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秦意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沒一會兒井淵也跟過來了。
秦意正準備更換睡衣, 一手都搭在紐扣上了，他頭也不抬地問：“有什麼事嗎？如果是覺得羞愧，不好意思，那就沒必要了。”
井淵到了嘴邊的話, 頓時就又全吞了回去。
當初是怎麼說的？
當初說的, 他們要為先生好好守護秦意。
結果現在倒好像是反過來了。
“沒有事的話，我就睡了。”秦意說。
“等等。”井淵頓了下, “有點東西要給您。”
秦意這才開了門。
井淵緩緩從外麵走進來, 看了一眼站在鏡子前的秦意，輕咳了一聲, 才說：“就這些東西……”
什麼東西？
秦意疑惑轉頭，就聽見極輕的摩擦地麵的聲音緩緩近了。
再定睛一看——
一排小機器人，高舉著機械手臂, 站在秦意的麵前。
它們的身體被漆成了或藍或紅或綠, 各個顏色應有儘有。
每個都不及秦意的腰高。
矮矬矬的。
秦意：……？
有點像是招-嫖畫麵, 啊不。
由於身高過矮, 看上去還像是一群機器人幼崽。
吃著奶就出來打工了。
“我發現您好像很喜歡機器人, 尤其是，可愛的機器人。”井淵頓了頓, “我不知道應該給您準備什麼樣的禮物。吃喝穿住, 是最基本的。除此之外, 我也就隻能想到這個了……”
秦意看了看井淵。
這的的確確是對方發自內心的想要送給他。
秦意：“行。”
井淵頓時鬆了口氣，他還貼心地留下了操作說明書，也就是一個電子芯片，貼在誰的身上, 就會立刻展示出說明書。
秦意覺得也不錯，方便他研究更多的機器人。
“您好好休息。”井淵說著, 體貼地從外麵為秦意關上了門。哪怕明明秦意隻是動動手指頭，門其實就能自己關上。
井淵總覺得，依當初秦意爆出的那一串名單來看……沒準兒明天上門的，還有！
現在可不是得好好休息才有精力應對嗎？
遙遠的另一個高維空間裡。
蕤被嚇了一跳，他顫聲開口：“怎麼突然……突然全是機器人？”
那個少年，又要搞一個機器人暴動了嗎？
坐在那裡的烏鴻沒有回答。
甚至還突然一下躺了下去。
於是那巨大的畫麵，也“啪”的一聲，像是泡泡一樣破掉了。
整個空間重新歸於了靜寂和黑暗，連飄在半空中點點幽火都沒有了。
蕤才接受了一個信徒的召喚。
他覺得自己不在的這些日子裡，仿佛錯過了許多畫麵。
蕤咽了咽口水，有點胡思亂想起來。
他在信徒的眼中是無所不能的神明，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太普通了。在麵對烏鴻的時候，他也會害怕，會焦灼。
就比如此刻，他有點害怕，喜怒不定的高高在上的神明，會想要毀滅整個世界。
哦，這並不是毫無根據的害怕。
因為在以前，烏鴻就說過，世界太無趣，想要變回宇宙從多個奇點坍縮前的話。
蕤還在胡思亂想，烏鴻的聲音突然在黑暗中響起：“他有很多新的小機器人了。”
蕤：？
烏鴻：“比較可愛。”
蕤：……？
哦他想起來了！烏鴻曾經說過，他在那個少年身邊的時候，是以一個機器人的身份。
所以這是……
蕤很艱難地試圖從人類的文字中，對其尋找出一個準確的定義。
下一秒，他就聽見烏鴻漠然的聲音：“我要死了。”
蕤當場被嚇哭了。
為什麼，為什麼那個少年有了新的機器人，神明就要死了。
烏鴻如果死了。
後果……後果蕤根本無法想象。
烏鴻當然不會與蕤共情。
他甚至還翻了個身。
他看見了很多的畫麵。
從一個陌生的紫眼睛男人，在秦意麵前臉紅，再到一個秦意說自己和一個叫鄭、鄭什麼的人，多麼的感情深厚。
當好多小機器人並排站在秦意的麵前，烏鴻覺得胸口痛、喉嚨痛、鼻子痛、眼睛也痛。
這多稀奇。
神當然是不會痛的。
所以他一定是要死了。
永生的不會死亡的神明，要死了。
……
小飛船裡的工作人員們這一等，就是一晚上過去了。
壞消息是，什麼激動人心的場景也沒有發生。
好消息是，直播間的人數在一陣瘋狂下降後，最終還是停在了一個相當可觀的數字上。
他們就偏要看看，周上將和皇太子大駕光臨，到底是要乾什麼？
聯盟的將來會是什麼樣？
這一等。
等得聯盟都焦灼上了頭。
因為隻有他們自己很清楚，他們和兩大帝國根本沒有私下往來！那這就很可怕了……
首相坐在桌邊，雙眼布滿血絲，麵色晦暗。
