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菏搖頭道:“貪心不足蛇吞象。”
有的大人可能會怕仙家報複,不理會或是說像,但小孩兒膽子大,不會管那許多。
真人要成了真正的仙才能叫,這瓜二真人的名字,完全就是嘲諷啊,黃鼠狼把瓜皮摘下來擦了擦臉上並不存在的眼淚,“可是我的道行都毀於一旦了啊,我也苦嘛。現終於修成了,才找他報複,可我重新修了百年,他早死了,還成了甚人民藝術家,老有人來掃墓、修葺,金光閃得我不敢靠近,守了幾年,才終於有機會侵他陰宅,報複到他兒孫身上。”
胡黃兩門就是如此邪性,所以即便供奉保家仙的人家,對這兩門也頗有忌憚,他們太不定性了,不說來去如風,家裡供奉若稍有失禮之處,降罪下來,也很難受。
瓜二真人可打心底就覺得餘家欠自己的,斷他道行,如此記恨了百年。
蘭菏的電影也被影響了,所以他又錘了瓜二真人一下,“小肚雞腸,難怪成不了仙!”
瓜二真人已經被捶平了,生無可戀,“反正和解是不可能和解的,我要讓他們家人八代後人都吃苦!”他正說著,瞥見了蘭菏的臉色,氣焰又低了下去,大變臉道,“但是如果他們夠誠意,也可以供奉我一家做家仙,我自然保佑他家八代都吃喝不愁。”
蘭菏:“……”
嗯,這就是轉進如風的黃門。在民間那些供奉家仙的,也確實不都是自己修財神樓請來的,有部分是仙家被人欺負、打傷了、禍害了,來報仇。
隻要能找到把它們“談服氣”的香頭,雙方鬥法、談攏,便能讓其轉做仙家。也就是,化仇恨為供奉,你欠我的用香火來還,你好我也好。
蘭菏:“人家早就吃喝不愁了,你想,人家還不一定樂意呢。這事我不理會,隻帶你去找餘家的商量。你家人在哪?”
他記得,餘家還請了出馬仙來的,應韶也跟來了。他必跟著去,不管結果怎麼樣,這死黃皮子得把logo還回去,彆打擾他電影上映了。
……
餘杭嘉他們一行人晚一步才到陵園,因對方大約是黃仙,對動物仙家,顯然是出馬仙更了解,馬先生早準備了兩隻歪脖鳳凰——也就是燒雞,他們管雞叫小鳳凰。
胡仙黃仙一般都喜歡吃雞,備好燒雞,談攏了後既要犒勞自己這邊的仙家,也要安撫對麵的黃仙。
餘杭嘉因為和父親保證過了,又涉及到曾祖父的墓,本來不想來,夫人也勸他,但還是硬著頭皮一起進來了。
他和陵園這邊打了招呼,也無人阻攔,一行人進去,直奔餘杭嘉曾祖父的墓。
到了近前,還未走到前頭,餘杭嘉就吸了口涼氣,雖說是公共墓園,但這裡算比較高級了,風水不錯,都是做了園中園的設計,大墓區中有自成一體的小墓區。地方比較大,還留了黃土花草,他家還給曾祖父的墓做了一些小設計。
現在一看,左右特意栽種柏樹竟是倒了一顆,而且上方磚石都被衝塌了,壓在他曾祖的墓上。餘杭嘉一時氣急,覺得陵園管理如此不到位,要不是馬先生來探查,他都不知道。
而且到了墓前,所有人更是嗅到了濃濃的騷臭味。
餘杭嘉再想到黃仙之說,更是不懷疑了,這不就是黃皮子的味道,他捂著鼻子道:“馬先生,現在怎麼辦?”
“這廝已經欺了令祖的墓,幫兵點三根黃條!”馬先生道,二神立刻把三根香點在了墳頭,黃條指的就是香,三根代表天地人三才,他點香就是為了讓身上的仙家和這裡頭的外仙談談,順便也是作為感應。
二神一燃香,隻見香頭無火,而且黑煙直冒,連燒出來的香灰也是黑色的,當時他們眼皮就跳了跳。
應韶是蠱師,雖然不知道出馬仙的習俗中這代表了凶兆,但他身上的蠱蟲卻在躁動不安,像是警告他現在的情況不妙。
應韶打起十分精神,手指摸著胸口的蠱蟲,就在這時,那三根香直直倒了下來!
