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2)

秦淮穿書到鐘家後, 迎來了一場真正的暴風雨。

這雨大約是被暑氣憋住了好多天的緣故,從起風的刹那, 便挾裹著豆大的雨點, 從半空中傾瀉下來, 直如瓢潑一般,打在窗戶上,發出爆豆般的聲響。

他昨晚睡了小半夜,清晨卻被左腳傳來的酸痛早早疼醒了過來。

貼著膏藥的腳踝此刻果然又有些腫脹,秦淮回憶了下現實生活,因為自己曾經在大學時有過一次扭傷腳的經曆, 所以想起來現下這種反複倒也正常。

隻是一想到那句“傷筋動骨一百天”的老話, 秦淮便覺得頭疼起來。

昨天在鐘信房裡爬窗戶跳牆頭的一幕還在眼前, 而這不過是自己在泊春苑裡的一次失誤,便帶來了這樣緊張可怖的局麵。

而這次的失誤好歹有鐘信接著, 終是化險為夷。但是若有一天自己麵臨的對手是他, 那又該如何?

他現下羽翼未豐, 便已經如此陰狠多計,行事果斷,若是有朝一日修成正果, 得了大勢,手裡不知還會有多少更厲害的招數,隻要想想, 便教人不寒而栗。

他既想到羽翼未豐這四個字,心中便忽然一動, 猛然便想起昨天晚上鐘信托菊生捎的那句話來。

雖說那句話說得有些雲遮月隱,儘在‘四時錦’那奇花上作文章,但在昨晚自己朦朦朧朧將要入睡之際,卻又似乎猜出了鐘信那話裡的意思,莫若‘合縱連橫’四字。

秦淮當然知道合縱連橫的本意,那是大多數有點曆史知識的人都知道的一個典故,換成白話,便是聯手抗敵。

若想明白這個道理,鐘信言語中的四時錦,自然便容易想到身為寡嫂的自己。而那養花人,想來說的便是他了。

這四時求變的奇花,配上暗中將養扶持的養花人,聯起手來,真的便會像鐘仁話中所說,得來一副花開富貴的好願景嗎?

可是對秦淮來說,雖然自覺明白了他的這層意思,心中卻更添了疑惑。

要知道,在自己穿書之前,鐘信眼中的男嫂子秦懷,既騷且浪,草包一個,卻偏生又耐不住寂寞,敢在鐘仁的淫威下勾引身為小叔的自己。

這樣的男嫂子,想來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已壞到了極點,否則作者也不會在的結尾,特意提到風騷的男嫂子最終死於其手。

那麼已經給他留下這樣印象的自己,為何現下卻又入了他的眼,成了合縱連橫的對象呢?

秦淮下意識在床頭上坐直了身體,因為他覺得有些東西,在窗外的狂風暴雨中,自己卻似乎慢慢想得透徹了。

想來,心計深沉的鐘信,要比其他人更快地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有如四時錦那般潛移默化的變化。

而有了這些變化的鐘家大房新寡,或許在他那盤很深很遠的棋局裡,已經變成了一枚對他有利的棋子。

那麼自己,會願意身陷他布好的棋局嗎?

秦淮搖了搖頭。

雖然不知自己會是棋盤上的哪一枚棋子,可是在鐘家這個深不可測的棋局裡,任是哪一枚,都怕是一去不回頭。

耳邊傳來客廳裡電話的鈴音,秦淮這才發現,窗外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子雨聲已經削薄下去了。

片刻之後,小丫頭香兒輕輕便敲門進來,“大奶奶,太太那邊命人剛打了電話過來,說是族裡九叔現在太太房裡,要和家裡人商量下大爺的喪事如何辦理,我原回了奶奶腳上有傷,可是那邊說是二爺的原話,要大奶奶克服一下,畢竟是大爺的喪事,您一定要過去的。”

