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宇也不知道該買什麼東西,程舟買大白菜胡蘿卜豆腐豆乾,他就跟著買,順著櫃台買了一圈,終於買完了所有的東西。
程舟站在街邊角落,隨手扯過腰間的軍用水壺大口喝著水,買東西就要和售貨員交流,交流就必須要背語錄,說話愣是說的口乾舌燥。
等了好半天,一行人才推著自行車慢悠悠地走回了家。
十一月份的氣溫已經很低,即使太陽已經東升,也沒有暖洋洋的舒服陽光。
下午兩點多,天上漸漸堆積著厚重的雲層,不到一會兒,雪花紛紛揚揚落了下來。
一九六六年的冬天,第一場雪來的格外早。
程舟本來懶散地坐在霍越澤懷裡,端著搪瓷缸暖著手,見狀忍不住出門看了看天,“下雪了,天上的雲層真厚,這個天氣正好能做點壞事。”
小崽抬頭好奇道:“爹爹要乾什麼壞事啊?”
霍越澤忽然就想起了三年饑荒那段時間裡發生的事情,還有民間的那些“顯靈”傳言,笑著說道:“舟舟,你是不是又想裝神弄鬼了?”
程舟對著他無害地眨了眨眼,低頭抿了口熱水,道:“走走走,帶你們看好戲去!”
昌安市祁南街。
街道儘頭有一個新搭建起來的平台,一群人正在那裡圍著。
下了雪,也澆不滅那幫紅小兵的熱血沸騰,依然拉著人開大會,言辭激烈,批判著各種罪行。
程舟遠遠看過去,早上見到的那對老夫婦還在那邊跪著,左右兩邊還有幾個跪著挨批的壞分子。
他散開精神力,仔細聽了幾分鐘,那對老夫婦是醫院裡有名的老中醫,其他幾個壞分子恰好都是學校裡的老師,都不是大奸大惡之人。
“高建文,身為教師,勸阻學生加入紅小兵,甚至……”帶頭批判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正激情昂揚地拿著紙張念著。
底下有一個學生看不過去,喊道:“牛曉慧,那是教了咱們三年的老師,你不用鬨得這麼過分吧?不就是以前批評過你幾次嗎?你這是公報私仇!”
女孩子聞言,狹長的眼睛望過去,“怎麼?我說的不對嗎?你是不是也想上來挨批?”
與此同時,旁邊武裝的幾個紅小兵也看了過去,無聲地震懾著。
對方也不敢再說話了,默默退了回去。
程舟呼了一口氣,有了幾把木倉,就這麼得意?
他抬頭看著天空,藍色的能量衝天而起,天上雲層瞬息萬變,頃刻之間就刮起了狂風。
“怎麼忽然刮這麼大的風?”
“走走走,快回家,彆看了。”中年婦女推著幾個孩子往後退。
丁點大的小孩抬頭驚呆道:“等等,媽媽,你看那些雲——”
話音未落,轟隆一聲巨響,一道接一道粗壯的閃電直直落了下來,精準無比地砸在了那群作天作地的紅小兵頭頂之上。
“啊……好疼啊!”
“啊……啊啊啊……”尖叫聲接連響起。
轟隆隆的雷聲持續不斷,猶如手臂粗的閃電幾乎劃破了整個陰沉的天穹,就連遠在城郊駐地軍區裡的人也看見了這一奇特的現象。
“快快快,躲遠點,往後躲。”
“都躲遠點!”
還是那個小孩,聲音稚嫩,不慌不忙道:“媽媽,閃電好像隻打他們啊。”
中年婦女的腿都嚇得軟了,聞言定睛一看,那些被閃電擊中的紅小兵居然還活著。
無一不是躺倒在地上左右躲著落下來的閃電,頭發被炸得直立,臉色也變得焦黑,狼狽地蜷縮成團喊著疼。
跪在前麵的老夫婦和那些老師,四周遍布著密集的閃電,卻毫發無傷,僵硬著身體呆滯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中年婦女莫名覺得心裡非常解氣!
其他人也發現了這一點,“嘿還真是,這些閃電好像隻追著紅小兵不放啊。”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該!”
“哈哈,關鍵是裡麵的那些老師,你沒看見都沒事嗎?”
