諾,角盥漱。”
帶支架的洗臉盆被騰蛇很隨意地放在地上,灰撲撲的,一點也看不出妖怪的模樣。
梨子一臉好奇地盯著角盥漱。通常支架都在盆底下,這個卻在上麵支著四根長長的支架。
晴明解釋道,“因為洗臉會濕袖子,用這種盆洗臉就是為了把袖子搭在上麵。但是後來有了木桶,這種占地方的盆就淘汰了。久而久之,因為沒人用它,就變成了付喪神。”
“它不能變身呢。”梨子又說。
“那是因為你沒用它洗臉,”晴明說,“如果你用它洗臉,它記住了你的臉。等你睡著後,就來把你的臉偷走。”
梨子嚇了一跳,“為什麼要偷走臉呢?”
“因為它覺得人類既然不用它洗臉,就不該擁有臉。”
梨子眸色複雜地望著角盥漱,被遺棄的器具因為寂寞變成了妖怪,因而報複人類。這種事情,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要試試嗎?”晴明笑著問,“沒關係,你用它洗臉。晚上我可以陪你等它。就像在宿屋裡拉著簾子睡就行了。”
“不要。”梨子盯著角盥漱,很堅決地搖頭。她才不要做這種被偷走臉的危險事。
“這樣啊,”少年有些惋惜地說,“角盥漱還是挺有意思的。”
“我,不,要。”
晚上睡覺的時候,梨子把小香囊放進平常用的小挎包中,裡麵有剪好的紙人和燈泡。
朱雀把拉門替她關好就走了。
房間裡一下沒了光芒,隻剩窗外的月光朦朧地映照進來。
她睡不著,坐起來打算拿出紙燈泡,再看一會兒書。腦後突然傳來“呼呲呼呲”的喘氣聲。
她身體瞬間僵硬,該不會是角盥漱吧,騰蛇不是把它帶走了嗎?
她沒敢回頭去看,假裝不知道的樣子站起來去拿書。在靠近側門的時候,猛地拉開推門,光腳從板橋衝到旁邊的房間。
“晴明大人——”
晴明剛剛睡下,屋裡麵一片漆黑。她一頭撲了進去,少年怕她摔倒,忙抱住她。
“有,有呼吸噴我脖子上了……”嗓音裡泛著哭腔。
晴明沉下臉,鬆開一隻手,單手結印,封住院子。
“彆怕。”他移過燈座,把罩在上麵的黑色罩子摘下,紙燈泡立刻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我們去看看,也許它還在那。”接著他又笑著說,“該不會是角盥漱吧?我就說拉道簾子。”
梨子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環著晴明的腰。對方衣襟雖然攏的極嚴實,甚至掩蓋到了喉結。但是隔著衣服摸到勁瘦的腰,她還是像被燙到一樣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