秦淮皺了皺眉,卻又知道自己身為鐘仁寡妻的身份,確也無從拒絕。

略想了想,道:“叫碧兒去安排一下,看院裡有沒有躺椅,找幾人抬了,我坐著去了便是。”

香兒因見過他那晚不怒而威的樣子,知道大少奶奶守寡後性情大變,忙賠笑道,“碧兒姐姐方才打了招呼,說是從二房來得匆忙,所以現下要回去處理些事務,讓我們回稟奶奶一聲。”

秦淮心知這丫頭哪裡是有什麼事務,分明便是回去向鐘秀傳話,將自己在泊春苑立威,又夜探老七臥房的事,向主子通風報信罷了。

不過這會子,在想透了一些事之後,秦淮倒忽然有些不在意了。

他此刻再次堅定了從前那個主意,隻要官家那邊結果出來,自己被免掉懷疑,就立即向鐘家族人提出離開鐘家,什麼大房二房、祖傳秘方,還是小叔子姑老爺,自己都要扔到一邊,徹底離開這個汙穢壓抑的大宅院,越遠越好。

思及此處,秦淮的心裡卻微微有了一絲悸動,眼前莫名便浮現出一幅尚未描摹完畢的圖畫,和圖畫上那點淡淡的胭脂紅。

“碧兒既不在,便去叫七爺過來吧,讓他想個辦法帶我過去。”

香兒點頭去了,片刻後,窗外便傳來一陣聲響,秦淮伸頭向窗外看去,

卻見鐘信帶著一個身形結實的小廝,正抬了張帶滑杆的竹椅過來。

未幾,鐘信輕輕叩門進來,身後便跟著那個小廝,房間裡,瞬間多了一絲潮濕的雨氣。

秦淮這會子已經穿好了衣裳,右腳也已穿了鞋襪,隻有腳踝依舊紅腫的左腳,卻不得不依舊赤著,懸在床邊。

鐘信的目光往那隻懸在半空的腳掌掃了一眼,眉毛皺了皺,低聲道:“嫂子不知道麼,若扭傷了腳,最忌諱這樣懸吊著腳掌,倒會增加淤血和脹氣,便是疼痛,都要加重了。”

秦淮怔了怔,笑道:“怪道我早起這樣坐了半日,倒覺得這腳更疼得緊了。”

他口裡說著,下意識便想站起來,把左腳伸進香兒為他尋的一隻軟口布鞋裡,卻不料動作大了些許,扭到了傷口,一下子疼得咧開了嘴,“嘶”了一聲,人依舊又坐到了床邊。

鐘信微微搖了搖頭,便走到秦淮身前,“嫂子先莫亂動,這工夫若再扭到了筋絡,可真要重上加重了。眼前便是大哥的喪禮,嫂子要忙的事情還不知多少,總要注意保養些才是。現下那竹椅進不來這窄門,嫂子既不方便行走,老七便背了嫂子去到那椅子上,也便是了。”

他嘴裡說著,先蹲下身,一隻手從地上拿過那隻軟口布鞋,一隻手便輕輕托住秦淮的左腳。他的手掌粗硬有力,可是托著秦淮的腳掌,卻偏又輕柔得很,直至將整個左腳伸進布鞋裡,秦淮的傷處都沒有感覺到一點疼痛。

待幫嫂子把鞋穿好,鐘信的身子便轉過去,在秦淮麵前曲了雙腿,整個人躬起身來,留了一個寬厚的後背給他。

屋子裡既有丫頭香兒,又有那個前來幫手的小廝,鐘信這一連串的舉動看起來便光明磊落,自然的很。

隻秦淮這邊,卻先是在小叔穿鞋的工夫紅了雙耳,現下又看著他的後背直了眼睛。

按說眼前這個狀況,讓小叔子背一下自己到外麵,又有丫頭小廝跟著,並沒有什麼不妥。

可是看著鐘信粗布衣衫下隱隱隆起的結實脊背,秦淮卻隻覺心裡麵,竟不自禁地呯呯亂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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