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兒快起來, 一會兒要遲到了！”
衛生間裡傳來成媽媽的聲音, 成果打了個哈欠, 笨重地翻下床, 閉著眼穿上拖鞋。
她揉了揉眼睛, 長長歎氣。
自從開始上晚自習, 突然覺得晚上的時間好短暫。
“你聽到沒有啊？”成媽媽一邊帶耳環一邊推開門，看見女兒蹲在地上不由地著急, 可見她嘟著嘴，眉眼都耷拉著, 又覺得好笑, 催著：“快點, 今天媽媽可以捎你過去。”
“那不是可以晚一點了嗎？”成果扭頭看媽媽。
成媽媽換了一邊繼續帶耳環，“不行，我還要去檢察院呢。”
成果拖長嗓子哦了一聲，認命地站起來。
飯廳裡, 成爸爸已經坐好了早餐, 正從廚房往外端，看見母女倆，笑著招呼：“快來吃。”
餐桌上擺著一碗番茄雞蛋麵和一盤吐司加培根。
麵條是成果的, 西式早餐是成媽媽的。
成果洗漱完換好衣服出來，坐上餐桌呼啦呼啦地吸溜起麵條。
成爸爸坐在旁邊，給她抽了一張紙巾。他的單位很近, 走路就到, 要不是年初他外調到這個單位, 成家也不會從搬入江南市。
一開始，兩口子還擔心成果不適應九中這樣的重點中學，但一學期下來，小丫頭表現得挺好，甚至還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成爸爸看著女兒把一碗麵很快吃完，問：“夠不夠？”
“嗯！”成果咬著麵條，點了下頭。
成媽媽兩三口吃完早餐，優雅地擦擦嘴角，等著女兒一起出門。
車子就停在樓下的，成媽媽坐進駕駛座，倒車出來，停好讓女兒上來。
小區離九中不遠，成媽媽發動車子。
趁著早上同行這點時間，她主動關心女兒：“怎麼樣，新班級的老師同學們好相處嗎？”
“老師還可以吧，同學……同學好像都很愛學習。”
成媽媽聽出她的不滿，笑起來：“正好帶帶你。你同桌呢，也愛學習嗎？”
成果搖頭，說：“我同桌是白瓊的表哥。”
“就是那個九中之光？”
是那個就好了。
成果撥弄著書包帶子，情緒有些低落：“不是，是那個很凶的表哥，楊廷說是我們學校校霸。”
成媽媽啊了一聲，偏頭看她，“怎麼坐在這種人旁邊啊，是按成績分的位置麼？”
成果遲疑，並不確定。
昨天下午她一進教室就有人讓她坐在那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午就分好了位置。
成媽媽以為她是默認，一時也不好說是因為她自己成績差才要跟校霸做同桌，隻好細聲安慰：“先坐著吧，要是他欺負你你來告訴媽媽，我再去找你們老師——他平時會欺負班上同學嗎？”
“好像沒有……”頓了下，成果連忙強調，“可他上次跟二中的人打架啦！”
“是真的動手了？”
“真的！好多人都看見了。”
成媽媽稍微沉默。
一直到九中門口，她停下車，不放心地叮囑女兒：“果兒，青春期的男孩子有時候太過衝動，要是他欺負你，一定要回家告訴我和你爸爸，千萬不要害怕，知道了嗎？”
“知道啦。”
在成果心裡，身為律師的媽媽特彆厲害，不會有任何問題難倒她。
聽出媽媽要給自己撐腰的意思，成果心情好多了。
她背上書包下車，跟媽媽招手道彆。
今天來得早，上學路上的同學比平時更多，成果跟著大家一起往校園裡走。
到了小樹林前分路時，許多人都往右邊去了，她跟著另一些人往左走。從這邊走到底上山，就隻有高三一棟教學樓，她暗自鼓勁兒，覺得自己已經是大人了。
到教室一看，班上的同學到了不少，她難得沒有遲到，進門還挺高興。
隻是沒想到，最後一排的位置上，她的同桌也已經到了。
成果腳步頓了一下才走過去。
少年正歪坐著，背朝著外麵，右手支在課桌上，左手把新書卷起來，在書側麵上寫名字。
聽見腳步，他回頭看了一眼，濃眉一揚：“喲，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成果聽出調侃，不理他，放下書包坐下。
可他身材高大，側坐的時候背靠過來，成果不可避免地碰觸到他。
