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第113章 天知我意(1 / 2)

坤寧 時鏡 11495 字 5個月前

她這神情, 多像是前些年同他玩鬨賭氣的時候啊?

但燕臨知道, 她是認真的。

於是忽然有些遺憾起來:可惜很快就要離開京城,不然他是真的很想知道, 那張遮到底是有怎樣的本事,將他的寧寧迷得這樣神魂顛倒。

不過大約是個不錯的人吧?

他抬眸看了看天牢另一頭走道上周寅之那若隱若現的身影,靜默片刻,還是道:“你該走了。”

竟然混進天牢這樣的地方來探望過不久便將被流放的犯人, 可也說得上十分膽大了。

薑雪寧也知自己若待得太久,必定令周寅之為難。

儘管心中有萬般的惆悵與不舍, 她還是起了身來,道:“那我走了。”

隻是往外走出去幾步,到得那牢門前時, 腳步又忍不住停下。

燕臨看向她。

她注視著他, 一笑:“你交給我的劍還在,今日無法帶進來給你,便留待你他日來取。”

燕臨想起了自己當時托付她收起來的那柄劍, 也跟著一笑, 道:“一言為定。”

薑雪寧道:“一言為定。”

話到這裡,她才轉身重新豎起了鬥篷,重新將自己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 朝著周寅之那邊走去。

見她從裡麵出來, 周寅之暗暗鬆了一口氣,也不說話,隻走在她前麵, 要悄無聲息地帶她從這裡出去。

天牢的守衛,即便撤去了重兵,也顯得比尋常牢獄森嚴。

一路要過三重關卡,前麵兩重都還好,見到是周寅之便沒有人攔,然而正當他們走到最後一重關卡不遠處時,前麵卻傳來了嘈雜吵嚷的喧嘩之聲!

“幾位大人是?”

“這是聖上手諭,著令今日便對燕氏一族行流放之刑,啟程前往黃州,務必在除夕夜前離開直隸。聖上說了,大好的日子不願瞧見這幫人在這裡堵心。”

“是,是……”

……

來的人竟然不少,一聽那行走之間帶著盔甲兵器碰撞的聲音,便知道來的都是禁衛軍,奉了皇帝的親命前來。

周寅之一聽,聳然一驚。

薑雪寧也嚇了一跳。

本朝律例是犯人進了天牢後都不準探監,眾人暗中行事來探監都是各憑本事,可若與這一乾來提人的禁衛軍撞上,被抓個正著,事情就要大了。

牽累周寅之都是小的,再牽連到勇毅侯府都有可能!

薑雪寧看了看前麵這段路,果斷地壓低了聲音道:“先找個地方給我躲一下。”

躲一下?

可天牢就這麼大點地方,在這裡又並無值房,有的隻是一間又一間牢房。

周寅之額頭上也是冒冷汗。

他先帶著薑雪寧往後退去,往左麵一轉便是條由牢房夾著的長道,一直走到最儘頭處便發現了一間看上去竟算得上是乾淨整潔的牢房,床榻與牆角之間有處能容人的縫隙。

周寅之道:“要委屈一下姑娘了。”

薑雪寧卻知事情緊急,連忙悄然伏身藏在了這角落裡,對周寅之道:“無妨,我藏一會兒,你先去看看外麵是什麼情況。”

薑伯遊說,流放怎麼著也得到年後。

如今怎麼說提人就提人?

