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也是哪裡看過這樣的白瓷麵具。他旁邊跟著一個人,用和顏悅色的目光看著她。
不是神龕。神龕的個子沒有這樣高。
那是在哪裡看到的呢?
梨子看著八岐大蛇,思緒在心裡打著轉。到底是在哪裡看到的呢?
“清水,那你就決定帶這個大叔咯?”香取結月帶著一點不太信任的目光看著八岐大蛇。
“大叔?大叔?”八俁無法置信地重複了兩遍,“清水,她說我是大叔。”說完這句話他微微一僵。
梨子忍不住翹起一點唇角,“你摘了麵具就好了。”
聽到接話,八俁輕輕鬆一口氣,幸虧他們都叫清水。自己總是習慣性地跟清水隼人說話。
“我沒有聽說過有哪個厲害的陰陽師遮著臉的,”香小鳥嘴上掛著一抹譏諷,“難道這是平安京的新風尚?”
八俁將視線投到香小鳥臉上,眸光中劃過一絲陰沉,看著對方的臉就像看著一個死人。
“因為上次你們在森林裡慘敗所以才故意這樣做嗎?”梨子沒有表情地撥開香取結月拉著她的手。
“我不喜歡不熟悉的人拉我的手。請以後不要這樣做了。我不馬上翻臉,是因為我不想讓你太難堪,哪怕我並不喜歡你。但是你還是越了界線。雖然這位香小鳥巫女不停找茬,最起碼光明正大地把惡意寫在臉上了。”
“像你這樣自顧自地說話,根本不聽彆人的聲音,才最讓人反感。把我的名字擅自寫在報名表裡,等同於謀殺。你是知道的吧,陰陽寮給出小黑屋評級是六星最危級。也發了公告讓陰陽師們謹慎報名。”
“你的惡意我已經明白了。那麼就小黑屋見吧。”梨子冷冷地說,“但是要小心哦,因為我如果出不來,就會拉你們幾個墊背。進去後,越想越生氣,也會拉你們墊背。因為黑暗和未知而心生怨懟,還是會拉你們墊背。這就是強行與我組隊的後果。”
比起香小鳥陰沉的臉色,香取結月則聽的臉色一下紅一下白,結結巴巴地說,“我不是的,你誤會我了。我真的是想帶你進去找厲害的大妖做式神。”
“都說了我有三個大妖式神,甚至連你們質疑我吹牛的大天狗都出來晃悠了一圈。我不明白你帶我去找大妖做式神,是真聽不懂還是假聽不懂。”
梨子語氣裡逐漸有了一點不耐煩,“偶爾也敞開耳朵聽聽彆人的話吧。你自說自話的習慣,已經給我造成困擾了。”
說完這句話,她懶得再多費舌,轉頭朝牛車走去。八岐大蛇立刻跟了上去。留下香取結月委屈巴巴地說,“我是真的好心啊。為什麼她就不明白呢?”
“進小黑屋雖然很危險。但是想要獲得財富就是要冒一定的危險啊。我不是邀請她加入我們的隊伍了嘛,就是為了幫她把這種危險減到最小啊。”
“有些人不值得結月你對她這麼好。”香小鳥安慰道,“不過你這次誤打誤撞做對了一件事。”
“什麼?”
“我們費勁巴力就算到了小黑屋也很難找到大妖做式神,這本來就是一件機會渺茫的事。但是現在不同了,”香小鳥盯著梨子的背影,眼睛裡流轉著貪婪的光,“帶著三個大妖式神的她,不正是一座行走的寶庫嗎?”
“什麼你要?”香取結月嚇了一跳,左右看了一下,壓低聲音說,“前輩你要殺掉清水梨花子嗎?”
“她身上有酒吞童子、茨木童子和大天狗,正好三個。我們一人分一個。”香小鳥扶了扶斜插在發髻上的簪子,簪子上的穗子發出泠泠聲響,“至於她?死在小黑屋就是一件意外事件。陰陽寮都說那裡很危險了。”
“前輩,不可以這麼做,”香取結月微微皺眉,“我邀請清水梨花子可不是因為圖她的式神。我真的是要拉她發大財,我都跟她說的很清楚了,我就是……”
“好了,”香小鳥不悅地打斷她,“清水梨花子有句話說的很不錯,你總是自說自話。既然你不同意就把嘴給我閉牢。我還沒有式神,就靠這一回了。隻要騙她把式神放出來,再殺掉她……”她的聲音越來越輕。
梨子坐上牛車,牛車跑起來。一陣微風吹過,將一隻小紙人吹了過來。與她剪的有生命的小紙人不同,這隻紙人不會動隻會說話。
它趴在車窗上,兩隻手扒著窗框,身體和腿以波浪狀隨著風擺動。
“清水,你什麼時候進小黑屋?把我裝你的口袋吧。”小紙人發出八俁的聲音。
梨子看著他,“您如果想進小黑屋,自己就可以進去。無論誰都無法阻攔您。為什麼一定要跟著我進呢?我其實一直很奇怪您對我表現出來的善意。還有您今天帶的麵具,我總覺的似乎在哪裡見過。”
她每說一句,八俁紙人就僵硬一分。
“您沒有要說的話嗎?”梨子問。
“啊啊啊,扒不住了——”八俁紙人鬆開了扒著窗戶的手,被風嘩啦啦地吹走了。
梨子:“……”
……
“大人要去小黑屋?”酒吞驚訝地問。
“是這樣,”梨子收拾著要用的東西,“上次跟我們爭鬥、並在我們手上吃了虧的土佐流陰陽師,你還記得吧?”
