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二日, 小寒。
仿佛為了配合這個節氣，洛城下起了小雪。
雪不大，一開始落在地上就化了, 可等下了一個上午, 那地上就積了一堆白色的雪, 看著十分漂亮。
大街上開店鋪的都做不到生意，早早關門在家休息。
然而意外有一群人腳步十分堅定的往某個方向前進——葉氏飯館。
去的人大概都想著：“也許今天下雪, 他們都不去了，所以我一定得去, 占個空子。”
最後大家都這麼想, 那空子……就沒了。
書院還沒徹底放假, 但剛好今天休息, 若是往常, 常澤肯定窩在床上等著丫鬟喂他吃喝。
可今天還是默契的和朋友一起過來了。
四個人，帶著兔絨圍脖，帶著湯婆子, 再帶著帽子, 穿著厚厚的靴子和襖子, 走的跟北極熊一樣笨拙。
常澤嘟囔道：“我昨天跟子寒說好了, 讓今天給留個位置, 聽說老板早早就宣傳了, 下雪這天，會給食客一個驚喜, 也不知道今天會不會有。”
子寒就是葉青柏的字，他自己取的。
他的三個兄弟都齊刷刷點頭：“肯定會有的啊, 老板說話什麼時候不算數？說是上新菜, 就撤了以前的菜單, 可心疼死我了，那個紅燒鯽魚我還沒吃夠呢！”
“酸菜魚片不好吃嗎？我覺得這個更好，還沒什麼刺！”
立馬幾人你一句我一句，熱鬨起來。
就這樣，四人進入飯館，因為提前走後門了，直接來到飯館新買下來側邊院子的小房間。
這是準備做包間的，不過聽說得年後才使用。
四人一進去，就看見一個半開著門的房間，當即常澤嘟囔一句：“傻子啊，居然開著門，不冷嗎？”
“就是就——”
附和聲到一半，戛然而止，幾人已經走到那個開著包間的門口，就見書院裡院長帶著幾個夫子正在裡麵笑嗬嗬的吃著什麼東西。
桌子中間像是凹進去了，不停有人拿著……水嫩嫩的綠色蔬菜放進去，然後再拿出來，就染上紅色。
幾個中老年男人，吃的臉頰泛紅，滿頭大汗，嘴巴都快腫了卻舍不得放棄，還死死地盯著那凹進去的地方。
那裡，不斷有白色的煙霧飄上來。
與此同時，一股極其少見濃鬱的辛辣味迎麵撲來，幾人啥都沒吃，就咽了咽口水。
“這是什麼？！！！”
*
因為沒到時間，外麵的餐桌還沒開飯，這包間明顯也是走後門的，因此他們還真的沒見過。
眼睛最利索的老張顫抖著指著那桌子上：“我看見了白菜！那種水靈靈，剛從地裡摘起來的白菜！”
“還有萵苣！我也看見了！”
“有一說一，這幾個老頭吃的可真醜，一點形象都沒有。”
“還真是，哈哈哈，我要將這一幕畫下來，看那霍老頭敢罰我，我就把這一幕發給其他人。”
常澤恍惚了一瞬，然後迅速反應過來，拉著三個兄弟：“趕緊的，咱先去咱們的包間啊！他們有的我們也能有！”
“對對對！”
幾息後，四人坐下來，就見穿著粉色長襖的少女過來，聲音輕柔：“你們好，我是柏哥的姐姐葉青璃。”
四人頓時臉蛋紅撲撲的眼神飄離：“姐姐好……”
葉青柏從後麵飄過來：“我來招呼他們吧。”
青璃本來也就過來打個招呼，平時客人都難以見她一麵，除了她長期在廚房，還有就是不太想露臉。
見狀，青璃點頭：“嗯，那我先去了，你不能喝酒記得嗎？”
葉青柏臉不著痕跡的紅了一下：“……嗯。”
青璃這才出去。
常澤和另外三人擠眉弄眼，賊笑著。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葉青柏的姐姐，原來這麼好看啊！
葉青柏眼眸一冷：“再笑就不吃了！”
常澤很憤怒，他可是堂堂縣令公子，然而在這個人麵前，還是矮了一截，誰讓自己走他的後門呢，隻能慫慫噠的收斂神色。
還不忘碰了碰其他三人。
葉青柏見這四人都老實了，這才說：“今天上新火鍋，直到冬天結束之前，都隻能吃它，辣鍋必點，剩下的菌湯鍋和酸湯番茄鍋，你們點一個。”
幾人麵麵相覷，然後乖乖道：“你給我們點吧，反正我也不知道哪個好吃。”
葉青柏點頭：“那就菌湯吧，滋補。”
“好好！”
他們趕緊點頭。
葉青柏出去了，四人又激動了一下，滿懷期待的等著。
*
果然不負他們的期待，葉青柏又一次進來，這次還推著一個木製小推車，車子上滿滿當當放著各個季節誰出現的蔬菜。
白菜，萵苣，菠菜，胡蘿卜，白蘿卜……
當然還有肉——雞肉豬肉鴨肉羊肉，不過都被片成一片片的，要不是上麵有寫什麼肉，他們還不知道。
常澤率先驚叫：“你們這是哪來的？冬天怎麼種出來了？！”
