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妙妙回到房間,打開陸啟明給她的小盒子。
裡麵有七根試紙,與配套的驗尿杯。
她拿了一份去衛生間使用,按照說明書上的方法,將試紙條的一端浸在尿液裡,然後拿出來平置。
幾分鐘後再去看結果,白色的試紙條上隻有一根清晰的紅線。
陰性,沒有懷。
她比對了又比對,鬆了口氣,將剩下的收好留著以後用,然後迫不及待地下樓告訴陸啟明這個好消息。
對方聽完也很高興,但堅持說道:
“過幾天再測一下,這樣更保險。在此之前你最好彆離開房間,更彆像現在一樣跑得那麼快。”
她哎呀了一聲。
“都測出沒有懷了,還那麼擔驚受怕做什麼?放心啦,咱們運氣沒那麼好的。”
他皺著眉,“妙妙。”
“……好吧好吧,我會小心的。”
她笑嘻嘻地湊過去看鍋,“今天早上吃什麼?”
可用的食材就那麼些,兩人的食譜很固定,不是麵條就是飯,菜式也一成不變。
陸啟明見她又瘦了,想讓她多吃點,於是調了碗麵糊糊,倒進鍋裡烙餅吃。
麵餅煎得薄薄的香香的,上麵塗滿一層槐花蜜。
江妙妙一口氣啃了兩張,衝他直豎大拇指。
“你手藝真好,怎麼練出來的啊?”
剛出鍋的餅已經被吃完了,陸啟明繼續煎,拿著鍋鏟道:
“小時候家裡總沒人在,我三年級學會用煤爐,就開始給自己搞東西吃。後來去封閉式學校住宿,食堂飯菜不好吃,學校又在很偏僻的郊區,周圍連飯店都沒有。青春期的晚上總是餓得不行,我和幾個同學經常翻牆出去,在樹林裡搭灶生火烤鳥蛋。”
江妙妙聽著,腦海裡不由自主浮現出一個畫麵——
十三四歲的陸啟明又瘦又小,與幾個同樣瘦猴似的同學半夜翻出高牆,少年們像疾風一樣跑過田野與墳堆,在樹林裡爭搶幾枚小小的鳥蛋。
她突然有些心疼,看看手裡那張還沒吃的餅,喂到他嘴邊。
陸啟明問:“做什麼?”
“給你吃咯。你是大廚,勞苦功高,嘿嘿。”
江妙妙說話時打量他寬闊的肩和修長的腿,實在難以想象,在那種艱苦的環境裡,他是怎麼長這麼高的。
相比之下,出生在普通人家,沒有大富大貴過卻也沒吃過苦的她,身高簡直愧對於那些年吃掉的飯。
陸啟明就著她的手吃完了那張餅,因疑似懷孕而沉重的心情化解了不少。
三天後,江妙妙又測了一次。
結果和上次一樣,又是陰性,沒有懷。
並且當天晚上來了大姨媽。
這下他們徹底放下心,不必再擔憂江妙妙的生命安全,但也因此更加謹慎。
這邊他們為了避孕勞心費神,那邊老白夫妻倆認認真真地孵蛋。
半個月後,一枚鳥蛋率先破殼,傳出微弱的叫聲。
之後是第二枚、第三枚……六枚蛋總共孵出了四隻小鳥,臭了兩枚。
江妙妙第一眼看見小烏鴉時,嫌棄到不想碰。
腦袋大,翅膀小,肚子大,屁股肥。
身上絨毛稀疏,皮膚是難看的青黑色,薄得像春卷皮,幾乎可以看清裡麵的內臟。
它們眼睛特彆大,嘴也大。破殼之後什麼也不乾,隻知道張著大嘴等投喂。
一旦喂晚了,四隻鳥就會一起亂叫,吵得人根本不想踏入那間房。
老白為了照顧它們弄得心力憔悴,肉眼可見地瘦下去一圈。
老白丈夫還挺負責,總在它疲憊時接過接力棒,繼續喂孩子。
江妙妙擔心養大了小的餓死了大的,特地給老白做月子餐。
火腿腸、奶粉、青菜等攪成泥,專門喂給它一隻鳥吃。
老白日漸豐滿起來,小烏鴉也開始長毛。
出殼後沒多久,它們已從醜到不忍直視的小怪胎,變得稍微有點鳥樣子。
江妙妙是個顏控,從那以後越看越喜歡,時常進去摸一摸。
她有陸啟明,老白有丈夫和孩子,隻有江肉肉孤零零,總是被大家遺忘,站在角落裡可憐兮兮地搖尾巴。
當小烏鴉們能滿地亂走時,夏天也過去了。
他們終於不用再二十四小時開空調,省出來的電分給電磁爐,以後做飯不用再生火,省事很多。
有時懶得做飯,就翻出電燉煲,在裡麵煲上一鍋香菇瑤柱粥,配著榨菜,輕輕鬆鬆吃一天。
小烏鴉們長得很快,眼看再過不久就能吃上肉了,兩人卻迎來一個讓人十分頭疼的難題。
超市的物資畢竟是有限的,吃一點少一點。
米麵雜糧他們消耗很慢,隻要保存好應該能吃兩三年,但礦泉水撐不了那麼久。
自從裝了空調後,他們便儘量減少洗澡的次數,隻保持身體清爽即可。
天上下雨時,也會找出所有容器,擺在陽台上接水,用來拖地洗菜洗碗。
饒是如此,水的儲存量還是一天天少下去。
到了十月份,剩餘的水量已經隻能再支撐他們用一個月。
這裡有電又有吃的,江妙妙可不想走。
因此唯一的辦法,是出去尋找水帶回來。
挑了個天氣涼爽的日子,兩人準備出門。
自打搬出彆墅來到大廈,江妙妙還從來沒有出去過,對於這件事又緊張又期待。
而且因為之前的教訓,她反複警告陸啟明不許臨時變卦拋下她。
對方答應了還不夠,吃飯睡覺她都緊緊抓著他的手。
要是想把她關在房間,除非留下這條胳膊!