由於科技的發達，以及財富權勢的堆砌，這讓他看起來依舊英俊年輕。可這副軀殼仿佛已經要裝不下他日益衰老的靈魂了，整個人都呈現出了一種疲態。
坐在對麵的官員，麵色更加難看：“該排查的都已經排查完畢了，的確沒有人私底下接觸過兩大帝國。我們現在要提防的是，兩大帝國會不會趁機扶持叛軍，將聯盟打垮，再瓜分，從中獲利。裡穆的老皇帝是個保守派，可他的兒子卻是個十足的激-進派。難保皇太子霍爾斯不會動心。而炎黃帝國的皇室被架空多年，議會有一半人都在反對他們的上將周奕擎獨攬大權。誰知道他們會不會也動了心思，希望讓周奕擎死在聯盟的戰場上？又或者乾脆處一個勾結外敵的罪名給他……”
“……沒錯。”首相咬牙應道。
比Omega更吸引人的是什麼？
那當然是權利與領土。
這就是這幫頂級Alpha為什麼會來到這裡的原因。
首相感覺到了無比的煩躁。
聯盟強盛時，他要提防鄭一安。因為鄭一安實在太強大了，可這樣一個強大的人，卻偏偏是他的下屬。他需要鄭一安，又害怕鄭一安。
現在鄭一安好不容易沒了，他卻又要害怕兩大帝國，甚至還有那個克亞比人。
首相突然發覺到自己當初想得太美妙了。
沒了鄭一安，他以為自己可以重整聯盟，擴大版圖，擁有更多的威嚴，收獲更多的崇拜。
也許他還將被寫入史書。
可現在呢？
這時候有官員小心翼翼地開口，恰好戳中了首相的心思。
“早知道今天，當初鄭先生活著回來多好。”
有鄭一安在，聯盟的確是不需要提防外敵的。
其餘官員也隱隱動了點心思，低低出聲說：“不如對外澄清吧，當初的確沒有人逼迫鄭先生進入蟲洞。我們沒有要害鄭先生的意思，再拿兩個人出來當罪魁禍首處理了，這事也就過去了。鄭先生為聯盟奉獻了這麼多年，我們應該質問他的手下，他們難道想要看見鄭先生多年付出的心血，都毀於炮火嗎？”
“對！我們還可以把他的那個，那個遺孀接過來，厚待！萬一肚子裡有鄭先生的孩子，咱們幫著養下來，那不是也……”
這段話沒能說完就被打斷了。
首相其實心裡也有些後悔。
可這點後悔，在他手底下的官員也表現出後悔後，立馬就煙消雲散了。
首相冷冰冰地掃視過他們。
他們有這麼怕鄭一安嗎？哪怕鄭一安人不在了，他們都這樣擔不起事！
在他們的眼裡，我離了鄭一安就什麼都不是了？
首相惱怒從心頭拔地而起，冷笑道：“怎麼？聽你們幾位的意思是，還要拿我的兒子來斬首，向鄭一安以示歉意，將這件事就這樣按下去？”
當初帶隊去蟲洞的代表，就是首相的親兒子。
要拿誰來開罪，莫過於拿他最合適了。
其實換以前，首相還真乾得出來這樣的狠事。
先不說他私底下有多少個情婦。
光是因為科技改變而帶來的漫長生命，就足夠讓他死一個兒子都不算什麼了。他還可以再生！他甚至覺得，越年幼的兒子越好，不會急著和老爸爭權。
官員們正是了解他的這一脾性，所以才說出了這樣的話。
但現在……
被首相一聲聲冰冷諷刺，官員們紛紛垂下頭，不敢再提了。
首相冷眼從他們的身上掃過，一下更堅定了。
這場戰爭不能停！
不僅不能停！他還要想辦法贏！！！
“這件事，也不是完全沒有轉機的……”首相沉沉出聲。
官員們沒有莽撞地接話。他們心想，轉機？什麼轉機？靠著聯盟充足的儲備和數量龐大的軍隊，開展人海戰術，強行把戰爭拖下去，拖到叛軍的資源和人數跟不上為止嗎？
可彆忘了，兩大帝國還能給叛軍賣軍火呢！
首相突然出聲：“你們聽說過堪達拉蒂文明嗎？”
官員們一怔，然後一驚：“聽過！之前在裡穆帝國發現的那個不知名星球上的礦產資源，據說就是堪達拉蒂文明的遺跡之一……”
可惜，那次他們什麼也沒能分上。
首相：“如果我們能獲得所有的堪達拉蒂文明的遺跡，那些超越時代的先進的巨大財富，將會幫助我們，擊潰兩大帝國，更不用提小小叛軍了……”
官員們心說道理我都懂，但問題是找了這麼多年，也就誤打誤撞發現這麼一個礦產資源，咱們上哪兒找去？
首相像是看穿了他們的心思。
他眼底飛快地掠過了一點不屑與怒意，心中一邊暗罵這些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戰爭才剛開始呢，就一個個失去鬥誌了。
他一邊開了口說：“你們可能沒有聽說過，在遠古時期，有一個時代，堪達拉蒂文明盛行。那個時代的人們，信仰的不是科學，是神。”
有這樣一句話——
科學的儘頭是神學。
所以官員們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也沒有貿然說出反駁的話。
