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進了包間。
這是二樓正中的位置,竹簾子下著,又加了層輕紗幔,和外麵廊道微微阻隔,旁邊窗戶裡頭望出去就是樓下的台子。
蘇青坐在圓木桌上嗑瓜子,又數著果盤。
隔壁的窗戶被人支起來,厲暘的腦袋就探過來,雙手手肘撐在窗框上衝他們笑:“帆哥,嫂子,這麼巧,也一塊兒過來聽戲啊?”
沈澤帆不搭理他。
厲暘有些訕,摸摸腦袋。
蘇青給他打了個圓場:“隨便來逛逛。”
厲暘又打起精神了:“其實啊,來的有幾個是來聽曲兒的,多半是來看人的。”說罷曖昧笑笑,放下窗戶和趙坤幾人說笑去了。
到了後麵,肖望乾脆把兩個包廂間的回字移門給推開了。
他踩著地毯從隔壁過來串門的時候,伴奏正好響起來,有個年輕女郎在樓下的台子上吊了吊嗓子。
當真是如黃鸝般婉轉,一唱三歎,繞梁三尺還有回音。就這一瞬間的功夫,底下和二樓都安靜了下來。包間裡吃喝的也不吃喝了,談笑的也不談笑了,都從窗戶裡探出腦袋去看人。
蘇青都跟著厲暘幾人站到外麵廊道上去了。
隻有沈澤帆還坐在包間裡嗑瓜子,眼神都沒閃一下。他冷漠的時候,那是真冷漠,好像外麵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和他沒關係。
壓根提不起任何興致。
蘇青事後回來,和他說起那個唱曲兒的,年紀和她差不多,長得很漂亮,一雙鳳眼像會勾人,那身段也很窈窕,是個蘇州女人。
沈澤帆聽完,不冷不熱地“嗯”了聲,好像沒什麼興趣。
蘇青扁扁嘴:“你們這些公子哥兒啊,不都喜歡這些靡靡之音嗎?”
“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沈澤帆望著她笑,手裡的瓜子往盤裡就是一投,準頭好得很。他說,他要是喜歡這些,他要是這點兒自製力都沒有,早把她摁床上乾了又乾了。
蘇青連忙捂住他的嘴:“你文明點兒。”
沈澤帆看著她緊張臉紅的樣子發笑,牽起她的手往外麵走。
人群來時魚貫而入,走的時候也是成群結伴的。到門口的時候,天上下起了淅瀝小雨。兩人站到台階上眺望,對視一眼,隻能無奈地停住了步子。
雨絲從廊簷外飄進來,沈澤帆抬手幫她擋住,拉住反應慢半拍的蘇青回到台階裡麵。
有傘的陸陸續續都走了,沒傘的隻能乾瞪眼。
等雨停的時候,蘇青四處環顧了一下,看到旁邊的敞軒裡也站著一個女人,一身淺荷色上衣,頭發用檀木簪挽了個簡單的髻,腳底的布鞋已經有些濕了。
發梢也被雨水浸透,濕漉漉地貼著瑩潤的麵孔,望過來時,眼波流轉,似笑非笑,像含著一汪春水。蘇青認出,這就是方才在一樓大堂唱曲的那個角兒。
她撐起傘慢慢朝他們走過來,擦肩而過時,濕透的傘柄劃過沈澤帆的衣角。
留下一塊深色的水漬。
沈澤帆目不斜視,至始至終沒朝她看一眼。雨停了,攬住蘇青的肩膀走下台階。
……
回去後,他就給肖望打了個電話。
那頭吵吵嚷嚷的,像是在唱KTV。
沈澤帆的聲音不算凶神惡煞,可嚴肅,聽著特彆滲人:“給你五分鐘,馬上給我過來。”
肖望叫苦不迭:“哥哥啊,你總得告訴我什麼地方吧?”
“你白天去過哪兒,就到哪兒。”他把電話掐了。
肖望半刻都不敢耽擱,罵罵咧咧地把一幫狐朋狗友都給推開,操了車鑰匙直奔無名會所。
到了地方,他直接拎起桌上的一壺茶,仰頭往肚子裡灌:“可渴死哥哥了。大晚上的把我叫來,什麼事兒啊?”
沈澤帆敲敲桌麵:“坐。”
肖望狐疑地坐下,掏出打火機給他點煙。
火光反而讓兩個人沉默了兩秒。沈澤帆看著他的目光果真滲人,什麼都不顯露,可就是覺得陰陽怪氣的。
肖望和他大眼瞪小眼瞪了會兒,隻能舉手投降:“好好好,我招我招。”
“說。”
“首先我得澄清,我讓周凡叫人的時候,真不知道那就是葉一蔓啊。”
“繼續。”
“這娘們兒可纏人了,我要知道是她啊,打死我……哦不,打死周凡也不讓他把人給請來。你說怎麼就這麼湊巧呢?”
“說實話。”沈澤帆沒這個閒工夫跟他打太極了。
肖望噤聲,良久,歎著氣認了命:“成,但你得答應我,彆激動,彆發火。”
“廢話真多!”
肖望也火了,正主兒都不急,倒顯得他狗拿耗子似的。他還不是關心他嗎?
肖望冷著臉說:“童曄從濟南回來了,我猜,葉一蔓今天在這兒出現,八成跟他脫不了乾係。”
他偷偷拿眼角的餘光打量沈澤帆一眼,斟酌道:“當年他被你逼得像狗一樣從南京逃到濟南,這檔口倒回來了,還住你家對麵。你說他什麼意思?小帆,我看你還是多注意點。”
“注意什麼?”沈澤帆了解清楚了,哂笑,也不打算留了,撈起車鑰匙直接出門,“這狗啊,他就一輩子都是狗。你還擔心他能翻上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