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1 / 2)

這一刻,在午夜寂寥的房間裡, 便隻剩下兩個男子略粗重的喘息。

而窗外, 卻忽然傳來寶輪寺悠遠的晚鐘,一聲又一聲, 在秋涼如水的夜裡,倒像極了秦淮此時呯呯作響的心跳。

便在方才, 那個素常不苟言笑的男人, 那個滿心裡想著要在鐘家隻手遮天的男人,說他喜歡上了…自己。

突然嗎?

其實在秦淮的心裡,他知道, 這似乎也並不突然。

正如自己的心底, 如果像做一道化學實驗那樣細細分解來看,難道自己敢說,便沒有喜歡上老七嗎?

對他們兩個人來說,或許誰都不能確定, 究竟是從哪一天起, 一個表裡不一、心狠手辣的男人,與一個怕他防他, 卻又憐他惜他的男人, 在日日夜夜的相處中, 在共同麵對這個深宅大院的腥風血雨中,悄悄改變了他們的關係。

“叔叔……”

秦淮輕輕吐出兩個字, 卻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其實自己這兩日對他的怨惱, 細想起來, 又何嘗不就是另外的一種喜歡。那種覺得被他忽然間擋在心門之外的疏離與挫敗感,才正是自己莫名就覺得想與他發火、甚至冷淡他的真正原因。

說白了,還不就是已經喜歡上了。而喜歡了,有些事就看得沒有那麼淡了。

“嫂子,其實老七心裡知道,你應該,也是喜歡我的罷…”

大約是見秦淮對自己的言語沒有太明顯的反應,鐘信忽然又低低地說了一句話出來。

你應該也是喜歡我的罷……

聽到這句話的秦淮,隻覺得忽然間,在腦海裡跳出一個非常強烈的感覺,便是那本叫《鬥破豪門》的,自己真的是看得太倉促了。

以至於自己隻記得麵前的這個男人,腹黑、陰狠、狡詐多疑又睚眥必報,卻完全沒有想到,他還有這樣的本事,竟然能讀懂自己的心。

讀懂也就罷了,偏偏還要問出來!

秦淮知道自己的臉,熱了。

隻不過,他依舊沒有言語,隻是慢慢走到窗前,去看遠處佛塔頂上,那輪渾圓的月亮。

鐘信的嘴角動了動,似乎隱約可以看見一絲笑意,他回手拉熄了牆上的燈繩,也慢慢走到窗前,挨著秦淮的身子站下來。

“嫂子既不願說些什麼,那便不說也好。自來在你我之間,因老七是個悶葫蘆,平日裡都是有勞嫂子多費口舌,這會子,就讓老七把心裡的一些話,和嫂子多說上一點罷。”

秦淮微微愣了下,未想到今夜的鐘信,竟真的與往日有了不同,那個素常最能隱藏自己真心的男人,竟然主動要和自己多說些心事,倒也算是難得。總不會是因為今晚這寶輪寺的月亮,實是有些過分的圓,以至於連老七這樣的人,也被它蠱惑了罷。

“嫂子,其實老七有些話,也鬱結在心底裡很久了,隻是在家中的光景,還儘可以撐住不語,但到了這寶輪寺,看著眼前有你我過往痕跡的所在,聽著方才那一陣鐘聲,我心裡那些話,倒終是按壓不住了。”

鐘信輕輕抬起手,指了指遠處月光下的塔尖。

“嫂子想來不會忘記,正是這寶輪寺,才是你我真正跳上同一條船的地方,從那天起,不論是驚濤駭浪,亦或險灘激流,都是嫂子陪著老七一同走來。”

秦淮默默地點了點頭。

鐘信說得沒錯,正是在這寶輪寺裡,自己為鐘仁兄弟倆端上了加料的參茶,隻盼著可以借機金蟬脫殼。卻不料最終發生了意外,在洞察一切的鐘信麵前,無所遁形,才不得不與他捆綁在一起,同舟共濟。

“隻是老七心底知道,這條危機四伏的船,嫂子原本是不用上的。”

秦淮下意識睜大了眼睛,身子不由自主地便轉過來,看著月光下依舊麵無表情的鐘信。

這個男人,便是此時說上這些私密的言語之際,竟還是那麼淡然的一張臉。

“因為老七知道,原本嫂子那時,是要用藥迷倒了身邊那兩個人,自己便可逃離鐘家。可是事與願違,那兩個本應該同時喝下藥茶的人,其中一個卻使了詐,不僅滴水未沾,還借著嫂子的手,讓另一個人赴了黃泉,所以無奈之下,嫂子既脫不了身,又要自保,便隻好和那使詐之人結了同盟,從此才上了這賊船了。”

鐘信的語氣淡得像是一碗熬得太久的茶,可是這些話,卻一字更比一字濃烈,直聽得秦淮的手心裡汗都滲了出來。

其實他方才所說的,又何曾不是在鐘仁死後,自己在腦海裡反複推測過的東西。現在看來,竟果真嚴實合縫,分毫不差。隻不過自己原以為,以老七的為人,大約此生之中,都不會應承這個事實罷了。

“所以在起初,在老七的心裡頭,真的隻是想牢牢抓住嫂子,既因為我在鐘家,甚至便在泊春苑裡,都是根基不穩,需要有個可以並肩之人。而同時更重要的,便是我覺得在嫂子身上,應該還有鐘家那個祖傳的秘方。”

哼。

果然,果然這男人在初始的時候,滿肚子裡麵,裝得都是陰謀詭計。

秦淮不自禁地便彆過了臉,看起來似乎有些不滿。可是他心底卻明白,這樣慢慢說著自己心事的鐘信,其實並沒有真的讓他動氣。

因為自己原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性子,有著什麼樣的經曆,他口中這樣的他,才是真正的、沒有偽飾的他。

鐘信卻似乎有一點不安,原本隻是挨著秦淮站立的身子,在猶豫中,稍稍靠近了一些,一隻手,竟慢慢伸過去,悄悄把秦淮的右手握在手掌心裡。

“可是老七還想和嫂子說,我方才說的那些,都已經變成了從前。而現下這光景,便是我自己,卻也不知從何時開始,慢慢就變了許多。在我心裡,經曆的事情越多,便越來越拿嫂子,不再隻作一顆棋子來看,而是覺得每夜與我同床的那個人,和我越來越近,近得自己開始變得莫名得緊張,生怕嫂子像是我養得那花草一般,一不留神,便會在風雨裡,折損了花枝。”

秦淮感覺到鐘信那隻手,忽然握得更緊了些。

“而且嫂子自然也知道,鐘家這程子的天,卻已是愈發得黑了,甚至黑到每一個晚上,都有人可能看不到第二日的黎明。所以這光景,老七便莫名地擔心起嫂子,總覺得但凡有些風險的地方,就想讓你遠離一點,絕沒有信不過嫂子的意思…”

“不用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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