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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家裡,趙大忍著周身的劇痛掙紮著
朝門口爬去。
“救命…”他不放棄地喊著,突然間發覺自己的聲音不再像蚊子哼哼一樣,大了許多。
“救命、救命!來人啊!”趙大目光中迸發求生本能,朝著門口大聲喊嘶吼。幾分鐘之後,他的大門終於被人一腳踹開…
趙大看到慌慌張張跑進來的人,長舒了一口氣,終於閉上了眼睛。
老李和詹台趕到醫院的時候,趙大已經醒過來一陣。
“…我在樓道裡留了一個人,樓下也留了一個人。樓道裡的人說什麼都沒聽見,還是樓下的人聽到模糊的求救聲,這才撞開大門衝了進去。滿地都是鮮血,趙大跟中了邪似倒在血泊裡,身上十幾處傷口。”推開門之前,老李對詹台低聲說,“他剛醒過來的時候還想抵賴,這次怎麼也得把實話逼問出來才行。”
詹台和老李推開門。趙大抬眼看了他們一下,彆開臉。他的臉上和手臂上都有被紗布包裹好的傷口,頭上的頭發卻梳得整整齊齊、油光發亮。
詹台走到趙大的麵前,把碎成兩截的桃木劍啪地丟在趙大腿上蓋著的棉被上。
“幾分鐘前,我們才從西城分局過來。孫三可還被好好地關著呢,特意跟我們說,讓我們給你轉達一下他的關心。”詹台懶洋洋地說,“這次的故事編好了沒?是孫三要殺你,還是死掉的李四和錢二又看你不過眼了?”
趙大嘴唇顫抖,目光凝視著桃木劍,沒有說話。
詹台淺淺勾了下唇角,大步朝前,一把抓住趙大的領口。
“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怕不怕天天擔驚受怕,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死呢?”詹台冷笑,“這一次是我的人救了你,下一次呢?等到晚上呢?你敢閉上眼睛嗎?你閉上眼睛,知不知道黑暗裡誰在看著你,又打算什麼時候對你動手呢?”
他輕輕一摜,把趙大像塊破布一樣丟在枕頭上,轉身吩咐老李:“把門口的人都撤了,用不著守在這裡。”
趙大的眼神微晃,瞳孔震動,手指也開始輕輕顫抖。
詹台尤嫌不夠,回身挑起眉毛:“啊,對了,差點忘記了。這個,我也要拿走。”
他捏起了方才丟在床上的桃木劍,嘲諷地對著趙大笑了笑。
眨眼之間,他的右手不過是在空中輕巧地畫了個圈,淡藍色的火焰卻突然從桃木劍上方燃燒了起來,仿佛猙獰的老虎張開血盆巨口,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那一截殘存的桃木短劍便化成了一團黑色的焦炭,撲簌簌地落在地上。
老李見怪不怪地
微笑。趙大卻瞪大了雙眼,目瞪口呆地望著詹台。
“彆走。”他垂下頭,終於低沉開口,嗓子因為劇烈地呼救而受傷嘶啞,“我說。你們不要走,我什麼都告訴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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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工地是真的。當保安也是真的。欠工資不發也是真的。”趙大緩緩開口,“但是有些真實的情況,我上次沒有說。”
“那
個昧下工人們血汗錢沒有發的包工頭,就是我。”
“我和錢二一個村子裡長大,我大他九歲,從小帶著他走南闖北摸爬滾打,本事差不多,兩個人的臭毛病也差不多。那幾年我混得不錯,在工地上當包工頭,手底下管二十幾個人。除了你知道的孫三和李四,其實還有個十幾歲的小孩兒。那小孩兒挺可憐的,他爸是工地上流浪漢,他媽是個瘋子,就蹭工地上大鍋飯,饑一頓飽一頓也長到十幾歲。”
“我看他可憐,就把他帶到自己的施工隊裡。大家都管他叫黃毛。黃毛跟李四年齡相仿,兩個人最親近,一天到晚跟在孫三屁股後頭,就是孫三的小跟班。”
“…錢二這人,沒啥彆的愛好,喜歡玩彩票。他自個買了兩年,大獎沒中著,但是有次從兌獎的地方回來,往我們麻將桌上扔了一萬塊現金,說自己摸了把小的。”
“小獎也是錢啊。大家都挺羨慕的,就跟著錢二一起買。每次就由我給錢二,五十塊錢,要是中了,獎金就大家平分。”
“就這麼買到年底…結果快到年底的時候,有一次你還彆說,就我們工地那二十幾個人買的,還真中了!”
