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季蘭非常惱火,這倆小壞蛋,誰天天照顧你們的?你們居然先叫阿瑪!剛回來的九阿哥很得意,抱著兒子女兒又開始紮倆小壞蛋的嫩臉蛋:“我們瑞睿和靜靜可真聰明!”紮完了,抱起來東搖相蕩。
哈季蘭告訴自己,這倆小壞蛋根本就是沒弄清意思,他們一直都會‘啊啊啊啊’的,九阿哥之所以能夠這麼得意,完全是因為滿語裡父親的發音與嬰兒自帶發言係統太相近了關係,說不定這倆小家夥說的隻是‘啊嗚’。不信,你聽,‘amu’。
九阿哥逗著孩子們玩得正高興,他兩手分彆抱著靜靜和瑞睿,手裡拿著個出差買回來的小繡球逗孩子們,又讓他們喊人,靜靜和瑞睿都含糊地叫了一聲:“阿瑪。”
樂得九阿哥親了他們好幾口,親得靜靜本來叫人就含糊的聲音更含糊了,依稀有灑金豆子的傾向才住口,而瑞睿則扭著身子直躲他愛的親親。
哈季蘭笑道:“靜靜、瑞睿要去洗澡了,一會兒就到了睡覺的時候了。阿瑪剛回來,今兒肯定累了一天了,明天早上再陪你們玩。”
爺仨就沒人搭理哈季蘭,讓哈季蘭覺得分外挫敗。
小的沒法講道理,隻能對大孩子說教,哈季蘭便對九阿哥說:“爺,孩子們得洗澡睡覺了,孩子們晚上都睡得比較早,如果過了點還沒睡,.睡前一定會犯混的,特彆是靜靜還會大哭一場的。再說你剛回來也要好好休息。”
九阿哥看看哈季蘭,然後轉頭教兒子女兒:“叫額娘啊,額娘把你們生下來多不容易,怎麼不開口呢?乖靜靜,叫聲額娘,再不叫她該生氣了,她一生氣你明天該沒奶吃。瑞睿,男人再有能耐也得問女人討吃的,額娘得罪不得、老婆也是得罪不得的……”
哈季蘭黑線的伸出手去,說:“來,瑞睿,額娘抱抱。”
瑞睿眨眨眼,想了想,伸出手,身子朝哈季蘭撲了過來。
哈季蘭接過後,瑞睿對著哈季蘭是一陣猛親,哈季蘭輕拍一下他的後背,道:“小壞蛋,親也沒用,叫聲額娘呀,唉,咱們還是先去洗澡換衣服,然後就睡覺了。”
九阿哥抱著靜靜跟在後麵,將靜靜立在手掌上,上下升降著,靜靜的大眼睛笑成了月牙,也引得瑞睿羨慕的看著靜靜,“阿,阿”的叫著,哈季蘭轉頭瞪了逗人的九阿哥一眼,九阿哥從哈季蘭手中接過瑞睿,又兩手一邊抱一個,笑道:“阿瑪送你們洗澡去。”
兩孩子競相朝九阿哥獻媚,留給九阿哥一臉口水,然後九阿哥被哈季蘭趕出洗澡間,讓他去歇歇。
九阿哥滿麵笑容的回到正屋,喝著茶,回想著這次出差的某些事情。
安徽省桐城縣城西門外一帶小溪旁,架著一個茶棚,這裡臨近官道,又挨著縣城。過往行人,販伕挑伕,還有城裡出來的閒漢都來這兒喝著茶,擺擺龍門陣,有的躺在光石板上,辮子盤了,四腳拉叉的鼾聲如雷,睡得渾身是汗。
“還是冬天好!”一個肥得像豬似的中年人,說道,“冬天冷,老子穿厚點,再不然生火鑽被窩!這他娘的天氣兒,這秋老虎真的太毒了,快趕上酷暑天了,躲沒處躲,藏沒處藏,恨不能把皮扒下來尋點涼快!”
旁邊一個瘦得一根根肋骨突起的黑漢子,頭發長長的,足有兩個月沒剃,額頭上亂蓬蓬的,哧溜哧溜啃著瓜皮,笑道:“張四爺,這話叫我聽著,和放屁不差什麼!像我田貴,一生一世也不盼冬天!這天氣多好,無論貴賤窮富都可打著赤膊,誰看得出你富我窮?要不,就你白我黑,你胖我瘦了?要是冬天,下個大雪,住到四下漏風的破茅庵子裡,爛絮袍子蓋了頭蓋不住腳,你才曉得什麼叫沒處躲沒處藏呢!”
旁邊一個老漢笑道:“是嘛!富人窮人本就不是一個理兒!”
張四爺喝了一大口茶,乾笑一聲道:“我算什麼‘富人’?不過仰著祖上的福,老爺子中了舉,落個虛名罷咧!——說高粱花子不識字,笨,鬼都不信,泥腿光棍,精細著呢!要說富,還是江浙那些個大鹽狗,走一趟內地,四五千兩銀子的進項,一年少說五六萬,那銀子——”
他瞪大了眼,張著大手,“海著啦!”
說到販私鹽,坐在石條上一直悶聲不響的一個年輕小夥子不安地動了動,摸了摸放在地上的一個粗布口袋,拉低了草帽蓋了臉,靠在樹上裝著打盹兒。挨著他坐的也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穿著粗布對扣兒坎肩,青布褲子挽得老高,人卻長得十分俊秀,,因見身邊小夥子摸口袋裝睡,便側身猛地拍了一下小夥子肩頭,叫道:“喂!醒醒!”
“什麼事?”小夥子嚇了一跳,摘掉帽子才見是自己身邊喝茶水的客人,眼中帶著疑懼問道:“是你叫我麼?”
“我姓尹,叫尹九,你呢?”穿坎肩的年輕人笑道,“這麼毒的秋老虎,你坐了半晌,怎麼不買茶水喝?”
小夥子大概早已渴極了,怔著看了看尹九,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稍一停,又搖搖頭說道:“我叫趙五哥,多謝尹大哥,我這就得趕路,不吃了。”
尹九一笑,又叫了茶水給這小夥,說道:“你也不用躲閃,沒錢也不是什麼丟人事,你看看這天兒,能走路麼?喝點兒茶吧!看看人家那邊,邊喝茶邊說話,開心喲,我們悶坐著,多沒意思呀!”
趙五哥不好意思地接過茶水,喝了一口,感激地望了一眼這個好心的年輕人,說道:“聽你一口京腔,這勢派也像個斯文人,來桐城跑買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