“哎呦真的都沒事啊。”
片刻過後,狂風驟停,閃電陡然消失,天上陰雲在一瞬間全部散開。天光放亮。
終於恢複了平靜。
幾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天上的異常變化,鴉雀無聲般的寂靜。
中年婦女率先出聲打破平靜,“哎高老師,你沒事吧?來,我扶你起來。”
其他人猛地驚醒,忙道:“對對對,還有段醫生呢,起來起來,彆跪著了。”
台下的幾個學生也急忙上去攙扶,“老師,你們沒事吧?我送你們去醫院看看傷。”
先前批判跳腳最厲害的女孩子顫顫巍巍爬起來,臉色焦黑,指著他們說道:“你們敢?他們都是壞分子!”
轟隆一聲,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一道粗壯的閃電又砸落到了女孩子身上。
“啊——”那聲音尖利刺耳,帶著疼痛難忍的呻.吟。
“……”
底下有個學生試探地喊了聲:“牛曉慧,你沒事吧?”
“我……我的腿好疼……”女孩子的右腿膝蓋處,血肉翻卷,甚至隱隱能看清裡麵碎裂的骨頭。
“蒼天有眼呐,”剛被攙扶起來的段老頭忽然笑出聲,他本來就是行醫多年的老中醫,一眼就能看出這傷勢的嚴重,“丫頭,依我看,你這條腿,恐怕是保不住了。”
極遠處的程舟揚了揚眉,回頭低聲道:“好了,徹底結束,我們回家!”
小崽已經徹底驚呆,用崇拜的星星眼望著程舟,道:“爹爹,你真的好厲害啊!”
“那是!”
“能不能教教我?”
程舟果斷拒絕道:“這個你沒法學,就連你爸爸都不能學呢。”
小崽頓時蔫了。
霍越澤始終散開精神力幫忙盯著四周,聞言笑了笑,“走吧,回家再說。”
短短幾個小時之內,閃電襲人的事件傳遍了整個昌安市。
駐地軍區。
穆老首長道:“關於這件事,你們是怎麼想的?如實報上去?還是想辦法壓下來?”
周圍的幾個人沉默良久。
“還是……彆報上去吧!”
散會後,穆景山站在窗戶前,抬頭呆呆看著外麵的這片天,穆嘉怡也走了過來。
穆景山歎息道:“姐,這個昌安市,真的不簡單啊。”臥虎藏龍。
穆嘉怡笑了笑,“你想那麼多做什麼?經過這一遭,我們大家以後的日子,也就安靜下來了。”
*
據《民間野聞錄》記載。
一九六六年十一月八日,大雪初降。
昌安市祁南街發生一樁異常事件,目擊者達數百人。
忽有狂風刮過,轟隆巨響,粗壯閃電劃破蒼穹,照亮陰沉天空。
閃電接連擊中多人,擊中者麵焦黑,疼痛難忍,然無一死亡,三天後徹底痊愈。事發當場,現場槍支刀具皆成粉末,唯有七人未被閃電擊中,毫發無傷。
閃電消失霎那,天上陰雲驟然散開,天光放亮。
有一人不忿發言,繼而被閃電再次擊中,右腿膝蓋以下截肢,自此再無人敢言。
有好事者結合三年饑荒的多次“顯靈”事件分析定論——
昌安市定有神明擁護。
傳言紛紛。
昌安市的最高領導已然波瀾不驚,壓下此事未能上報,自此迎來了將近十年的安穩生活。
十年動蕩拉開序幕。
黎明前的黑暗籠罩大地。
縱使外省鬨騰折騰,數不清的人家受到風波牽連,然而昌安市始終安靜如雞……
沒有一個人敢冒頭起哄。
直到後來,萬千青年響應號召,積極上山下鄉,無處安放的熱血青春終於有了宣泄的地方。
那些青春洋溢的臉,眉目飛揚,身懷遠大誌向,揣著希望奔赴祖國各地。
至於其中分分離離,酸與甜,苦與辣,以及融進這一代青年骨血裡的苦難和煎熬,都將在漫長的等待中化成了歲月的沉澱和恩賜。
一九七七年九月,高考製度恢複,舉國歡慶。
黎明終於到來,太陽再度升起。
作者有話要說: ——
抱歉,本來是零點準時發的,修細節修了半天修到現在……捂臉。
大綱主線都寫完啦,後麵應該就是寫番外了,撒糖的番外,甜甜甜!
在猶豫要不要寫末世相遇相知的番外,應該不會太長?不確定,如果寫了就放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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