不祥之兆啊……應韶心跳如雷。
下一秒,餘杭嘉忽然開口道:“咱們把歪脖鳳凰也放上去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應韶心中暗罵一聲,餘杭嘉原本沉穩的聲音,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像被掐了脖子一樣,細聲細氣,還透著女人味兒。
餘杭嘉說完,就上手要去拿燒雞了。
這燒雞可是馬先生家裡的秘製老方做的,精選了小公雞,用八角、桂皮、草果、白芷、生薑等多味調料一起燜煮幾個小時,讓其入味,然後再燒,雞皮是誘人的燒黃色,看了都讓人直流口水。
馬先生臉色也是一變,和他的幫兵一起一左一右去抓餘杭嘉,可餘杭嘉力道巨大,一下把他們倆都甩開了,馬先生大怒,請仙上身,仙家借他口道:“馬前招呼陰陽鼓,馬後招呼住小頂神,病人架好了,一炷黃香一張表,倒坐墳上往外撂!”
二神一聽,將神鼓丟向餘杭嘉,餘杭嘉身體一僵,這才順利被他們倆夾住了往墳頭上拖,倒坐好了,叫應韶在下邊接,就要把他往下丟。
這時,馬先生又停了停,尖聲道:“這黃皮子是母不是公,與先前談的是一家!”
不是他之前談判的那隻嗎?一公一母,怕不是一家人啊,應韶忙道:“不管公的母的,還是先把它從餘總身上趕出去吧。”
馬先生大大歎了口氣:“唉!怕是不得行!”
應韶正疑惑為什麼,隻見出馬仙和他的二神同時一撒手,餘杭嘉就倒著摔下來,砸在應韶身上,以一個非常扭曲的姿勢掐住了他的脖子。應韶沒防備,就給鎖喉了。
“嗬嗬!”餘杭嘉因為被附身,力氣巨大,應韶一下就呼吸不了了,紫漲著臉扒拉他的手,又去召喚自己的金蠶蠱。
可不知道為什麼,金蠶蠱所在的胸口竟是一片死寂。
空氣越來越稀薄,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他費勁地一口咬破了舌尖,口念咒語,下一刻,金蠶蠱的嗡鳴仿佛充斥了耳邊,腦子像被錘了一下,頃刻間清醒了過來。
應韶定睛一看,自己哪裡在墳頭,還是在原地,那墓埕處,餘杭嘉也沒有掐自己脖子,分明是他自己兩隻手卡在脖子上!
在他麵前,卻是有隻小黃鼠狼蹲著,兩隻爪子合攏挨在胸口,仰頭盯著他,紅紅的眼睛中兩點瞳孔,格外妖異。
見他清醒過來,小黃鼠狼又躥了幾步,躲到一隻大黃鼠狼身後。
——在場還有另外一大一小,一共三隻黃鼠狼。
另外一隻小黃鼠狼正盯著餘杭嘉做法,餘杭嘉也不知陷入了什麼幻象,衣服都脫了大半,在墳前不停磕頭,額頭都血漬呼啦的了。大黃鼠狼則一個迷了出馬仙他們幾個,這幾人正在互相廝打。
黃鼠狼迷人心神的本事相當厲害,得虧應韶是養蠱的,馬先生自己是出馬弟子,堂上仙家都不敵這隻黃皮子,應韶拚命喊其他人名字:“馬先生你醒醒啊!餘總!餘總!”
那隻小黃皮子想衝過來再鬨他,應韶這次有了防備,蠱鬼防身,保持住了清醒,他心想,為了錢,拚了!
正要衝上去時,卻見一盞紅燈飄飄悠悠過來,一戴著高帽子的熟悉身影出現了,身旁還有一黑袍鬼魂,牽著頭瘸驢,他又驚又喜,都說氣運低才見陰差,他都沒通冥就見到了來老爺,必然是剛才被黃皮子附體的緣故,“來老爺?!來老爺,是我啊!”