在如此嚴格的防範下,陸啟明完全找不到提前離開的機會,隻好履行約定,帶著她一起出去。
上午八點,陽光明媚。
二人站在窗邊,每人肩上背著一個包,裝滿武器和食物,正在往身上捆繩子,打算用陸啟明之前的辦法離開大廈。
老白夫妻在鳥屋裡喂小烏鴉,江肉肉發現他們的舉動,在旁邊繞來繞去,想和他們一起走。
江妙妙蹲下,輕輕摸狗頭。
“肉肉呀,你留在家裡彆亂跑好不好?我給你帶好吃的回來。”
雖然整座城市都被水泡了,但總有些位置泡不到,比如陸啟明之前找到太陽能電池板的大樓。
另外一些食物密封性比較好,比如罐頭類的,保質期長,應該還可以食用。
要是實在找不到水,找點新食物回來也不錯。
江妙妙特地帶了一個很大的收納袋,專門用來裝東西。
安撫好江肉肉,她站起身。
陸啟明已經綁好繩子,過來檢查她腰間的繩索。
“你確定你敢從這裡爬下去?”
他垂著眼簾問。
超市位於二十層,高度足有六十多米。他們需要下降五層樓,也就是從六十多米爬到五十多米的位置。
對於陸啟明來說,這隻是家常便飯,可對江妙妙而言,難度堪比登天。
經驗、體力、技巧,她一個都沒有。
江妙妙深吸一口氣,抬眸道:
“隻要有你在,我就敢。”
陸啟明勾起嘴角,將她的背包和繩索綁緊了一點,用一根登山繩栓住兩人的腰,中間留了大概三四米的長度。
這樣就算攀爬時她墜落,他也可以及時拉住她。
做完這些他打開窗戶,拿起堆在旁邊的一大捆繩索,握著尾部將其拋出去。
繩索在空中展開,極長,一直垂到十五樓的窗戶,被風吹得直晃動。
陸啟明把手裡這頭栓在堆滿大米的貨架上,拽了拽,對她說:
“好了。”
真的要下去了嗎?好高啊。
她站在窗邊往下看了眼,明明早已習慣的高度,現在卻讓她頭暈目眩,兩腿發軟。
陸啟明注意到她的眼神,主動道: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不要。”
她一口回絕,抓住窗戶說:“你不要再勾引我了,我不會放棄的。”
陸啟明輕笑,拍拍她屁股。
“我先下去,你隨後跟上。”
說完便抓起繩子往下一跳,等江妙妙看清楚時,他已經到了十九層樓。
“呼……不害怕,沒什麼好怕的……”
她打得倒喪屍,扛得動沙發,養得了烏鴉,早已不是過去的她了。
爬個樓而已,怕什麼。
江妙妙做足了心裡準備,硬著頭皮抓住繩索……下餃子似的貼著牆壁慢慢滑下去。
陸啟明在下麵喊:
“彆怕,摔下來我會接住你。”
她才不要他接,她能行。
整個身體都懸在窗外,江妙妙儘量不去看身邊的景象,照著陸啟明之前教她的方法,把繩索往胳膊和腿上繞了幾圈。
待身體停穩後,抬手關窗戶。
江肉肉跑過來,舔她的手。
她生怕它掉下來,忙說:“快回去!”
“汪汪!”
“乖,回去。”
好不容易才讓江肉肉離開,她關好窗戶,背上已經全是汗。
陸啟明沒有動,還在下麵等她,見她開始往下爬了,才跟隨她的速度慢慢下降。
江妙妙這輩子從來沒這麼專注過,眼睛裡隻有繩索,完全忽略摔下去會變成一灘肉泥的可能性。
腦中也隻有一個目標——下降,下降。
她像條大毛毛蟲,在登山繩上緩慢地挪動。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傳來輕笑聲。
“你準備下到哪兒去?”
她抬頭,看見陸啟明站在窗戶後麵,正笑吟吟地看著她。
愣了好幾秒,她反應過來,驚喜地問:“已經到了十五層?”
陸啟明點頭,伸出手。
“是,你比我想象得厲害。”
江妙妙抓著他的手爬上去,雙腳落地,感覺無比踏實。
“嘿嘿,走吧。”
她充滿信心地往前走,走了兩步發現兩人腰間還拴著繩子,怪麻煩的,準備解開。
陸啟明擋住她。
“不要解。”
“啊?”
“帶著小朋友出門,不小心弄丟了怎麼辦?”
她?小朋友?太瞧不起人了吧。
江妙妙嫌棄地撇嘴,解繩子的手卻乖乖縮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