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 / 2)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為什麼要給她那麼大的希望哦。

劉小麥倒是還好,她本來就沒覺得劉二柱會一帆風順被選上,劉二柱能靠自己的本事當了一回演講家,得了這麼多好感,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至於其它的事情——

劉小麥在人群裡找了一會兒何在洲,沒有找到。

算了,暫時不著急。

“紅子,你怎麼啦?”

劉二柱匆匆忙忙地從台上下來了,人群自動給他讓開道,他一下子撲到了張秀紅身邊,抱起來她的手。

張秀紅恨屋及烏,這一瞬間看到劉二柱那張臉,根本沒辦法平複心情,整個人繃緊,惡狠狠地瞪劉二柱。

劉二柱迷茫:“?”

“爸,媽讓你彆管她,先跟人家道謝啊,今天這麼多人投你票。”劉小麥激動道,“我們大隊這麼多人都支持你相信你,爸,你以後一定會成為讓人想起來就翹大拇指的人!”

劉二柱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的嗎,紅子想的真是周到啊。

張秀紅僵硬的嘴角擠出來一絲笑容。

她一抬手,劉二柱趕緊跟伺候娘娘一樣把她扶起來。

然後兩個人就這樣彼此倚靠著,挨個跟人道謝,也不管那人究竟有沒有給劉二柱投票。

她家大姑娘都知道日子長著呢,她這個當媽的還能拖後腿?

這次是他們準備不足。先把這出戲落幕了,等下回兒,絕對不能發生差兩票這樣荒唐的事情。

吳國安看著底下的熱鬨,麵皮子八風不動,把原本的腹稿砍掉長話短說。

“我宣布,何春富同誌成為我們鬆梗大隊的倉管員,大家鼓掌!”

底下傳來稀稀拉拉沒有節奏的幾聲巴掌響。

但何春富不愧是接受過表彰的人,心理素質果然不同於常人。

他百感交集地站在台上,麵對著鬨哄哄的人群,硬是給自己加戲,說了好一通當選感言。

“……感謝大家的信任,給我為隊裡服務的機會。從今以後,我必將兢兢業業守好倉庫,不讓大家失望,請大家監督我!”

說完,他一彎腰,又鞠了一個大躬。

這下隻有幾聲清晰的巴掌聲,離他特彆的近。原來是吳國安在他耳朵邊鼓掌。

不給何春富再廢話的機會,吳國安高聲喊一句:“安靜!”

底下的鬨哄哄頓時一靜。

都保持著千姿百態的姿態,抬著頭望上來。

吳國安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一掛黃銅片做成的鑰匙遞到何春富手中。

“這就是你要擔負起的責任了。做得好是應該的,做不好——你要擔責!”

台下,劉小麥心有所感,看向左邊角落。

跟何在洲的目光剛好對上了。

何在洲雖然是壞分子,但是壞分子也有選舉權。

他那個媽媽足不出戶,何在洲小小年紀已經是一家之主了。

何在洲眼神冷漠,跟劉小麥目光一觸,就漫不經心地收回去了。

“真奇怪。”劉小虎嘟囔道,“那個哥哥還幫我們家砌牆,還教我們寫字,怎麼現在看起來不理人了。”

劉小豆說:“因為他、沒把我們當成、真的、真的弟弟妹妹。”

就像他們也沒把何在洲當成真的哥哥。

劉小麥摸了摸自家大妹的頭。

選舉大會已經落幕,暮色四合,倦鳥歸林。鬆梗大隊的老老少少都在往家走。

劉小麥讓兩個小的跟著張秀紅劉二柱先回去,她自己落後了兩步。

何春富一從台上下來,就走到了何在洲身邊。

“小洲,你今天是不是給叔投票了。”

何在洲麵無表情,“我當然隻投給我叔。”

他叔又不止一個,可何春富不曉得啊。他以為全天下隻有他這個胸懷寬廣的人願意給何在洲當叔了,畢竟何在洲是壞分子。

“小洲,做得好啊。這說明你跟你爺爺不是一樣的人,聽叔的話,你的路肯定會越走越廣,大家也會改變對你的看法。”

何春貴看著他臉頰上新好的傷痕,若有所指,“你爸都跑了,一個人帶著媽媽,日子不好過吧。”

何在洲沉默起來,沒說話。

何春貴就歪了歪嘴,又笑了一笑,看起來還是一副憨厚的老好人樣。

“小洲啊,你媽呢,她還天天在那兩間土房子裡躺著哪。”何春貴往左右看看,見沒什麼人,於是壓低了聲音,“這不行啊,她細皮嫩肉的,一向是吃不得苦的。你可以勸她去叔家裡坐坐,叔這兩天弄了幾本好書,你們娘兒倆不是喜歡看書嗎?”

