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1 / 2)

在醫院裡住了一個月, 陳殊便已經能夠熟練的掌握喂奶的技能了。

李縱雲親自抱了陳殊回去, 隻是在車子上一言不發。

陳殊偏過頭看他:“做什麼發愁?臉色這樣難看?”

李縱雲搖搖頭, 沒有告訴她的打算, 隻是道:“明天祖母同父親就要到了,到時候去秦園住段時間。”

那邊孩子又哭了起來, 陳殊便沒有再問了。

到了第二天, 夫妻兩早早起來, 孩子太小了, 不方便帶出去,便叫徐媽先帶著去了秦園。

老太太、老爺同夫人都來了, 隻是沒有看見兩位小姐,陳殊有些奇怪,上前扶住老太太,問:“路上有沒有累著?”

一家人精神倒還好,隻是臉色不大好看, 特彆是那位夫人, 一張臉慘白慘白,望著陳殊的時候幾乎都快要哭出來。

陳殊詢問:“路上是出什麼事情了麼?”

夫人預備開口, 卻叫老太太止住了:“回園子裡再說!”一麵朝李縱雲道:“老三,咱們家是出大事了!”

等回了園子, 叫下人守在外麵, 老太太這才拿出來一封信:“老三, 樂清她投赤匪去了!”

陳殊心裡咯噔一聲, 見李縱雲展開信, 她走過去一同看起來,是一封留書,說自己不孝,參加了蘇維埃黨,如今奉命去延安報道,倘若累及家門,祖母、父親可登報斷絕關係。

這信上的筆跡鐵畫銀鉤,用詞看起來意誌堅決,絕不像當日那個溫和甚至有些懦弱的小姑娘。

夫人顯然是嚇壞了:“都怪我,都怪我沒看好她。她想去北京念大學,我不同意,想著留著她近一點。沒想到,沒想到被那群赤匪給蠱惑去了。”一麵望向李縱雲:“三少爺,樂清投了赤匪,那我們不就是赤匪的家屬了。在南京,但凡同赤匪沾上一點關係,一個都不留的。寧可錯殺三千,絕不放過一個。”

李縱雲把信讀了一通,道:“祖母、父親放心,不會有什麼影響的。隻是,樂清是什麼時候走的?”

老太太瞧了瞧兒媳婦兒,也不怪她失態,實在是南京殺得蘇維埃黨人實在太多:“是在來北平的火車上,到了上海的時候,她借口去買幾個橘子,便下了火車,隻留下這封信。她母親看見她往人群裡麵走,還叫她,就看見衝這邊磕了三個頭,頭也不回的跑了。”

夫人見李縱雲說沒事兒,害怕過了勁頭,帶著哭腔:“樂清才十七歲,她怎麼就舍得丟下家裡人,跑了呢?那蘇維埃黨就這麼好,一個兩個的全都跑去了,跟喝了迷魂藥一樣。她那樣小,從小什麼苦都沒吃過,去了延安,她怎麼活?”

李縱雲的父親抽著雪茄,倒是鎮定:“好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這也是她自己的選擇,我們做父母的無法強求。”他一輩子守舊,自詡累世高門,詩書傳家,可這幾個兒女,偏偏卻各有各的主張,誰也沒有要聽他的意思,而他自己也無可奈何。

有電話打進來,李縱雲走進旁邊的房間裡,接起電話,問:“什麼事情?”

電話裡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沒什麼事情,就是兜子又發燒了,一直念著你。你現在在忙正事吧,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

李縱雲透過窗戶間鏤空的雕花望過去,陳殊正端了茶壺給三位長輩續茶,身形嫋娜,他沉默了一會兒,道:“清徽,以後不要往我家裡打電話了!”