她著實有些放心不下。

周寅之便定了定神,一整衣袍,若無其事地從這間牢房裡走了出去,然而等他遠遠看見那幫來提人去流放的禁衛軍時,腦海裡卻忽然電光石火般的一閃,想起了一處很不對勁的地方:天牢深處這樣一間牢房,牢門開著似乎是沒有住人的,然而方才那張床榻上的被褥卻疊得整整齊齊……

冬日風冷,大牢外麵掛著兩盞燈籠,隨風一直搖晃。

禁衛軍拿了手諭從天牢提人出來,最緊要的幾個人都押進了囚車裡,一輛連著一輛,其他不大緊要的人則都用鎖鏈鎖了掛在車後走。

不過月餘光景,燕牧看上去又老了許多。

兩鬢白似染霜,神情卻寂靜極了。

禁衛軍的首領對他倒是頗為恭敬,一應事情準備完畢,還抱拳對他說了一句:“侯爺,我們這便要走了,天冷風寒,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您多擔待。”

燕牧輕輕嗯了一聲。

燕臨則在他後麵的囚車裡,卻是有些擔心地望著天牢裡麵,沉默不語。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起行,卻都十分整肅,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聲音。

囚車一路駛過街道。

子夜的京城已經陷入了熟睡,坊市中的百姓並不知曉昔日侯府的功臣良將便在這樣一個夜晚,從他們的窗前經過,去到荒涼的遠方。

黑暗的一處街角,靜靜地停著一輛馬車。

馬兒打了個冒著熱氣的噴嚏。

燕牧是久在行伍之中的人,對馬匹的聲音可以說是熟悉極了。驟然聽見這微不足道的一聲時,眼皮便驟然跳了一跳。他睜開了緊閉的眼簾,忽然抬首向著那聲音的來處望去。

於是便看見了那輛馬車。

也看見了坐在馬車內也正朝著這邊望來的那個人。

押送囚車的隊伍距離馬車尚有一段距離。

又是這樣黑暗,謝危本該看不清的。

然而在這一瞬間,他卻偏偏看見了燕牧那驟然明亮的眼神,灼灼燃燒的目光——

“哈哈哈哈……”

也不知為什麼,燕牧忽然就仰頭大笑了起來。

笑聲裡滿是快慰。

押送的兵士都被他嚇了一跳,卻不知中間原委。

那囚車很快去得遠了。

笑聲也漸漸聽不到了。

京城重重的屋宇疊起來隱沒了囚車的蹤跡,等到視線裡最後那幾個身穿囚衣的人也消失不見,謝危才終於慢慢地垂下了眼簾。

刀琴劍書都立在車旁。

謝危悄然緊握了手掌,他是該出見上一麵的,可如今的處境和如今的身份,這樣的決定對他來說絕非明智之舉。

過了好久,他才重新抬眸。

卻是問:“那邊準備得怎麼樣了?”

劍書刀琴都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勇毅侯府的人之所以要這麼急著流放去黃州,除了皇帝沈琅的確不願侯府之人在眼皮子底下礙著之外,更重要的是之前謝危在禦書房中提出的那一“請君入甕”的設想。

守衛天牢的禁衛軍撤走了。

如今連天牢裡最重要的犯人也撤走了。

潛伏在暗中的那些人便躍躍欲試,以為自己遇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準備要動手了。

劍書道:“同您料得差不多,便在今夜。”

薑雪寧蹲伏在那角落裡,豎著耳朵聽外頭的動靜。

人來了,人走了。

可周寅之好半晌都沒回來,實在讓她覺得有些奇怪,忍不住便悄悄探出頭來,朝周圍望了望。

方才來時匆忙,都不及細看。

此刻一看才發現這間牢房有些過於整潔了。

地麵和牆麵雖然都是黑灰一片,可眼前這張床榻收拾得整整齊齊,疊起來的被子上連道褶皺都看不見,還有兩件藍黑的外袍仔細地折了起來放在被子上。

想來住在這裡的是個愛乾淨的人。

等等……

一念及此時,薑雪寧腦袋裡忽然“嗡”了一聲,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這一間牢房裡竟是有人住的嗎?!

這樣一想可了不得。

緊接著更多的異常之處便浮了出來,比如這間牢房在天牢深處,比如明明像是有人住的樣子,可周寅之匆忙之間帶她進來時,牢門卻沒有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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