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賓主儘歡。
韓玄是個非常紳士，也非常聰明的人。
出身富貴, 見多識廣。
當這樣一個人, 願意收起他嚴肅的外殼，花心思想要親近另一個人時。
不管他是不是能成功, 但至少絕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更何況, 顧唐能感覺到。
大概是因為教養太好, 韓玄對他，對秦蕭的尊重, 簡直像從骨子裡透出來。
韓玄嚴肅, 自律，不會講笑話, 甚至不懂得怎麼撩人。
顧唐和他相處起來, 卻非常自然。
他甚至覺得，和韓玄這樣的人相處，要遠比和秦君澈更舒服。
他們明明今天才認識，也沒有花過心思去了解彼此。
但兩個人之間，就像是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默契般。
顧唐不想多話的時候, 韓玄也會適時地保持沉默。
顧唐偶爾開口提一些問題，韓玄也能及時給予簡單明了的答案。
他不多話, 但並不會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相反, 整個晚餐期間, 不論是顧唐或是秦蕭, 韓風霆。
他都能將他們照顧得很好。
顧唐實在太滿意了！
他就是願意和這種不吵鬨不粘膩的人相處。
想當初, 他會找那位做自己的道侶，除了想要杜絕那些綿綿不絕的追求者外，也是因為對方不多話，也從不多事。
晚餐結束，韓玄自然又將他和秦蕭送回他的家。
兩個大人站在懸浮車旁，看著韓風霆戀戀不舍地拉著秦蕭的胳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顧唐都忍不住和韓玄對視一眼。
他微微一笑。
秦蕭能有韓風霆這樣天真純善，又熱情開朗的小夥伴。
其實挺好的。
嗯，韓風霆的叔叔也還行，可以交個朋友。
韓風霆說得嗓子都有些啞了，才被他叔叔抱上懸浮車。
他揉著明顯有些犯困的眼睛，可憐兮兮地趴在降下的車窗上看著秦蕭：“秦蕭同學，學校見。”
秦蕭遲疑片刻，對他的小夥伴揮了揮手。
他抿緊嘴，在韓風霆和顧唐期待的目光中，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
但是一直等到黑色的懸浮車消失在帝都夜色中，秦蕭這才耷拉下小腦袋。
原本沒什麼表情的小臉上，露出明顯的不舍。
“你很喜歡和韓風霆玩？”顧唐揉了他腦袋一把，帶著他朝大門走去。
秦蕭想了想，認真點點頭。
“爸爸也覺得他不錯，以後經常帶你去找他玩。”顧唐大方地說道。
聽到他的話，秦蕭的小臉明顯亮了起來。
這時候兩人已經回到彆墅。
顧唐想了想。
他伸手握住自己兒子暖呼呼的小手，蹲下、身讓秦蕭的目光能和自己平時。
然後他看著秦蕭的眼睛，認真問道：“蕭兒，可不可以告訴爸爸，你為什麼不願意說話？”
秦蕭本來就沒有器質性的問題。
而且今天在學校，他分明是聽到情急之下的秦蕭開口了的。
聲音很正常。
隻是可能因為太著急，所以聲音雖然微啞，卻還是帶著小孩才有的響亮。
秦蕭的目光，瞬間躲開了顧唐的眼睛。
他左右看看，甚至慢慢低下頭。
小小尖尖的下頜，幾乎就快要垂到胸口。
“秦蕭。”顧唐單膝跪在地上，耐心地看著自己兒子。
“今天你為了保護爸爸開口說話，我特彆高興。”他伸手，溫柔地替秦蕭理了理頭發。
對方仍然抵著頭，就連垂在身側的手都悄悄握緊。
“蕭兒。”顧唐在心底無聲無息地歎了口氣。
這事看來急不得。
有他，還有韓風霆這樣一隻快樂的小鳥兒在秦蕭身邊。
他有信心，遲早可以讓兒子願意開口說話。
“沒事。”顧唐拍拍秦蕭的肩。
然後他的手順在兒子細瘦的胳膊劃下，溫柔卻不失堅定地替他掰開都有些泛白的拳頭。
“爸爸也隻是好奇。”他對秦蕭笑得輕鬆，“等有一天你想告訴爸爸了，我一定會是你最好的聽眾。至於現在……”
顧唐站起來，順勢就將秦蕭抱起朝樓上走去：“該去洗澡睡覺了。”
他將秦蕭送到他房間裡，看著小孩乖巧地拿著睡衣，自己朝他房間獨立的浴室走去。
“要我幫忙嗎？”顧唐沒有立刻離開。
讓秦蕭改變，是他的任務，也是他的願望。
那他就肯定要，儘可能多陪陪自己兒子。
聽到顧唐的話，剛才還悶不做聲的小孩突然變成受驚的兔子。
他的小臉一下漲得通紅，抱著睡衣就衝進浴室。
然後，“啪”得一聲，有些著急地關上浴室的門。
顧唐真的被逗笑了。
他伸了個懶腰，替兒子關上房門，這才朝自己的臥室走去。