那邊的女子怔忪,待明白過來,聲音便有些哽咽了:“抱歉,以後不會了!是我不曉得分寸了。”

李縱雲有些不忍心,他道:“清徽,你考慮一下吧,我說的話仍舊是算數的。”

宋清徽沉默,最後隻飄出一句話:“縱雲哥哥,我曉得,你早已經不喜歡南京的杏花了,隻是我一直自欺欺人罷了。”她說罷,便掛斷了電話,這是她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首先掛斷李縱雲的電話。

陳殊進來,問:“什麼電話?是又要出去嗎?老太太同老爺才來,怎麼你也要陪著說會兒話兒……”

李縱雲放了電話,攔著陳殊的腰,擁入懷裡,靜靜的抱了一會兒,道:“說得對,我早已經不喜歡杏花了!”

陳殊莫名其妙:“什麼杏花?你不喜歡杏花,園子裡處處都是杏花呢?”

隻是感覺他此刻不同尋常,便由著他抱著,等了一會兒,問:“樂清的事情,該怎麼辦呀?能不能勸她回來,蘇維埃黨畢竟危險的……”

李縱雲伸手去摸陳殊的翡翠耳墜,見她神色不似作偽,笑笑:“一滴水流入大海之中,隻怕找回來了,一顆心也還是紅色的。叫她去吧,自己選的路,辛苦些也怨不著彆人。”

一麵話裡有話去試探陳殊:“蘇維埃黨就這麼好嗎?背棄自己的家庭,也要去幫他們?”

陳殊不曉得這話是問自己,還以為是說樂清的事情:“我哪裡曉得,大概是她們學校裡的人影響她的吧。我看報紙上通緝的那幾個大蘇維埃黨人,言談舉止,都很有風度,很有人格魅力的。”

李縱雲收回手,道:“這個耳墜一點也不好看,太老氣。你明天去珠寶店,重新挑一副。”

陳殊正要問哪裡不好看,就見徐媽抱了孩子出來,便出去了。

老太太抱著曾孫子,就笑:“好呢,長得白白胖胖的,這一個月,看起來倒像三個月的。”一麵又問:“百日宴,準備了沒有?”

陳殊道:“這才一個多月,還早著呢,便沒有準備。”

老太太笑:“你隻管養好身體,我們李家的嫡長孫,百日可得熱熱鬨鬨操辦一趟不可。”

陳殊望向李縱雲,見他點點頭,便道:“全憑祖母、父親做主就是。”

晚上也是住在秦園的,幸好開春,快要入夏了,不是太冷。

陳殊洗了澡出來,就見李縱雲坐在搖籃前發呆,手上有一下沒一下,搖著搖籃。陳殊走過去,攀住他的肩膀,柔聲問:“怎麼了?看起來魂不守舍的,出什麼事情了?是上午那個電話嗎?”

李縱雲拉下陳殊的手,見她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沒有忍住,問:“你就沒什麼要同我說的嗎?”

陳殊不明白:“我有什麼事情要說?喔,出了月子,我就等回醫院和學校工作了。”

李縱雲道:“不是這個,你再想一想?”

陳殊站起來,坐回到床上,見李縱雲一臉嚴肅,不像是說笑,想了一會兒,猛然抬起頭,臉上的笑已經不見了。

她望著李縱雲,見他笑:“想起來了,是嗎,李太太?”

陳殊看著他,臉上還是笑著的,隻是那笑卻叫她發冷:“我……我……”

李縱雲問:“我什麼?”

陳殊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上午的時候,你不是說的樂清,而是說的我。”

李縱雲站起來,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文件:“軍統上海站的調查報告,我的好太太,竟然瞞著我,私通赤匪,不僅給藥,還給錢。”

那張調查報告叫李縱雲扔了過來,飄在陳殊腿上,她伸手去拿,手有些微微發抖,那上麵的字排列縱橫,仿佛一個也不認識。

陳殊道:“縱雲,你聽我解釋。我隻是……”

李縱雲冷笑一聲:“你隻是什麼?你隻是同情他們是嗎?你同情蘇維埃黨,所以就可以輕易的背棄你的丈夫,背棄你的家庭。你知不知道,一旦這份調查報告遞上去,彆人可不會以為是你做的,隻會以為是我的意思。”

他走過去,拿住陳殊的肩膀:“還是說,我同孩子在你心裡的分量,竟然比不上傅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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