“一等獎,一百萬。彩票報數那會兒,一屋子人先是愣住,然後都瘋了,差點把電視機砸了。一百萬塊錢,二十個人分,一人也有五萬塊錢,頂大半年的工錢了。”
“我也跟著高興啊,就催錢二趕緊去兌錢。”
“錢二跟我回到屋子裡,撲通一下跪地上,求著我救他。”趙大長長吐出一口氣,臉上神色愈發冷漠,“錢二這小子,原來根本就沒有買彩票。每次我給他的五十塊錢,都被他拿去發廊KTV找樂子去了。”
“一百萬,一百萬塊錢啊!這要是工地上兄弟們知道了,錢二得被打去半條命。二十幾雙眼睛看著我,我也得把他從我們隊上踢出去。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我當親弟弟看的親人,我能怎麼辦?得救他啊!”
詹台冷冷抬眼,長長的丹鳳眼一挑:“你這人,還挺講究兄弟情義?這麼大鍋,也肯替他背?”
趙大眼中閃爍陰險的光,嘴上說:“…我思來想去,也隻有這麼一招了。就是把年底要發的工資拿過來當彩票的獎金,一人五萬塊錢,分給兄弟們。”
工資被當成彩票獎金派發下去。
年底了,沒有得到工資的工人們勢必要鬨事。
一旦鬨事,他們挪動工資的事情就會敗露。到時候事情一樣會露餡兒。
那怎麼辦?
趙
大年齡最長,心思最重,和錢二合計了一晚上,決定鼓動工地上的工人們去偷電線。
“晚上我來值班,到時候錢二帶人來偷電線,跟工人們說是我會放水讓他們走,可實際上我要不但不會放走他們,還要報警,把他們都抓起來。等上麵問起來,一整隊施工隊監守自盜,那還發什麼工資?”
“我不但舉報有功,就算上麵問起來工錢的事,也可以說本來要發下去的工資已經被我取出來了,那天晚上遇上賊人偷電線太亂,
錢都丟了。”
計劃看起來萬無一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計中計,錢二鼓動工人們去偷電線,趙大裡應外合,把工人們一網打儘。工人們犯法去坐牢,自然也就沒有臉麵去要工錢。趙大立了功,連挪用工資的事都可以瞞下來,簡直是一個□□無縫的陷阱。
趙大和錢二連夢都做好了。
可惜虧就虧在那天晚上,壓根沒有幾個工人出現。
“大家也是要命的,辛辛苦苦乾了一年,不僅中了獎金,眼看就要到年底拿著工錢回家團圓,誰願意深更半夜過來乾這違法的事?錢二忽悠了一整天,不僅沒幾個人上當,還有兩個工人偷偷跑到我這裡跟我說,讓我注意錢二這個內鬼,彆被他騙了。”
趙大歎一口氣:“如果真的沒有一個人上當,也就算了,就當錢二喝多了放了個屁,這事兒就過去了。可是偏偏最倒黴的是,還真有一個人上當了。”
“孫三年輕氣盛,行事又衝動,等著賺點快錢回家結婚,一聽錢二說這玩意有油水可撈就動心了,又有李四和黃毛兩個跟班。等晚上天黑了,就摸進工地裡去,打算偷電線。”
如果所有人都來了,趙大和錢二剛好可以去唱那出雙簧。
如果沒有人來,一個平靜的夜晚就這麼過去。
可偏偏來了不多不少三個人,趙大竟不知道此時這戲到底是應該唱下去,還是不應該唱下去了。
工地上的電力井裡除了一根運行電纜,還有兩根休止電纜。李四和黃毛戴著安全帽,正準備下井的時候,趙大恰到好處地出現在他們身後,大吼一聲:“乾啥呢?”
李四和黃毛嚇了一跳,撒開丫子往旁邊跑。孫三也跑了兩步,回頭一看隻有趙大一個人,眉頭一皺,惡從單邊生,直愣愣地朝著趙大衝過來。+;;;.
“還等什麼?過來跟著我一起上!”孫三大吼一聲,四散而逃的李四和黃毛這才停下來,顫顫巍巍地朝趙大圍過來。
孫三一拳揮上,猛地將趙大擊倒在地,騎在趙大身上,雙手狠狠鎖住趙大的喉嚨。
“說,咱們二十幾個一整年的工錢你是不是取出來了?你放在哪裡了?”孫三怒吼,朝著李四和黃毛喊,“還不過來幫忙?咱電線都敢偷了,還不如一票做個大的,以後都不用再給人賣命。”
趙大滿嘴是血,連連搖頭,孫三再揮一拳,狠狠砸在趙大的胸口:“說不說?再不說,我打死你!”
