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殊說什麼也不依,大聲往樓下喚:“徐媽,三少爺要洗澡,給他準備熱水。”
徐媽早就候著了,就是擔心兩個人鬨得太遲了,預備上去提醒呢,當下應了:“是,三少奶奶!”
李縱雲隻好作罷,從櫃子裡拿出睡衣,問:“你不去洗嗎?”
陳殊又躺下了,閉著眼睛:“我再睡一會兒,你洗完了,叫我。”
兩個人收拾好的時候,已經快七點了,李縱雲慢條斯理的坐在桌子前喝粥,陳殊有些著急:“你快點兒,平時吃飯不是挺快的嗎?”
李縱雲笑:“不是你叫我吃慢一點的嗎?還說吃太快,對胃不好,現在又嫌棄我吃得太慢了。陳小姐,你可真難伺候。”
徐媽站在一旁笑:“三少奶奶不用擔心,老太太慣常起得晚的,吃了早點過去剛剛好。”
這個園子是一個北方風格的園林,占地頗大,李縱雲一邊走一邊同陳殊介紹,這裡的風雨橋,那裡是陰晴閣,往後又是什麼書齋。
陳殊問:“這麼大的園子,得花多少人力物力去打理。偏偏又沒人來住,不是相當於荒廢了嗎?”
李縱雲道:“這也沒辦法,家裡都是南方人,不習慣北平的天氣,說是太乾燥了。這所園子還是當年爺爺在京城做官的時候買的,老太太不願意賣了,就這麼放在這裡。三五年來住上一個半月的!好在留下打理的老人細心,也不算破敗。”
陳殊同李縱雲到老太太院子的時候,裡麵已經極熱鬨了,滿滿坐了一屋子親戚,吃著點心,說著笑話。
一個笑:“喲,縱雲和三弟妹到了!”
一屋子的人,陳殊大多都不認識,好在是剛結婚的新媳婦兒,也不需要長袖善舞,隻靦腆著笑笑就可以了。
仆婦端過茶來,李縱雲同陳殊恭恭敬敬跪在墊子上,給老太太,老爺,同夫人敬茶。
當然,下跪不是白跪的,收了許多豐厚的紅包。拜過了長輩,又要見同輩,那些是堂~哥、堂~嫂,哪些是表弟表妹,都一一見過了禮。
今天倒是沒有看見那位表小姐,叫陳殊大失所望。
老太太是極高興的,拉著李縱雲囑咐:“老三,你現在也成家了。你以前總是說什麼,先立業後成家。現在立業也立了,家也成了。可要好好收收心,一心一意待你媳婦兒,來年給祖母生個曾孫子。”
李縱雲笑,抬眼去瞧陳殊,見她微微低頭,順從的笑著:“祖母,曾孫子,我一個人可做不了主的。”
陳殊隻覺得四麵八方的目光都聚過來,漸漸的,好像風吹了過來,臉上染上了一層胭脂色。
老太太笑著去打李縱雲:“皮猴兒,你媳婦兒還不得聽你的。”
雖然開始吃過了,但是聚在一起,免不得要陪著長輩用飯的。用過了飯,老太太便吩咐下人收拾行李,要回南京去:“這北平我真是一點兒也住不慣的。”
李縱雲笑:“祖母不住兩天,讓我儘儘孝心?”
老太太不吃這一套:“你要真有孝心,調回南京去任職,你又不乾了?”
李縱雲父親也是生意在南京,不好離開太久,也一並打算回去的。
隻是那位夫人同兩位小姐道:“安如和樂清明年就要參加大學的入學考試了,現在有這個機會,去北平的大學裡多瞧瞧,才有上進的決心呢?”
老爺不大同意,老太太倒是比老爺開明:“是這個道理,現在是民國了,不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老一套了,多讀些書是好的。”
老太太發了話,叫她們留下來,等女中開學的時候在回去不遲。
好在李縱雲是不喜歡住在這個園子裡的,說它太空曠,晚上一來風,竹影搖曳,人又少,太沒人氣了。
等老太太、老爺收拾妥當,便也帶著陳殊回了小紅山官邸,倒是不用同那位討厭的繼母共處了。
李縱雲平日裡是極忙的,好在陳殊拿了調令去醫院工作,每天忙著,偶爾才得空閒。
時間久了,李縱雲便同陳殊抱怨:“你看著北平哪家軍官的太太,倒比自己先生還要忙?我回家就算晚了,你比我還要晚。平時連頓好飯也吃不著,吃到一半,接了個醫院的電話,便又要往醫院跑。那醫院裡就隻有你一個大夫?離了你竟然好像天塌下來一樣!”
陳殊笑笑:“怎麼?隻準你有自己的事業,不許我工作嗎?”
李縱雲哪裡肯承認這一樁呢?即便心裡不想陳殊這樣為了工作忽視家庭,但是叫他明明白白說出來,仿佛自己是個小肚雞腸,封建而不曉得尊重自己太太的男人,這是千難萬難的。
隻能是迂回勸說:“你身體不好,不能太累了。也不是不許你去,總是要注意身體的。”
陳殊口裡說著同意,知道了,一麵卻又接受了北京大學蔡元培校長的邀請,去教授醫科。因此越發忙了起來,一個月裡,要不就是李縱雲忙,要不就是她忙,能碰麵的時間是少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