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1 / 2)

()小來去世也有二百多年了,也是會被嚇到,這讓宋浮檀覺得不止是可愛,他比這世間的活人,都要鮮活多了啊。

世間人鬼各半,人來鬼往,熙熙攘攘,但無論是人中,還是鬼中,宋浮檀都未再找到和小來一樣的。

宋浮檀也不戳穿他,隻是道:“那是黃皮子的幻術,001號還在我這裡。”

“它沒事?我差點真以為它為了保護你戰死沙場了。”蘭菏一開始以為001出事了,中間反複兩次,看到頭蓋骨心都沉了下去,結果現在宋浮檀說,001其實完好……這真是和過山車一樣了。

宋浮檀從懷裡拿出一物,竟是一枚金色蓮花,下頭壓著一隻後腿微微破掉的紙折毛驢,“我白日裡在這裡掃墓,大約就被黃皮子盯上了,入夜後把我帶來這兒。拿我無可奈何,又想把001號搶走,我就把它收了起來,用念珠的一部分鎮好。黃皮子現還不死心,頭骨原本是想用來嚇我的吧,你……小心一點。”

頭蓋骨是靈性所在,黃門胡門這些會變幻的仙家,時而會利用頭蓋骨來增長變化之術的強度,這其中當然是以人的頭蓋骨效果最佳。這地方都是墳墓,想來要找頭蓋骨不算難事。

蘭菏哪裡聽進去後麵的,都沒心思為001號高興了,“這不是你念珠上的臥魚兒嗎?怎麼拆下來了。念珠這麼一動,還有效嗎?”

拆下來當然是為了保護那小瘸驢,他有念珠護身,心性堅韌,001號卻是紙折的,還被黃皮子看出來他很看重了。

宋浮檀淡淡道:“隻是這麼一會兒,不離身就行了。”

“還是……萬一有什麼意外怎麼辦,你乾嘛,這就是隻紙驢啊。”蘭菏讓他趕緊把臥魚兒給係回去,自己將紙驢接了過來,紙驢一過他手裡,就變大了,甩甩頭活過來。

因為是你送的第一樣東西……宋浮檀在心中默默道。

蘭菏摸了摸驢頭,也若有所思。雖然說著就是隻紙驢,但是相處多,小瘸驢還是有那麼點特殊的,想當初,他就是一下扇著它,顛著宋浮檀就回去了,多可樂啊。

小瘸驢也委屈地用腦袋直蹭蘭菏的腰。

蘭菏:“下次還是不要這樣了,大不了我再折一隻002號。”

001:“???”

蘭菏揉了一下驢頭,“嘿嘿嘿,不要怕。”

這時蘭菏才有心情倒回去想,好呀,真是黃皮子,這要死的家夥。

蘭菏摸著瘸驢道,“這黃皮子死了,偷嚴三哥的帽子,偷金老鼠,還敢……”欺負他的驢。

就在這時,蘭菏聽到喊殺聲傳來。

他回頭一看,竟是打陵園所在的山頂,一匹高頭駿馬急衝下來。月光下,那馬背上赫然坐著一名身穿盔甲的骷髏,黑洞洞的眼眶中是兩團紅色的火焰,說是火焰,卻泛著冷光,手裡還舉著大刀。

骷髏騎兵一張嘴,下巴發出喀拉喀拉叫人牙酸的聲音,嘶吼聲就像從地獄中傳出來。策馬飛踏,仿佛下一秒就要衝到眼前把蘭菏給踩平了,威勢撲麵而來。

蘭菏都不禁退了幾步,看到宋浮檀沒動,才止住了腳步,給自己加油打氣,什麼啊,向來隻有我趕著牛馬犁彆人的!

等等,哪來的骷髏騎兵,一旦鎮定下來,蘭菏忽然想到了什麼,迅速將胡大姑娘的指甲給燒化了,左手長出了尖利的指甲。

此時再定睛一看,山坡上哪裡有什麼骷髏騎兵!

