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隱隱懼怕會被人推開,因此才在這裡等著聶爺爺,寸步不離。
聶致說:“當然可以。”
聽到聶致的話,她抵在食指的拇指蓋鬆開,杏眼一彎,難得展出個切意的笑。
腳步輕盈跑出庭院,往左去了。
拐過一個七字彎,再走一段距離,就能看到慕尋家。朝陽東起,她小跑著,像在柏油路上追逐自己腳下頎長似大人的影子。
今天,慕家格外冷清,幫傭喬阿姨不像往常在院子裡張弄花草,一眼看去,大門緊閉。
她視線停留在一扇圓弧形窗戶上,平時,隻要她叩響玻璃,就能看到慕尋的小身影,一言不發的安靜,對視之後他會打開窗戶,她就能踩著花架爬進去。
慕尋每次都似乎對她爬窗的技術很懷疑,張手在下麵對著空氣移來移去,好像她會摔下去似的。
她在體育課可常拿第一名,怎麼可能會這點功夫都沒有。
今天她叩了一遍又一遍,慕尋還是沒有現身。
汽車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傳來,一輛警車停在庭院柵欄前,慕尋從後座下來,他身上裹著一床毯子,隻露出個腦袋。
看到宋酌的頃刻間,他灰哀的瞳眸亮了一瞬,可立馬被壓下,他撇過頭,不看她。
駕駛座出來一個短發製服警察,她想起昨夜長鳴而過的警笛,不由地向慕尋走去,視線從警察叔叔身上再移到他身上,問道:
“慕尋,你怎麼了?”
他脖子上有一道紅痕一閃而現,很快被他用薄毯掩蓋住了,而宋酌正看著他的眼睛,並未發覺。
慕尋仿佛又回到了兩人剛相識的時候,沉悶得半句話也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他終於抬起頭,執拗地看向她,抿著嘴唇,仿佛有很多要說,又仿佛一個字也不想說。
她顧不上問他原因了,隻是把畫塞進他的手裡,邊說:“這
是我答應要送給你的畫,我……我要走了,去很遠的憑州市,可能再也回不來了,你彆傷心……不要傷心。”
小孩子眼裡,不能小跑著到的地方就隔著天和地那樣遠。
讓他彆傷心,可她眼淚跟豆子似的簌簌掉落。
聽到她的話,慕尋周身的空氣瞬間緊繃,眼睛蒙上一層水汽,下一瞬,他扔下她的畫,抓起她的左手狠狠咬了一口。
咬在虎口,一排的牙印,痛感還沒消弭,就聽見大門“嘭”一下被緊緊關上了,慕尋一句道彆的話也不想和她說。
短發警察目露疼愛,蹲下身安慰她,
“乖,不疼不疼,他應該是舍不得你的。”
她抬起手臂抹了抹眼淚,難以抑製的顫聲問:
“警察叔叔,慕尋昨天晚上遇見什麼事了?還有他家的幫傭阿姨呢?”她腦子裡浮想聯翩,“是遇到壞人了嗎?”
短發警察望向那扇緊閉的大門,搖了搖頭,“這個叔叔不方便和你說哦,以後有機會,你多關心關心慕尋小朋友。”
她點點頭,又搖頭。
沒有機會了,她要到憑州市去了,那裡離這裡很遠很遠,她可能再也見不到慕尋。
黑色的邁巴赫停在路邊,聶爺爺在車裡向她招手,她拖著邁不開的步子,三步一回頭,終究上了那輛車。
窗邊,慕尋雙眼通紅,當車輛絕塵而去時,他再也忍不住,淚珠滾落,暈在畫上靈俏又栩栩如生的身影上,淚透紙背,他反應過來,立馬抬手去擦拭,可越擦越糊,再也沒了原來的樣子。
他縮在窗邊,把自己裹成了一個千層白繭厚的蠶蛹。
短發警察進來後,試圖和他溝通,安慰他,可慕尋不言不語、不喜不悲,仿佛又回到了在警察局的狀態。那個女孩兒走後,連帶把他身上的情緒按鈕鍵也關上了。
他歎了口氣,心想這家的女主人心怎麼這麼大,孩子出了這樣的事情,連人影都沒見到,打電話也是忙音,好不容易打通之後,對方聽警察說明了情況,隻扔下幾個字,“我會派律師來處理。”
就掛斷了。
此時門鈴響起,應該是聯係的心理治療師來了,短發警察把那張加菲貓的畫輕輕放在了桌上,帶上門出去了。
蠶蛹破繭,拿起了那張畫,攥得很緊很緊,每一寸力道皆刻印在畫上、揉進骨血身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