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民國(1 / 2)

初秋的昆市,淩晨時分,一輛火車“嗚嗚”著如期進站。車廂打開,旅客如同滴落在鏡麵上的水珠一樣四散而去,尋找適合的通行工具前往自己的既定地點。

身穿對襟短衫的男人目不斜視,神情嚴肅地掌著方向盤,開著輛黑色的轎車在各色車海中悄然離去,行駛進夜的街道中。

車上的副駕,留有兩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也同樣是一臉嚴肅。隻是他的眼睛不住地遊移著,一個勁兒地想往後視鏡的方向飄。

金昌平抓心撓肝,想要憋出點什麼客套又不失尊敬,拍馬的同時又不顯諂媚的話來,好好在自己的頂頭老板麵前表現表現,最起碼也要稍微寒暄一下,讓老板知道自己有認真工作。

但他更知道,現在這個時候自己的嘴巴裡最好除了指路外,不要出現任何的廢話。

原因?

自然是因為後座上,正在閉目養神的,一臉斯文清雋看似無害的男人從來不是什麼好說話的良善之輩,稍有差池,他這個剛上任的分行管事就要回家喝西北風了。

隻是有時候他想忍,現實總會給他一點意外。

“嗬!”

車拐上一條漆黑的街道後,兩道車燈將毫無準備的黑夜一偵破,不遠處的路上竟然趴著一個不知死活的成年男人。

車子停下,金昌平被嚇地發出一道驚呼後,想起了什麼趕緊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急忙扭頭去看後座人的情況。然後,他就和一雙冷然的眸子對上了眼。

越棋鈺放下輕輕揉著太陽穴的手,略過金昌平微微起身透過玻璃看了一眼。不知怎麼的,原本應該對這類情況漠不關心從不多管閒事的他,在看到地上躺著的那個人後,心中居然奇異地升起了一點惻隱之心。

叫住正準備下車去清理擋路“障礙”的司機,越棋鈺叮囑:“阿遠,如果人沒死,就帶到車上來。”

“少爺?”對越棋鈺的吩咐從來都是唯命是從的阿遠,難得的猶豫起來,“不安全。”

“是啊少爺,這人還不知道是好是壞,怎麼能隨便上車?”

金昌平也勸:“咱們分行隻在昆市開了不到一個月而已,就已經引得不少人寢食難安了,萬一這人是有意安排的呢。您先前往住處,這人之後再說?”

對此,越棋鈺隻說了兩個字:“去做。”

金昌平和阿遠不敢再多話,一起下車去把地上昏迷的人搬進了車裡。當然,去之前他並沒有忘記先請越棋鈺移步副駕。之後,自己和昏迷的人一起,涇渭分明地一左一右呆在後座。

車子依舊按著原定的方向前往臨時住處,路上,越棋鈺好奇地往後看了一眼。

昏迷的男人身穿一襲用便宜布料製成的淺灰長衫和黑色布鞋,露出來的皮膚上沾滿了灰塵與血跡。越棋鈺著重看了他的臉,發現上麵也糊著血,又軟軟地斜著身體歪著頭實在看不清樣貌後,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視線。

表麵上平靜,心中的疑惑卻是紛至遝來。

真是奇了,從來都不是什麼大善人的他,麵對一個素未謀麵的卻一身是傷的人,竟然會冒出許多的不忍與同情,對這些傷的始作俑者,更是不由自主的抱怨與惱火。

雖然看不清麵容,但從身形來看,這人絕對不是他認識的那些中的哪一個,就是個純純的陌生人。更彆說他家住北平,相距甚遠的昆市還是頭一次來。

越棋鈺眉頭微皺,很快又舒展開不再糾結。

商行已經順利進入昆市開始生根,不久之後這裡就會變成他的情報場,不管這人是誰有什麼目的,總不可能逃過他的眼睛。

到地方後,金昌平把二人領進自己早就派人收拾好的小院,囑咐仆人仔細看顧後,親自去請大夫,為撿來的男人看傷。

這邊,越棋鈺在房間裡剛剛落座,還沒來得及換上整潔的衣物,甚至熱茶都沒喝上一口,門就被阿遠敲響。

開門一看,一向麵無表情地阿遠神情激動,一臉不可思議地指著安頓撿來的人的屋子,結巴著說不出個具體的意思,隻一直重複:“爺,那個人,您去看看吧,那個人……”

越棋鈺知道阿遠不是什麼毛躁的性格,見他這副表現就明白那人肯定有獨特之處。他沒有責怪,擰著眉抬步跟上。

居室的床邊擱著泡了張帕子的水盆,簡易木床上的青年已經被洗乾淨了臉,露出來完整的,稍顯稚嫩的麵容。

越棋鈺隻在門口匆匆一瞥,就瞳孔緊縮再也顧不得彆的,當即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坐在床邊,一把抓起青年的左手腕,深呼吸一下後指尖略有些顫抖地將袖子拉下。

他從沒有過像現在這種集緊張,激動與害怕於一體的繽紛心情。

拉袖子這個再普通不過的動作,在平時明明隻需要不到一秒的時間就能完成,可此刻在他身上,那薄薄的袖子仿佛是用鐵,用金製作,沉重無比,墜的他的手一步一步,在眼中如同定格播放。

淺灰色的布料下移,隻需那麼一點點的距離,越棋鈺就看清了青年白皙的手腕處,三個並排而立的紅色小痣。

穩定了一下心神,越棋鈺屏住呼吸輕輕摩挲了一下三枚小痣,兩枚平滑一枚微微凸起的手感讓他知道,這是真的,並不是被人刻意偽造。

芝麻大的小痣殷紅如血,刺進他的眼眸,痛的他眼眶發紅。

“阿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