“記得。”
“今天在路上遇到他們,發生了不愉快。我的名字被他們擅自寫到了陰陽寮的報名表上。”
“什麼?”所有式神驚訝地異口同聲道。
“我好好地打聽過了。如果不去小黑屋,就要接受五天的不幸懲罰。運氣這種東西很難講,反正在懲罰中死去的陰陽師也不少。有出門地太滑一下子撞到石階的、有吃年糕卡住的、還有走在大道上突然被牛車撞飛的。”
“再者不管你有什麼理由,不履行承諾就是等於公開耍了陰陽寮。會被陰陽寮記入黑名單,以後無論辦什麼事情都會很困難。更重要的是,我怕因此連累晴明大人。總之,非去不可了。”
“我們去把那幾個陰陽師乾掉吧。”茨木說。
“但是這樣做的話,更會給大人帶來麻煩。”大天狗說,“陰陽寮的人怎麼可能查不到大人身上呢?恐怕土佐流也會以此為借口報複吧。”
“那怎麼辦啊?”茨木問,“我們沒辦法跟著去小黑屋啊。進去以後,我們就會像木樁一樣無法行動吧?”
“晴明大人呢?”大天狗問。
“大人已經跟著陰陽寮出發了。”朱雀說,“小梨,進去以後,你想辦法去找晴明大人吧。”
“我會找的。”梨子開始拿出紙剪要用到的剪紙。嗯,要剪幾個八岐大蛇呢?他真的很好用啊。
“那沒有用吧?”茨木說,“裡麵實在太大了。就是我們同時被收進去,也沒有一次遇見啊。小梨如果找不到晴明怎麼辦?我看一進去就想辦法出來吧。”
“我進去以後可以不吃不喝嗎?”梨子突然問。
“可以,但是出來的時候如果沒有人預先為你打開結界,你會瞬間餓死的。”酒吞說。
“他們應該都是從陰陽寮的大門進去,然後再從陰陽寮的大門出來吧?”茨木說,“想必陰陽寮一定派了人在那裡守著。但是萬一沒有……我看我們還是偷偷在那邊守著吧。”
“妖怪是無法進入陰陽寮的。”朱雀說,“裡麵列著大陣。”
“沒關係,”梨子哢嚓哢嚓地剪著紙,“進去的人不止我一個。大家都會有這方麵的擔心。相信陰陽寮既然敢讓大家進去,外麵一定做了措施。”
“但是在裡麵呢?”酒吞問,“您一個人怎麼辦?身邊還有那些虎視眈眈的土佐陰陽師。”
“我會早點進去的,不跟他們一起進。”
梨子想的挺好,但是沒想到她的名字寫到簿子上的一刹那,就被歸為了香取結月隊伍裡的一員。哪怕她沒有跟他們一起進,傳送進去的時候,也被傳到了一起。
這些都不是困難的事。最讓她無法接受的是,陰陽寮給每個進來的小隊都配備了一個傳送石。隻能使用一次,將傳送石光芒掃到的人傳送出去。
可能因為貴還是怎麼,並不是每人都有。這就限製了她無法進來後立刻出去。傳送石在井上真吾的手裡。
烏漆墨黑的空間裡,她輕飄飄地浮在半空中。頭頂是土佐流召喚出來的大光球。潔白的光芒毫無溫度地撒下來,照亮了一米左右的範圍。
其他地方仍是濃重的黑。偶爾能聽到唰唰的聲音。那是剛被傳送進來的陰陽師。不遠的地方還有人在小聲說話,是跟他們同一時間被傳送進來的人。
空氣冰冷,光球照著每個人的臉龐都毫無血色。大家一時沒有習慣環境,皺著眉左顧右地看著。
梨子冷冷注視著土佐四人組。除了香取結月、香小鳥巫女和井上真吾。還有一個叫大賀小五郎的男性陰陽師。看上去跟井上真吾年齡差不多,都是二十出頭。他也在好奇地打量著梨子。
“真是太好了,”香取結月高興地說,“我剛才一直在找清水你,還擔心因為錯過時間不能一起進來。沒想到陰陽寮想的很妥當,把我們傳送在了一起。”
“是啊,”香小鳥也和藹地說,“這樣大家相互間有個照應。畢竟在陌生的地方,人越多越安全。清水你,也一定不要跟我們走散了哦。”
對於香小鳥的突然友善,梨子眸光中立刻湧起警惕。
香小鳥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昨天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有什麼恩怨除了這裡再說。現在為了大家最後可以毫發無損地回去。我們一定要友好相處。”
“是啊。”井上真吾也點點頭,“小鳥你昨天實在太衝動了。還是對上次在森林裡的失敗耿耿於懷吧?”
“確實是這樣呢,”香小鳥笑著說,“所以我昨天態度不好。清水,我跟你道歉。回去冷靜下來,我其實還蠻後悔的。”
“是啊,是啊,”大賀小五郎附和道,“既然大家現在是一個小隊了,就要和和氣氣。以前不愉快的就讓它過去吧。沒有什麼土佐平安京,大家就一個目的,進來尋找大妖。”
聽著這一套天花亂墜,梨子心中的警惕更深。隻不過麵上淡淡的,也不表示出高興,也不表示出不安。
香取結月微微皺著眉頭,一會兒看看香小鳥,一會兒看看井上真吾,嘴唇不停蓊動著,似乎有什麼不吐不快。終於,她還是忍不住說,“清水,你,你一會兒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