眼前,分明是一隻橙黃色的黃鼠狼,□□騎著一隻碩大的土黃色野兔。

這黃鼠狼長了對閃閃亮的豆子眼,頭上還頂著一小片瓜皮,兩隻半圓形的耳朵從瓜皮中穿出來,手中拿著樹棍兒,兩隻眼睛閃著詭異的紅色幽光,長尾巴十分蓬鬆,神態若有人形。

對方還未反應過來迷不住他們了,揪著兔子的耳朵氣勢洶洶地半立起來揮舞樹棍,一張嘴宛如土拔鼠呐喊:“啊——!!!”

蘭菏:“…………”

……失去了特效的黃鼠狼簡直太沙雕了。

蘭菏不退反衝了上去,黃鼠狼還愣了一下,“啊?——啊!!”

這要是彆的也就罷了,偏是隻黃鼠狼。蘭菏現在頂著胡大姑娘的本事,油然而生一種自己在以妙感山為直徑百裡範圍內的四大門中可以橫著走的感覺。

他上前一爪子就掀翻了這黃鼠狼,揪著後頸它從野兔背上拎了下來,這黃鼠狼體長足足有五十多厘米,油光水滑。

蘭菏將其摁在地上,直接把它腦袋捶進了土裡,那呐喊聲也就埋了進去。

野兔是黃鼠狼食譜上的,本就是被黃鼠狼脅迫為坐騎,此時突然逃出狼口,呆愣一會兒,立刻蹦跳著跑遠了。

那黃鼠狼從土裡發出悶悶的聲音:“饒命啊!這位老爺,饒命!”

蘭菏嘿嘿笑了兩聲,他這兒反應過來,為什麼之前被迷眼,明明以前蠱蟲都沒法蠱惑他。想來身上雖然有胡大姑娘的指甲,但黃仙也是擅長幻術的。光是佩戴指甲而非燒化,應付蠱惑還行,對黃仙就不行了。

幸好,他借胡大姑娘的力,一得了氣,黃鼠狼難以迷住他,想捶打就簡單多了。

他把黃鼠狼從土裡拔了出來,“怎麼,現在知道饒命了,剛才還想嚇我,我帽子那麼高你看不到嗎?東嶽陰司你也敢惹?”

這黃鼠狼驚恐地道:“你真是東嶽陰司的?我看這帽子上寫著來都來了,還以為是唱戲的呢!這麼些年,我也沒見過誰帽子上寫這四個字啊……”

“你少給我裝,欺軟怕硬的家夥。”在我麵前演戲,你還嫩了點兒,蘭菏在心中補了句,再說,他可是見識過胡七十九的,知道這些四大門的尿性,“你還真是膽大包天啊,快說,嚴三的官帽和金老鼠,是不是你偷的?“

蘭菏凶神惡煞,黃皮子卻叫起冤來,“這怎麼會怪到我身上!我一直在此處啊,嚴三出事那天也就罷了,金老鼠被盜時,我去妙感山上開會了,你既然認識大姑娘,一問便知了!”

“應該不是那一隻。”宋浮檀道,他和之前那黃仙算是碰過麵,雖然什麼麵容也看不到,更聞不出味道,但二者給他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他直覺並非同一隻。

蘭菏心說好吧,黃仙數量還是多,看來沒那麼好運氣一下逮住,“我說你怎麼認慫認得這麼徹底,原來看出我和胡大姑娘的交情了。行,那你發個誓,不是你。”

誓言是會感應天地的,黃皮子弱弱道:“我發誓,我若是偷了東西,就叫我變癩蝦蟆。”

蘭菏冷笑:“這也叫誓嗎?你是不是真偷了啊。”

黃鼠狼趕緊搖頭,“沒有沒有,我發誓,我要偷了金老鼠,就叫我在油鍋裡炸一百年。”

蘭菏:“這還差不多……”

黃鼠狼鬆了口氣,諂媚地道:“老爺,現在可以了吧?”

蘭菏對它一笑,又是一拳捶了過去,“可以什麼啊,你還敢欺負我們小宋呢,還有我的驢!沒看到它脖子上牌子寫著東嶽陰司嗎?”

