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看守所出來,洛思微一路去了市局。
周末的市局比往日裡安靜許久,她打開自己的電腦,把唐璽收集過來的關於這個案子的各種資料又仔細核查了一遍。
當她不再帶著何錦是真凶的想法去看那些資料,就發現了一些新的端倪,何家的人雖然看起來與周圍的人們沒有什麼過節,可當警方查訪到一位他家公司的離職員工時,那人卻用了一個不是那麼好的詞來形容自己的前老板:欺軟怕硬。
洛思微又給那人打了電話過去核實,那名前員工慌了:“你們怎麼又打電話來了?我老板的死和我沒關係。”
洛思微安慰了他,說隻是想了解一下那一家人的真實情況,那人才開口。
“我前老板那兩口子吧,你不能說他們是壞人,可也不能說他們是好人。他們對待下麵的人挺苛刻的。小算盤算得特彆清楚,比如他們的原因讓我們加班了,就各種笑臉相迎,如果是因為員工的原因想要請假,就會甩臉色看。”
“他們拿他們家那點貨當命根子似的,過期的當做員工福利送給我們,其實那些洗發水根本就不好用。”
“還有次丟了一箱洗發水就各種懷疑我們這些員工,看誰都當小偷,還威脅說要報警抓我們。”
對方吐槽了很多事,那些事大部分都不大,比如大家一起點外賣何老板就把肉最多的那份拿走,貪小便宜去買水貨結果被人騙了,插隊被人打了馬上認慫,懷疑下屬背後說他們壞話就拿捏下屬,心胸狹窄。
果然離了職的員工才敢吐槽老板。
洛思微又問他何家的家庭關係怎樣,那人道:“這個不清楚,隻知道和大女兒關係不好。”
洛思微把他說的話都記錄下來,聊完了這些,她去茶水室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洛思微發現遲離辦公室的門開著,看來過來加班的人不止她一個。
洛思微一直忙到下午,她把資料合攏,穿過走廊,敲了敲遲離辦公室的門。
遲離正在裡麵,他坐在辦公桌前,桌子上整齊堆放了幾疊散開的文件。
洛思微粗略一看,好像都是一些賭博網站的網址以及交易記錄。
遲離低頭把那些文件收攏,問她:“你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洛思微把自己的顧慮還有新的發現告訴了遲離,隨後她道:“我覺得這個案子還有一些問題,所以可能要晚點再結案。”
遲離微微一點頭,他的雙手手指習慣性地相互交疊,隨後問洛思微道:“接下來你準備怎麼查?”
“我想搞清楚,何錦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找到她這麼說話做事的邏輯。”
隨後洛思微詳細道:“何錦的說謊好像是習慣性的,整個人有些古怪,但是她沒有精神問題,是個正常人,她的行為和做事一定有內在的邏輯,隻不過這個邏輯可能掩藏在她的謊言之下,也可能難以被常人理解。”
遲離問:“那你準備從哪裡入手?”
洛思微拿出了學籍登記表:“我發現何錦的話裡還有矛盾的地方,她的學習成績不差,高中時候也是中等靠前,這樣的成績考大學的話至少可以上個本科,甚至發揮好了可以上重點。可是她沒有參加今年的高考,還說父母想讓她複讀考大學,她不想複讀。”
遲離輕輕點頭,洛思微把這細微的動作視為鼓勵,她又抽出了一張初中的成績表。
“初中的時候,何錦有幾門課一直在班上是前幾名。特彆是語文成績很好。我查了一下,她的初中班主任正好是語文老師,所以我想要去找這位老師進行問詢。”
“你準備什麼時候去?”遲離說到這裡,看了看日曆道,“做老師的工作比較忙,最近考試周,我們最好是周末過去,這樣能夠了解得更為詳細。”
洛思微道:“好,那我通知隊員過來加班。”
按照規定,進行證人詢問至少需要兩名警員在場,洛思微想著,誰是那位將要被提溜過來加班的倒黴蛋。
她剛準備轉身離開,遲離又叫住了她:“等下。”
洛思微的腳步一頓。
遲離站起身道,“我今天的工作處理得差不多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和你走一趟吧。”
洛思微沒想到遲離會願意親自出馬:“當然……不介意。”
遲離把錄音筆和記錄冊放入書包:“不過案情還是你更加了解,我隻是旁聽,幫你做個記錄。”
洛思微急忙拱手:“不不……遲隊,您這麼謙虛讓我都不會說話了,您是去指導工作的!”