畢竟對於更古早時期的人類來說，外科手術都是一門魔法。
“你和我不知道堪達拉蒂的文明散落在哪裡，可堪達拉蒂的神呢？神的信徒呢？”首相反問。
他頓了下，才又繼續往下說：“在炎黃帝國散落的古籍裡，我曾經看到過這樣的文字。說在遠古的山海，神明以信徒們的信仰為食。信眾越多，信仰越濃厚，神明就會進入鼎盛時期。一旦當某一天，再沒有一個人相信神明了，神明也就消失了。”
官員們聽到這裡，一邊又覺得玄乎不可信，一邊還他媽的有點入迷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神秘文化吸引人的地方？
“到現在這個時代，已經沒有人信奉神明了吧？很多人甚至都不了解堪達拉蒂究竟是什麼東西。”有官員低聲道。
這事兒，不靠譜。
但首相下一刻就扭轉了他們的想法。
首相難得露出了點笑容：“梅利銀行，不陌生吧？”
當然！
那是裡穆帝國相當有名的銀行，在宇宙曆史上，你可以清晰地數出它經曆過的那些痕跡。
它是唯一一個屹立多年不倒，曆史底蘊相當濃厚，一般人都不知道它究竟建立於幾千年前，還是幾萬年前的銀行……
“老格萊斯頓，也就是梅利銀行背後的人。他是堪達拉蒂神明的信徒。”
大家一愣。
居然真的……有這種東西嗎？
首相心裡憤恨地想。
鄭一安又算什麼呢？
和這樣龐大且神秘的堪達拉蒂比起來，他又算什麼？
就算鄭一安還活著，也不一定能有用。
首相嗤笑了一聲：“沒準兒咱們還能召喚出個神明，徹底改變宇宙曆史呢。”
官員們處在巨大的震驚之中，半晌都沒有人能找回自己的聲音應和他。
這頭星際艦裡的秦意剛一起床，就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嗯？
是又有什麼壞事要發生了嗎？
壞事沒有。
但屋內的係統很快提示他，霍爾斯等在了他的門外。
秦意沒有立刻過去開門，而是慢吞吞地先洗漱了起來。
其實真要說起來，他對Alpha的了解，也並沒有那麼多。他生長在潘達星的時候，接觸的年輕的Alpha，就是如孔嘉翔這樣的。接觸的年長的Alpha，就是如秦父那樣的。
從他們身上得來的經驗，秦意知道，Alpha的喜歡是很容易被消磨的。但凡你多讓他等一會兒，他就會少喜歡你一分了。
所以不如讓他先等半個小時吧？
秦意指揮著小機器人給自己取餐，布置餐桌。
左邊倒奶，右邊切肉。
實現了真正的機器人左擁右抱自由。
此時的門外。
中年男人憋不住出聲說：“我都問過他們了，這裡的人說，秦……皇太子妃平時很早就起床了，有時候甚至還會到前麵的操控台去……”
霍爾斯頭也不回：“不要當著秦意的麵用這個稱呼。”
中年男人欲言又止。
竟然還要分一下嗎？
怕惹Omega生氣？
中年男人應了聲：“是。”
“但是，您還沒有用早餐。剛剛陛下還發來了通訊請求……”
“之後再說。”霍爾斯說。
中年男人有點著急。
怎麼能晾著陛下呢？
他連忙說：“您不如直接讓他給您開門，何必就這樣靜靜地乾等呢。”我甚至懷疑，這個Omega膽大包天，是故意想晾著您。
霍爾斯陷入了思考中。
就在中年男人以為他會答應這個提議的時候，卻聽見霍爾斯開口：“不，就這樣很好。”年輕的皇太子，高傲的眉眼間流露出了那麼一絲的不易察覺的局促，他說：“我還沒想好第一句話，應該和他說什麼。”他說：“再想想。”
中年男人震驚：？？？
……
半個小時後，秦意打開了門。
倒不是心疼霍爾斯。
而是正如中年男人所說，其實秦意並沒有賴床的習慣。除了他剛從潘達星逃離獲得自由的那幾天以外，秦意把自己的時間都有限地利用了起來。他拚命地汲取著過去他根本不被允許去觸碰的知識。
開飛船，操縱星際艦也好。
甚至連井淵排兵布陣的時候，他都很有興趣，隻不過他很恪守親疏，一般人家的軍事秘密，他都不去聽。
所以，沒必要拿自己寶貴的時間去和霍爾斯耗。
門一開。
秦意一步踏出門去，小機器人們也就噠噠噠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沒等秦意說出“讓讓”兩個字。
霍爾斯：“秦意。”
秦意還是很有禮貌的，回了一聲“嗯？”。
意思是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霍爾斯抿住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