葉青柏嫌棄他的大驚小怪，全然忘記了自己當初聽說青璃的暖房計劃，也是十分驚訝，等真的看到成品，更是一天跑了十幾趟暖房。
“這個給你，交給你父親。”葉青柏將早就準備好的一張紙遞過去：“這個是在暖房裡做出來的，保持溫度和春夏之交的時候差不多，植物就能順利種出來。”
這是他們思考後的結果，有些東西在利益的趨勢下，是保不住的，不如直接放出來，不過今年占了便宜，能賺不少，也夠了。
常澤：“！！！”
他眼睛都快瞪出來了，看著這張單子，就跟看見王座一樣，吃驚道：“還能這樣？！”
葉青柏哼笑，眼角眉梢都是驕傲拍了拍手：“自己將菜拿出來，我去拿鍋子。”
“好好……”此時幾人完全顧不上他了，盯著那單子看得眼睛都直了。
葉青柏轉身離去，這一次時間長了點，等再次進來，已經剛好午時，外麵也開始點餐。
鍋子是專門的人送上來，還要給裡麵的木炭點火。
原本還涼颼颼的包間瞬間熱起來。
葉青柏負責講解這火鍋怎麼吃，講解時，就聽見外麵一陣陣驚呼，顯然也是在驚訝現在這個季節，居然有蔬菜。
聽著外麵的熱鬨，再看著麵前貨真價實的蔬菜，口感甚至比他們平時吃的蔬菜還要好許多。
常澤以前一直覺得自己見識頗多，畢竟他可是京城來的。
然而這一自信心，在今天，不，也許在發現這個店時，就分崩離析了。
原來魚丸還能這麼好吃啊！
原來酒還能這麼清澈無暇啊！
原來冬天還能吃蔬菜啊！
最重要的是……原來辣湯味道這麼霸道，真的是邊哭邊吃，舍不得放手。
等葉青柏講解完，辣鍋也就開始沸騰，可以下肉片蔬菜了。
四人立馬拿著筷子開始動作。
然後一口下去。
“呼啦呼啦——”
“哇！好辣啊！”
再喝一口涼颼颼的葡萄酒，頓時直呼：“過癮！！！”
很快他們幾個就跟剛剛見到的夫子一樣了，滿頭冒汗，那些保暖設備都丟了，敞開衣領，紅撲撲的一張臉，嘴巴都辣腫了！
之前嘲笑夫子的兩人對視一眼，皆心虛的低頭，若無其事的繼續吃：“哎，真好吃，嘶——就是辣了點。”
“要不是辣，哪能這麼過癮啊！”
“這一頓就是一百兩我也舍得啊！”常澤豪氣衝天的拍手。
其他人：“倒也不必如此……”
*
火鍋這一食物，不需要人一直盯著廚房，隻需要在鍋子上去後，專門處理菜就夠了。
隻是雖然是暖房蔬菜，可暖房不多，蔬菜也不多，除了兩個走後門的能多點，其他人一種隻能點一份，一桌點兩份。
其他的都是之前儲存好的，比如乾子，豆腐，肉類等。
但就這樣，消耗量也是很大的。
不適應辣鍋的也有，但還有其他不辣的鍋可以選擇，因此火鍋這一食物，在這津郡，在它出現的第一天，所有吃過的人，都充分的表達了自己的喜愛之情。
短短一天的時間，葉氏飯館再次比開業之前的宣傳更加深刻的出現在大家的耳朵裡。
甚至茶館說書的都不忘跟大家說。
有家飯館，研究出暖房蔬菜！
有家飯館，做出一種特彆麻辣的鍋子，超級好吃！
光是這些就足夠讓人震驚。
前來飯館的人頓時又添了好幾倍。
青璃這才‘不情不願’的開放了兩側的地方，增加了幾十個桌子，但是包間卻還沒有。
也有客人察覺到包間已經有了，專門問了一聲。
青璃隻讓人回答：“消費滿了五百兩銀子才能拿到包間的使用資格。”
食客們：“！！！”
打擾了，告辭！
津郡雖然繁華，但要說短短時間，就找到消費五百兩銀子的客人，那不太可能。
包間沒開啟沒關係，又這麼多客人已經夠了。
就光是每天賺的錢，就是一百多兩，當然這是在擴充店麵後的結果，因為那個時候，暖房蔬菜，和麻辣火鍋，已經將葉氏飯館的名聲傳到了周邊大大小小的位置。
就是慕名兒來的人也不少。
能為了一口吃的趕過來的人自然不差錢，這一來，賺的也多了。
青璃每天看著收入，一筆一筆的攢著錢，等數量到了，就去洛城等周邊繁華的城市買地。
但洛城的開業，卻得押後。
至少到目前為止，齊知府還在，青璃不知道那個齊盛什麼時候還會發難。
也許他不會，但一旦有這個可能，她現在還抵擋不住，因此地先買著，但開分店的地址，青璃選在津郡的另一端。
更好和現在這個位置，相呼應。
*
就在青璃忙著為開分店做準備，打算等年後這邊開包間，另一邊正式開店時，縣令穿著官袍親臨，在午時最熱鬨，卻還沒正式開吃時到達葉氏飯館門口。
縣令剛一到，青璃就接到消息了。
過來報信的馮平擔心道：“會不會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