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院長匆忙趕過來, 他雖然是西醫, 但是卻有一點中醫的底子,稍微一搭脈,便笑著恭喜:“恭喜均座,夫人這是有喜了!”
李縱雲有些發蒙:“有喜了?”
鄧院長笑著點頭:“是, 看起來差不多已經快三個月了。”
李縱雲伸手握住陳述的手,見她昏睡之中,朦朧低語:“李縱雲, 你……你不講道理……你不講道理……”
李縱雲隻覺得揪心極了, 他問鄧院長:“那為什麼會暈倒呢?”
鄧院長指指打開的窗戶,見飄進雨來,連地毯也打濕了:“聽傭人說,夫人昨天一天沒有進食,這裡窗戶又開著, 受了寒氣。”鄧院長緩了緩語氣:“又加上心情激蕩,這才暈過去了。”
李縱雲握著陳殊的手, 低聲道:“你怎麼不早說呢?怎麼不早說呢?”
陳殊醒過來的時候,李縱雲已經又離開了, 這陣子抓捕赤匪,他總是很忙的。
徐媽端了一碗湯,笑:“三少奶奶大喜,這是藥膳, 對傷寒是極為有用的。”
陳殊還不曉得, 隻想著大抵是昨天晚上睡在沙發上, 著涼了,把湯接過來:“喜從何來啊?生病還是喜事嗎?”
徐媽笑:“剛剛鄧院長來檢查過了,說三少奶奶已經有了身孕,都三個月了。也怪我糊塗,三少奶奶這些日子嗜睡,又極容易累,這不就是有身孕了嗎?鄧院長說,三少奶奶現在有了身孕,有些西藥是不能吃的。這種藥膳,雖然效果差一點,但是對胎兒沒有副作用。”
陳殊摸著小腹,簡直不敢相信,這裡竟然已經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一旁徐媽絮絮叨叨,應該吃什麼、應該用什麼,幾個月的時候要注意什麼,一定要仔細小心,那些話,飄進陳殊耳朵,又漸漸飄出去。
陳殊問:“縱雲呢?”
徐媽停住了:“三少爺下午出去了,不過打了電話回來,晚上一定回來吃飯的。”
陳殊吩咐:“徐媽,我想吃飯,要清淡一點,少鹽少油。”
徐媽應了,笑:“三少奶奶這樣才好呢,不論三少爺有什麼不是,總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現在肚子裡又有了小少爺,也合該為了小少爺,多吃點。”
陳殊苦笑:“他哪裡有什麼不是,又隻能是我的不是罷了。他總是有道理可講的,天底下最正確不過的人了。”
徐媽又要再勸,陳殊擺擺手:“我餓了,你去忙吧!”徐媽隻好止住要說的話,下去了。
陳殊把大衣拿過來披上,見李縱雲的軍大衣還掛在上麵,都打濕了,下擺都是泥水。陳殊拿下來,預備叫徐媽拿出去洗了,卻見上麵飄下一張相片。
相片已經有些年頭了,邊緣有些泛黃,上麵是兩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子、女孩子。男孩子穿著月白色的長袍、馬褂,頭上還帶著瓜皮帽,手上拿著一柄折扇,看起來是一位十分快意的貴家公子。
女孩子則穿著一身白色的洋裝,撐著一柄白色蕾絲的洋傘,微微笑著,那笑很淡很淡。兩個人並肩站著,後麵是一大片梨花,梨花隨風而下,便如同下雪了一般。
那個男孩子陳殊沒有認出來,可是那個女孩子,分明就是宋清徽,她幾乎沒怎麼變的,除了眉眼更加分明一些。
照片的背麵寫著一句詩——隻是當時已惘然,陳殊看著那字跡,默默站了半晌,那筆跡是新的,是剛剛才寫上去的。
即便是早有心理準備,可是到了此刻,才曉得自己並非想象中大度,並非一句前塵往事就可以統統歸置了。
陳殊想,這世間的事情,真是難得糊塗,難得糊塗的!
徐媽敲敲門:“三少奶奶,飯菜好了!”
陳殊不動神色,仍舊把照片放進大衣口袋裡,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
吃飯吃到一半,李縱雲便回來了,他坐在陳殊旁邊,吩咐:“徐媽,添一副碗筷!”
一麵伸手去摸陳殊的額頭,問:“好點兒沒有?做的藥膳吃了沒有?”
陳殊偏頭,躲開了,慢條斯理喝著湯,並不理他。
李縱雲有些訕訕,收回手。徐媽見此回道:“鄧院長開的藥極有用,三少奶奶一醒過來燒就退了,直嚷著餓了,要吃飯呢。這不,剛吃到一半,三少爺您就回來了。”
李縱雲不以為意,問陳殊:“你想吃些什麼?他們都說有身孕的人,口味都有些怪,與尋常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