李四
和黃毛站在扭打著的兩人旁邊,畏畏縮縮,一句話都不敢說。然而此時,一直站在陰影處觀望的錢二眼見趙大被打得吐血,再按捺不住,手裡拿了一塊磚頭,從側後方偷偷溜了過來。
孫三還在逼問趙大,手裡撿了一塊碎玻璃,在趙大的脖子上麵狠狠壓下,鮮血像是從蚌殼裡滾落的珍珠,一點點滲了出來。
趙大再也不敢隱瞞,喘著粗氣說:“…錢已經沒了。上次中的獎你知道嗎?那次的獎金,就是咱們大半年的工錢!
錢老二這王/八/羔/子,每個禮拜去買彩票的錢被他拿去ktv找樂子花掉了,壓根沒買彩票!沒有錢!沒有錢!”
孫三愣住了。
趙大等的便是他分神的這一霎,舉起身旁撿起來的碎石塊,猛地拍到了孫三的後腦上。
孫三嗷地痛呼出聲,身子一歪,被趙大掙脫開鉗製,從身/下逃了出來。李四見狀急忙上前,扶住孫三。
孫三一把推開他的手,指著趙大怒喊:“給我追!”
李四一猶豫,鬆開孫三,朝著趙大追了過去。趙大被孫三打得已有些暈頭轉向,跑得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卻心生一計,在李四追上他的時候,從地上抓起一把碎石屑,猛地朝李四撒過去。
李四最是膽小嗷嗚一聲,捂住了眼睛,哭喊著:“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見了!”
趙大站起身,下了狠手朝李四一拳打過去。
那一句哭喊嘶吼的“眼睛”“眼睛”仿佛對趙大的暗示和鼓勵,他第一拳、第二拳、第三拳都不偏不倚,對準了李四的眼睛一拳拳打著,直到李四眼中鮮血溢出,抱著頭縮成一團,不住地叫著“救命”才停下手。
而恰在此時,錢二已經偷偷潛到了幾人的身邊,高高舉起手裡紅色的磚頭,猛地朝著最靠近他的黃毛拍了下去。
“嗡”的一聲暗響之後,黃毛連哼都沒有來得及哼一聲,就如同一灘爛泥,軟塌塌地倒在了地上。
軟下去的黃毛和癱倒在地上的哭喊的李四,終於喚醒了孫三最後一絲理智。
他怔怔站著,看著眼前的錢二和朝著他走過來的趙大,喃喃道:“殺人了,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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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大戰之後,孫三、李四、趙大和錢二圍坐在黃毛的屍體前麵。
李四嗚咽著哭個不停,孫三怒極,一把拍上他頭頂:“哭什麼哭!要不是你這麼沒用,我們也不至於落到這個樣子!”
趙大冷笑:“你們就是再能乾,就算是把我和錢老二都搞死了,今晚也拿不走一分錢。”+;;;.
四個人,四個都心中有鬼。
趙大監守自盜,錢二失手殺了人。孫三和李四偷盜轉為搶劫,偏偏兩個都未遂。
“現在怎麼著?”李四不敢再哭,哆哆嗦嗦地問。
如果報警,他們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趙大和錢二監守自盜設局陷害挪用工錢的事跡會敗露,李四和孫三偷盜搶劫謀財害命的行徑也怕是瞞不過警方。
“殺人的又不是我,我怕什麼?”孫三冷笑,“等警察來了,該怎麼說怎麼說,大不了牢裡蹲幾年,我怕什麼?”
趙大也冷笑:“你倒是跟警察解釋解釋,你為什麼深更半夜跑到工地上遛彎啊?嗯?錢二雖然一磚頭敲死了人,但是按理算起來,我們這是正當防衛。我和錢二晚上工地值班,遇上偷電線的小賊,英勇搏鬥,還受了傷,抵抗中失手打死了人,判不判刑還說不準呢?我怕什麼?我有什麼好怕的?”
孫三和趙大四目相對,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不甘。
誰都不願意坐牢,誰都沒把握能脫身,誰都在虛張聲勢。
錢二打破了尷尬的沉默:“…除非,除非我們都當今晚的事沒發生過。”
孫三冷笑,指著眼前放著的黃毛的屍體:“你說得輕巧,那你倒是把屍體給我變消失啊!”
這時,一直哆嗦個不停的李四卻小小地舉起了手,顫抖著指了指那邊的窨井。
“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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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們最後,就把黃毛的屍體放進了窨井?”老李皺著眉頭問。
趙大點點頭,又搖了搖
頭:“我們確實把黃毛放了進去,可是後來才知道,原來我們當時放進去的黃毛,壓根不是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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