隻是來老爺到了近前,應韶又看清楚了,他手裡還有根紙繩,紙繩另一頭拴著一隻黃鼠狼的脖子。應韶更是大喜了,他就知道來老爺不會助紂為虐。
他看到那黑袍者,卻是有些遲疑,又沒被捆著,看起來不像幽魂啊,可現在太急了,也沒心情管,隻道:“來老爺你快救救我金主爸爸!”
“……等著。”蘭菏應了一聲,看瓜二真人一眼,它便抬起上身對老婆孩子說了幾句話,它們眼睛中的詭光散去,收了功法,又躥到了瓜二真人旁邊,依偎著它蹲下。
瓜二真人的老婆隻有它三分之二左右大,孩子就更小了。
餘杭嘉和馬先生三人清醒過來,餘杭嘉一摸自己生疼的腦門,血糊糊的,齜牙咧嘴站起來,看到應韶那裡蹲了四隻黃鼠狼,其中一個還戴著瓜皮帽,整得跟人一樣,眼睛在黑暗中仿佛能發光,差點沒把他嚇死,閃到了馬先生身後。
“馬先生,這就是來老爺!那黃皮子是他拴住的!”應韶與有榮焉啊,如果說餘杭嘉算他陽間的爸爸,來老爺就是他陰間的爸爸。
馬先生和二神見了蘭菏的帽子,嘴角一抽,卻不敢慢待,忙見禮道:“來老爺。”
馬先生身上的仙家也借他之口道:“原是東嶽陰司的無常老爺,今日多謝您出手相助了。”
蘭菏頷首,“見義勇為了,送這黃皮子來跟你們好好談。”雖然他是這麼說,但誰都看得出來,他對那黃皮子粗暴得很。
餘杭嘉卻看不到,隻茫然地看著哪個方向:“啊?”
應韶琢磨一下反應過來,“餘先生身上戴了葫蘆墜子,遮住了陰氣,看不到來老爺。這就是我說的那位無常老爺,呃,還有……”
他看著宋浮檀,卻不知道該怎麼介紹這位,“來老爺,這位是?”
蘭菏玩笑道:“這黑衣服,那你看像是?”
應韶嘴唇一動,“難道是您cp?”
蘭菏:“……”
應韶:“錯了錯了,我是說,搭檔?黑無常?不對,製服沒有呀……”
蘭菏不知道怎麼有點不好意思了,都怪應韶胡說八道,但還是保持鎮定地道:“他是便衣,那帽子沒戴,原是寫‘人都走了’。”
應韶:“…………”
應韶第一反應是開什麼玩笑,但是看著來老爺的帽子,他又默然了,陰間之大,無奇不有。彆說,來都來了,和人都走了,還挺配。
餘杭嘉繼續茫然:“又誰啊?”
馬先生解釋道:“這來老爺與一位同事哩,把黃皮子拿住了,這下可以好好和它們談了。”他和二神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個無常不簡單的,陰神最喜錢財,他們對蘭菏畢恭畢敬地道,“今日也是勞煩了來老爺,我這裡沒彆的特產……”
蘭菏的眼神立刻挪到了那兩隻燒雞上,好香的東北燒雞啊。
馬先生卻是拿出一布口袋:“就給您帶了一袋子紙錢,還請笑納。”
這算什麼特產!!
蘭菏看著遠方道:“我對(紙)錢不感興趣。”
瓜二真人:“……”
馬先生:“…………???”
這是個假的陰差吧,還有對錢不感興趣的?華夏傳統習俗都不遵守了嗎?
主要是馬先生身上的仙家,也特彆氣憤:老爺有點裝逼了啊。
餘杭嘉還在茫然:“說什麼?”
馬先生身上的仙家潸然淚下:“他說他對錢不感興趣……”
餘杭嘉:“……”
蘭菏:難道這就是在大佬麵前裝逼的感覺嗎?
作者有話要說:黃鼠狼耳朵長得還挺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