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 / 2)

他這話剛剛出口,秦淮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卻隻聽得一邊廂房裡,忽然傳來“砰”地一聲悶響。

這響聲雖然不大,可是在寂靜的夜色中,卻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鐘信眉頭一皺,看了眼秦淮,“糟糕,我方才在火上弄了些東西,這會子大概是燒到乾鍋了。”

秦淮忍不住笑道:“看來泊春苑大小廚房裡的東西,都不對叔叔的胃口,竟是要自己單開小灶嗎?那聲音聽著像是火上東西燒得炸了,倒不是小事,咱們還是趕緊過去看看,彆走了水才好。”

他既對回到睡房有些心下打怵,同時亦有些好奇鐘信這工夫究竟在燒著什麼,便動了要跟進去看看的念頭。

鐘信聽懂了嫂子這句話,一時間身體僵了僵,終是不知該如何開口拒絕,隻得搶先來到自己房間門前,一把推開了門。

一股極為奇怪卻又莫名有些熟悉的味道飄了出來,進到秦淮的鼻息裡,讓他的心跳忽然加快了。

這是從秦淮穿書以來,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在鐘家感受到,自己在現實生活裡的影子。

因為他竟然在空氣裡,聞到了自己日常在實驗室裡才會聞到的一些味道。

他深吸了一口氣,跟在鐘信身後走進了房門。

鐘信住的這間偏廈雖然不大,穿過一條窄窄的走廊後,裡麵倒也有兩個小小的房間。

裡間的門半開著,除了可以看見一張簡陋的木床和木桌木幾,便再無他物。

而在外麵這間像是門廳的小屋子裡,卻很奇怪地堆滿了瓶瓶罐罐和各樣雜物。秦淮飛快地掃了一眼,竟然在裡麵看到了各式各樣的乾鮮花果。

而在窗前的一個銅爐上,果然便燃著爐火。爐子上麵有一個正在蒸煮著什麼的陶器,上麵的蓋子被掀到了一邊地上,顯然剛才那聲悶響,便是它掉落時發出來的。

鐘信快步走過去,伸頭向那陶器看了一眼,輕輕嗅了嗅,極不引人留意地搖了搖頭。

“叔叔煮得什麼,是鍋底燒乾了嗎?”

秦淮自打聞到了房間裡的氣味,又看到了那些家什和花果等物,心裡麵便有了一個雖然模糊,卻又隱約已經露出端倪的答案。

但是這會兒,他還是想看看鐘信會怎麼說。

“煮了點加桂花百合的糖水,這幾日在家廟勞乏得很,又兌了一點子黃酒在裡頭,想臨睡前喝了緩一緩乏,這會子倒忘了它,果然是燒乾了鍋底。”

秦淮嘴角邊露出一絲隱隱的嘲諷,又飛快地掩了下去。

“喔,原來叔叔還有這樣將養身子的本事,怪不得弄了這些瓶瓶罐罐,又這些香花香果的,竟比那小廚房也不差什麼了。”

鐘信略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不知是不是房間太過逼仄,又點了爐火之故,額頭上有細細地汗珠滾了下來,直落在結實的胸口上。

秦淮心裡明白,以他的為人與性格,這會子再不會和自己多說些什麼。而有些東西,自己暫時也更不必說破。

隻不過人總是有好奇心的,既在這外麵房裡看到這些,秦淮心裡邊,便又有了想看看鐘信裡間臥房的念頭。

畢竟自己好不容易到了鐘家最陰險、最腹黑之人的私密所在,如果不一口氣看得清楚點,大約回去後,便定要後悔不迭了。

他既這樣想著,便很自然地轉過身,慢慢走到裡間臥房的門口。

“叔叔這床倒窄得很,你這麼大的身子,又怎能睡得舒服,不如我明日叫了丫頭,找人換一張吧。”

秦淮很自然地在門口打量了下房裡的器物,借著說那睡床的當口,便抬身走了進去。

鐘信見男嫂子不僅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走進了自己的臥房,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臉上一下子漲紅了起來。忙跟著走了進去,便要把身體擋在書桌前麵。

隻是畢竟秦淮先行了一步,臥房又小,他隻一個轉身,便先到了書桌那裡。

秦淮的眼睛瞬間睜大了。

書桌上方平攤著一本打開的畫冊,以秦淮敏銳的眼神,一眼便看出正是鐘仁曾讓自己看過的那本春宮。

打開的畫頁上,是一幅極其香豔、甚至可以說有些另類的畫麵。

一個身著白色紗質中衣的少年,正斜坐在一張藤椅上,手中搖著蒲扇,眼睛半睜半閉,既似在昏昏欲睡,又像是在看著天上的一彎月牙。而在那張藤椅下麵,另一個赤著上身的青年,卻俯在白衣少年的腳邊,兩隻手攬著少年纖長的小腿和腳踝,麵色儘是一副色眼迷離的癡態。

這畫中的二人雖然並未露出半點皮肉,更加沒有像好多春宮那樣真刀真槍無遮無擋,卻全憑畫手高超之極的筆觸,將炎夏暑夜中青春少年的絕美肌體,以及二人無法遏製的情*欲,在那兩雙迷離的眼神中,描摹得淋漓儘致。

秦淮隻看得心裡呯呯直跳,隻覺兩隻耳垂不可抑製地燒了起來。

而在那張畫頁下麵,又鋪著一張雪白的雪浪紙,邊上擺放著描摹的畫筆,顯然,是有人正在描摹這張圖畫。

秦淮稍稍探了探身子,向那紙上看去,卻不料竟比方才看到那香豔的畫麵更加吃驚,隻差點便脫口叫了出來。

原來那畫紙之上,已經照著原圖畫出了藤椅上白衣少年的臉麵,隻是如果秦淮沒有看錯的話,這張臉和上麵畫中人的臉並不甚是相像。雖然都畫出了一副海棠春睡般的迷離眼神,可是如果說上麵的少年軟如一灘春水,那這幅鐘信所描畫的少年,眼神裡則多了一份神秘與矛盾的感覺。

然而這些並不是可以讓秦淮險些脫口而出的理由,讓他心中一凜、有些無所適從的,是在這個少年的眉梢處,多了一點若有若無的胭脂紅。

一定是筆誤吧。

秦淮忽然覺得身旁鐘信的呼吸,明顯有些緊張的粗重。

他是不想讓自己看到,在鐘仁死後,沒有人逼他的情況下,仍然在偷偷描畫春宮。還是不想讓自己看到,那一點似是而非的胭脂紅呢?

門外,忽然間傳來兩聲有些急促的叩門聲,倒讓室內的叔嫂二人,皆是心中一驚。

這工夫,又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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