所以他並不知道，在他關上房門回到臥室後，秦蕭浴室的門又悄悄打開了一條縫。
小孩子瘦削的身影站得筆直，隻露出一隻眼睛，看向緊閉的房門。
他的嘴巴很用力很用力地，閉得緊緊的。
仿佛在擔心，自己一個不注意，就又會發出聲音來。
秦蕭默默在門縫後站了一會兒，突然微微張了張嘴。
他的房間裡，十分安靜。
又過了片刻，才有一聲沙沙的，小小的聲音響起——
“爸……爸……”
顧唐舒舒服服洗了個澡。
“洗舒服了？”他一出浴室門，就聽到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床上傳來。
原本空無一人的房間大床上，秦君澈赫然正靠坐在床頭。
他仍然穿著那條，襯得他的腿又長又直的黑色西裝長褲。
隻是外套已經脫下，上身隻穿著一件白襯衣。
領結被隨意扔在地上，白襯衣最上麵的幾顆紐扣全部解開，露出一大片麥色的健康肌膚。
秦君澈雙手枕在腦後，目光肆意地在顧唐身上遊走。
他的伴侶剛剛洗了澡，隨意地披著浴袍。
腰帶鬆鬆垮垮係著，浴袍的前襟隻是隨意攏住。
顧唐的頭發也還是濕的，幾顆晶瑩的水珠正順著發梢滾落。
沿著顧唐光潔的下頜，慢慢滑入他修長的頸項。
最後被浴袍完全吞噬。
秦君澈的喉結，下意識地滾動了下。
顧唐要比他白一些。
隻是現在身上白皙的肌膚，被熱水蒸騰得微微發紅，看起來分外——
秀色可餐！
“過來。”秦君澈朝顧唐伸出手。
他也順勢從床頭坐起：“頭發不擦乾，會生病。”
秦君澈啞聲說著。
他根本不等顧唐自己走過來，就站起來主動朝他走去。
隨手接過對方手裡柔軟寬大的浴巾，秦君澈將顧唐按坐在床上。
他抓起浴巾，動作生硬地罩在顧唐頭發上，開始搓揉起來。
不過他下手挺輕。
最起碼，顧唐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反抗，就那樣坐著，讓他把頭發擦得半乾。
秦君澈終於拿開浴巾。
他彎腰湊近顧唐的頭頂，對方柔軟的黑發若有若無地擦過他的唇。
這種感覺，癢癢的，反而更叫撩人。
“好香。”秦君澈深吸了口氣。
他說著退開一步，上下看著顧唐，又問：“秦蕭呢？”
“睡了。”顧唐說。
秦君澈一句都沒再提韓玄的事，他隻是貼著顧唐在他身邊坐下。
然後抓起對方的一隻手，似乎有些百無聊賴地把玩著顧唐纖長的手指。
時不時的，秦君澈還會曲起手指，輕輕撓過顧唐的掌心。
但是讓他失望的是，他的伴侶，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肯給他一點回應。
這樣命名應該是溫情脈脈的時刻，顧唐那毫無波瀾的目光，讓秦君澈都懷疑自己，會不會遲早有一天，被自己的伴侶氣得性、冷淡。
然後顧唐終於有點反應的。
他突然抽回自己的手，站起來朝衣櫃走去。
他從衣櫃隨意拿出一套睡衣，然後就這樣大大方方脫下浴袍。
秦君澈仍然維持著剛才抓著顧唐手指的姿勢。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顧唐線條漂亮的背，沒有一絲贅肉的窄窄的腰，然後是……
哦。秦君澈想，自己是絕不可能被氣成性、冷淡的。
真好！
“你就沒有想問我的？”秦君澈眼看著顧唐換好睡衣，在對方轉過身來之前，重新恢複了剛才懶洋洋的姿勢。
他靠在床頭，問顧唐：“你要知道，星辰軍和烈日軍從來都是對手。我手下那些將士可不一定願意接受，和烈日軍一起接受你教他們劍法。”
“哦。”顧唐點點頭，表示自己在想。
“星辰軍不需要我去？”他很快問道。
秦君澈：“……”
“雖然領不到雙薪有點遺憾。”顧唐攤攤手，“但是這樣也好，有更多的時間陪秦蕭。”
秦君澈：“……”
他突然一伸手，將顧唐拉到床上。
“你故意的是不是？”秦君澈一個翻身，將顧唐禁錮在自己身下。
他單手就輕鬆握住顧唐雙手的手腕，拉高。
“故意氣我是不是？”他的眼睛看著顧唐的眼睛，幾乎咬牙切齒地說道。
“好吧，我有問題想問。”顧唐掙了掙。
自己的力量離秦君澈差得太遠。
秦君澈的神色，看起來仍然不太好。
他沒有放開顧唐，而是衝他抬了抬下頜：“問。”
“蕭兒，為什麼不說話？”顧唐看著秦君澈，認認真真問道。
秦君澈怔了下。
他似乎沒想到，顧唐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遲疑片刻，他鬆開禁錮著顧唐的手，翻身坐了起來。
他背對著顧唐而坐，沉默良久之後，秦君澈似乎輕輕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