她膽小地挪了挪椅子，準備摸出課本上自習。
前桌的粱好還沒來，成果跟著把桌子往前推了推。
早上還沒開空調，旁邊的玻璃窗露著一條縫，吹進暖暖的風，帶著一股清香。
成果皺著鼻子，覺得挺好聞的。
她認真嗅了嗅，才發現是身邊人的味道。
周洧早訓之後衝完澡回來，身上熱騰騰的，帶著股沐浴後的薄荷檸檬，很清新。
她忍不住扭頭打量他，見他仍在寫字，一筆一劃很是認真。
成果好奇心有重，伸長脖子，圓溜溜的眼睛越過他的肩膀：看見書頁上他一筆一劃的寫字。
“周……周……”那個字她不認識，想了半天恍然，“原來你的名字長這個樣子啊？”
歪著肩膀寫字的手一頓，成果看見捏筆的手指握了握筆身，像是帶著忍耐。
周洧轉過臉，麵無表情地抬頭看她。
“嗯？”成果的目光也從書本上收回來，看向他。對上少年黑亮的眼眸，她下意思地心虛，結巴著問：“怎怎怎麼了？”
周洧把寫完名字的那本書拋到她的課桌上，一開口很不客氣：“我的名字，你不知道？”
成果茫然搖頭，“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知道啊，也沒人跟他說過啊。
周洧沉默地盯住她，要是換了劉義龍之類的男生，一眼就能看出這位少爺是要發脾氣了。
可成果又不了解他，見他不語，有些尷尬地刮了刮臉頰：“現在知道了。”
周洧輕嗤。
他收起長腿，轉過身麵對她：“現在知道了？”
男生嗓子低沉冷淡，說話時慢條斯理的，帶著幾分懶散。
“嗯嗯。”成果點點頭，“怪不得他們叫你大有。”
見小姑娘一臉討好，他把手裡的筆往書桌上一扔，“你寫給我看看。”
“寫什麼？”成果一臉呆滯。
周洧皺眉盯住她，諒她也不敢裝傻，耐住性子說：“寫我的名字。”
居然到現在才知道他的名字，她從前是一點沒把他放在眼裡嗎？！
“哦。”成果心想為什麼要寫他的名字啊，覺得自己真是多嘴，她慢吞吞地摸出草稿本，抓起他的筆，一筆一劃地寫下“周洧”兩個字。
她的字偏寬，看起來矮胖矮胖的。
周洧想，還真是字——如——其——人——
醜。
可他用餘光瞥了一眼那厚厚地一堆新書。
醜就醜吧。
周洧把書一本疊上一本，拍得咵咵響。
“看見這個沒有？”他把剛剛寫完的那本卷起，翻出名字給她看，“照著把這幾本也寫了。”說著，他把剩下的一疊書往她的桌上推了推。
成果眨了眨眼，像是不明白：“我幫你寫名字？”
她有些震驚，這人已經懶到這步田地了嗎？
周洧應了一聲。
書，他是不愛看的，可名字不能不寫。不僅要寫，還要寫得大張旗鼓，就跟強迫症似的。
“寫。”他蔑了她一眼，漂亮的眼睛暗藏鋒芒，“給我全部寫完。”
成果咬咬嘴唇，哪裡敢反駁他，低眉順眼地從他麵前伸手摸過一本物理課本。
周洧冷眉冷眼地輕哼一聲，從抽屜裡翻了一個U型枕。
男生天天打籃球，手掌明顯比一般人的大。他仰頭扭了扭脖子，手裡抓著枕頭揉弄，綿軟的U型枕在他手上縮成了一小團。
成果咽了咽口水，不由伸手摸上自己的喉嚨。
他捏得哪裡是枕頭啊，分明就是她！
“我、我馬上就寫！”成果睜大眼睛，連忙跟他作保證。
這還差不多。
周洧把枕頭拍在桌子上：“我睡醒之前要全部寫完，聽到沒有？”
“聽到啦。”她重重點頭，答得很乖巧。
少年心裡的那股不悅這才消散，他伸了個懶腰，趴在枕頭上打起盹兒來。
成果小心翼翼地翻了他一個白眼，然後拿起書，學著他的樣子，把課本卷起來，在側麵的書頁上寫下他的名字。
十幾本書一一寫下來，寫得成果卷書頁的拇指都酸了。
沒一會兒，語文老師和班主任老何同時進了教室，走廊上響起預備鈴，教室離陸陸續續地坐滿學生。
“把古文都拿出來讀拿出來背，培養語感聽到沒有！”
胖胖的語文老師姓楊，是個中氣十足的中年婦女，楊老師背著手，快步在教室裡穿梭，到處提醒人那課本出來讀。
“快點快點，書呢？”
“還在抄數學哈，才開學第一天就在抄作業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