他打量著何在洲,“小洲,你十二歲了吧,到今天也沒正規念過書。你媽可是大學生,你連小學都沒上過就太丟人啦。我倒是想起來我有點人脈,能跟你弄到公社裡讀去,就是、就是這也比較麻煩……”

他笑得臉上肉顫起來,“要跟你媽好好商量一下才行。她要是不願意去我家,我到你家也可以。”

“……小洲,你聽沒聽見叔的話?”

何在洲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毫無情緒波動地“啊”了一聲。

“不早了,我回去了。叔你彆急,路上慢慢走。”

何春富:“……”

他的鼻孔張了張,不知在通過麵部發什麼力。

“小洲,叔講到現在,是一句話都沒入你心坎子裡?”

何在洲有些困惑:“叔,你說話了嗎?你說了什麼啊?”

何春富憨厚的麵皮子終於裂開了一條縫隙。

“何在洲!你這樣很危險啊,你跟你爺爺越來越像了,就是我願意拉你一把,你也沒那個覺悟被我拉。”

何在洲點了點頭:“叔,你講的有道理。”

這態度還不錯,何春富的語氣又緩了緩,覺得何在洲還有救。

“不過我也姓何,我是你叔,無論怎麼樣,我總不能對你見死不救。小洲,你要相信,叔肯定想對你好。隻要你自己先把覺悟提升上來……下麵的事,很容易。”

何在洲又點了點頭:“叔,你講的有道理。”

這是從善如流了啊,何春富滿意了,果然對於這些小孩子,還是要連嚇帶恐嚇,光講道理,小孩子聽不懂。

他笑眯眯地提點何在洲:“那你想好了,要怎麼跟叔證明你的覺悟呢……這種事啊,要越快越好。”

何在洲還是點頭:“叔,你講的有道理。”

何春富:“……”

他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被敷衍了!

這□□崽子怎麼就這麼壞呢!

“何在洲,你這是玩我是吧,玩我呢!”何春富向何在洲逼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何在洲一動不動地看著他,表情都沒變,一副悍不畏死的樣子。

何春富不愧是何春強的兄弟,臉上露出了老何家祖傳的猙獰。

就在這時——

“何春富同誌,你在這裡乾什麼呢?”

何春富渾身一僵。

他的臉部肌肉扭曲了幾下,扭出常見的憨厚模樣。然後才轉過頭,看向突然出現的大隊長吳國安。

“大隊長,我給何在洲撣衣上的泥灰呢。”何春富嗬嗬笑著,“這個孩子,就是毛毛躁躁的,又沒人管,我想教他乾淨一點。”

說著,他逮著何在洲乾乾淨淨的衣裳拍了幾下。

吳國安不言不語,就看著他。何春富不敢跟吳國安對視,就左顧右盼找話講。

“大隊長,我曉得何在洲成分有問題,我現在已經是隊裡的倉管員了,不能再跟這些壞分子接觸,影響不好,我以後不會了。”

吳國安“哦”了一聲:“你剛剛不是這樣講的啊。你有點人脈,你姓何,又是他叔叔,肯定想對他好。”

何春富那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吳國安是什麼時候來的啊,親娘喲,他聽到了多少話!

而且好好的吳國安怎麼就又回來了。今天投票搞得吳國安不開心,他明明一交鑰匙就離開了啊。

何春富百思不得其解。

現在這個情況也由不得他想東想西,隻能不停地狡辯,呸,不停地解釋:“大隊長,我之前衝動了,說的都不是心裡話。我肯定不會背叛組織的,我怎麼會對一個壞分子好。”

吳國安心裡有點膩味了。

什麼背叛組織不背叛組織的,組織裡頭從來就沒有何春富這麼個人。

這個何春富,自從接受過表彰之後,每次說話都把自己抬到一個不得了的高度。對自己嚴要求是好事,但有時候,就感覺組織反而被他給綁架了。

“你說的覺悟是怎麼回事?”

吳國安皺著眉問,他始終覺得何春富這話說的怪怪的。

何春富一聽這話,反而放心了。說明吳國安沒聽到他前麵的那些長篇大論。

這就好,這就好。

他又可以憨笑了:“我勸小洲呢,要想走清白正確的道路,必須在小事上就提升覺悟,要、要先把衣裳上的泥灰弄乾淨。”

居然讓他圓上了。

吳國安冷哼了一聲:“你好自為之。”

何春富點頭如搗蒜,目送吳國安離去,然後也對何在洲冷哼一聲:“你好自為之。”

何在洲笑起來:“好的,叔。”

“……”何春富一摔手,不情不願也離開了。

何在洲卻沒急著走,他看向一處草叢。

劉小麥從草叢裡突然冒出來,手裡還捉了一隻蟈蟈,“你要玩嗎?”

何在洲眯了眯霧沉沉的眼。

真是個不討喜的孩子,劉小麥歎氣,“你沒事的話,我就回去了。”

“等等。”何在洲說,“你爸很會打家具,會打澡盆嗎。”

劉小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就聽見何在洲慢條斯理道:“我媽媽喜歡用,要大一點,她要洗澡。”

不遠處的大樹後麵,有人的影子聽到這陡然動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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