洛思微很快打過電話做好了聯絡,那位老師姓唐,表示願意給他們提供一些信息。
這是一場說走就走的調查,兩個人來到了市局樓下的停車場。
遲離今天是開車過來的,他打開了一輛車的車門坐了上去。
洛思微過去不太喜歡和男同事單獨坐一輛車,就算是打車也是一個人坐在後排。由於那些經曆,還有驅之不散的噩夢,她總是有些害怕那些男人,仿佛獨處時,他們會隨時變成洪水猛獸。
上車之前,洛思微猶豫了一會,她想起了遲離之前和她的幾次接觸,覺得眼前的人是安全的。每次看到遲離時,她總是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和他單獨麵對時,也不會像麵對其他男同事時覺得那麼緊張。
想到這裡,她打開了前門,坐在了副駕的位置上。
這輛車是遲離的私車,車上很乾淨,有一種淡淡的薄荷味座椅也很舒適。洛思微扣上了安全帶,側頭看了看遲離,他目不斜視,全神貫注地發動了車。
以前和男性單獨在一個封閉空間時,洛思微會感覺到不適,心臟會跳動加速,皮膚上會起雞皮疙瘩。這一點和那些男人的年齡,帥度,熟悉程度並無關係。
大學的後一年,她一直極力想從那些事情裡走出來,也曾經思考過是否要交往男友。
當時有一位移民管理專業的男生叫做竇承誌,那男孩想追她。竇承誌長得很帥,個子高高,家庭也不錯,絕對是在校園裡炙手可熱的績優股。
可當他約她單獨吃飯,兩個人坐在同一間小包間裡時,她的心臟跳得快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了。
那是一個再普通不不過的場麵,洛思微卻怕到牙齒打顫,渾身都不舒服。最終她拎起了書包奪門而出。回到了宿舍以後,她過了好久才讓自己恢複正常。給那姓竇的男生發短信說自己身體不適,然後拒絕了對她的邀請。
從此以後,她再也沒有和男人親近過,更沒有談過戀愛。
可是現在,洛思微發現自己坐在遲離的身邊並沒有起什麼反應。
對於這種情況,洛思微有點詫異,也有點欣然。不管怎樣,以後一起出任務的話還是方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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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兩個人就到了唐老師的家中。
這位唐老師三十多歲,是位瘦瘦的女老師,她看起來很溫柔,說話如同和風細雨,有一種書卷氣。
唐老師讓他們坐在沙發上,還特彆給他們倒了兩杯茶,茶杯上畫了山水畫,精致好看。
說明來意之後,唐老師就道:“那個孩子我一直記得,她們班是我六年前開始教的,那是我第一次帶班主任,努力想把工作做好。”
洛思微開門見山,簡述了一下那場火災,隨後問:“唐老師,情況就是這樣。你覺得,就你對何錦的了解,她做出這種事的可能性大嗎?”
唐老師道:“我不相信我的學生會做出放火的事情來……不過我也已經三年沒有見到她了,人都是會變的。”
洛思微問她:“你記憶之中的何錦是怎樣的?”
唐老師低頭回憶:“何錦那個孩子有點倔,喜歡撒謊,但是我覺得她並不是個壞孩子。”隨後她又解釋道,“我們這些當老師的,見的孩子多了,日日相處,能夠判斷出孩子的好壞,這種好壞是本性的,和後天沒什麼關係。”
洛思微道:“何錦說,她父母想讓她上大學,可她不想複讀,我懷疑這是謊話。”
唐老師點頭確認:“就我對他家的了解,大概是何錦想要念書,他爸媽不讓她去。她的父母一直想要她早點打工掙錢或者是進自家公司幫忙。”
隨後唐老師補充道:“當初中考的時候,她家就鬨過一次,說女孩子多讀書沒用,不如去上職業高中,我們幾個老師都勸他爸媽,說何錦的成績可以進旁邊的重點高中,做為家長有一筆獎勵金可以拿,最後他父母才同意了。”
洛思微感覺到自己找對了人,她又說了何錦報假警的事,隨後問:“唐老師,你還了解一些什麼,能夠給我們詳細說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