小瘸驢也吭哧了兩聲,用蹄子去踩那黃皮子的頭。牌子都被它搶到手了,還一個勁兒裝傻。

黃鼠狼臉都腫了,它嗚咽著誇張地道:“我真以為那也是假的,老爺,我現知道錯了,原來這人是您罩著的,我還有老婆孩子,求求您寬宏大量,饒恕我吧!我發誓再也不敢了,不然進油鍋裡炸二百年!求求你,若是胡大姑娘知道了,肯定饒不了我!”

蘭菏叫001號出夠了氣,才道:“哼,這件事就暫且罷了……”

他還得再捎信給老白呢,之前通知了,老白這會兒還沒來,讓他彆白跑一趟了。

黃鼠狼已是狼狽不堪,正鬆了口氣,卻聽蘭菏逼問:“你還得給我說清楚了,老餘家的祖墳是你占的對不對?!”

黃鼠狼:“………………”

還有啊??

它都呆了,都說我們黃門轉進如風,這個老爺霎時間變了三個案子,也不遑多讓啊,原以為是為驢子而來,又聽他問金老鼠,現在還說起餘家的事了。

黃鼠狼不禁道:“……老爺,您到底為誰出頭來的啊?”

蘭菏:“我一頭三出不行嗎?”

黃鼠狼:“……”

宋浮檀:“……”

看黃鼠狼無語凝噎,蘭菏道,“有個供我的蠱師接了他們家這活兒來調解,剛巧你又欺負了我的驢,知道了麼?”

他順手就推在了應韶身上。

宋浮檀也聯想起了什麼,“是昆侖影業那個餘家嗎?”

蘭菏:“對啊,你也知道?”

他說完就想,廢話,餘家不是還請了不動大師麼。

宋浮檀點頭道:“我父親和他們家有點交情,聽說了這件事。”餘杭嘉也想通過他家邀請不動法師,但並未成功。

蘭菏聞言卻是心思微微飄忽,這麼說,小宋現實裡和餘家有關聯……他還一點不知道宋浮檀的現實生活,他們聊的向來都是鬼神。隻是蘭菏覺得,興許見多了,小宋談鬼神如談人,入木三分。

這一刻,蘭菏有些好奇,陽間的宋浮檀是什麼樣子……

“是啊,是我占的!”黃鼠狼劈叉了的嗓子把蘭菏給吵得回神了,“是,是我占的,我交代,但我是光明正大來報仇的哩。無常老爺,百年前,那姓餘的還是個小娃娃,在老家山上遇著了我。我正在度關,便向他討封。”

討封也是四大門的修煉法門之一,黃門用得比較多,就像煉丹之於胡門,和壓車之於白門。黃門修煉度關,便去找萬物之靈人類討口封,即是問人:“你看我像不像人?”

如果連問三個人,都說像,那麼它就可以脫去獸身了。可若是人說不像,那它便前功儘棄了。

因胡黃的故事廣為流傳,這討口封的傳說,連蘭菏也聽過,即便沒人解釋,他也知道大概意思了。

黃鼠狼委委屈屈地道:“我都問到最後一個了,我說你看我像不像仙兒,他說,我看你像個瓜皮!”

——餘老藝術家,祖籍正是四川來著。看到拿瓜皮充帽子,破衣爛衫的黃鼠狼,脫口而出你個瓜皮,不足為怪。

“我隻得大哭著回去,重新修煉,而且,從那以後,附近的仙家都開始笑我,叫我瓜二真人。因較多了,漸漸脫不去這名號了,大家隻知道瓜二真人,我本姓都無人叫。”

蘭菏:“……”

這該算作姓名,還是信念的力量?

雖然瓜二真人自己不承認,可是大家都這麼叫他,冥冥之中,這個外號也被天地認可了。要是叫蘭菏來老爺、小來的人多了,地府的名冊甚至會記上。

蘭菏無語道:“這一般黃鼠狼,不是問像不像人麼?”

瓜二真人羞愧地道:“我也是想著,能不能一步到位!”

——若人真回答他,像仙,那他可就發達了。真人都是什麼仙家叫的?像妙感山上的茶棚,就有奉著柳四真人長真的,那是柳門得道的仙家,但人家都是行善修道,步步修煉出來的。偏這黃鼠狼想投機取巧,結果被罵成了個瓜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