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唐也跟著坐了起來。
他耐心地等了片刻，卻始終等不到對方開口。
顧唐斟酌片刻，又說：“但是今天在學校，情急之下蕭兒是會說話的。”
他看著秦君澈的背影，對方明明比他高大。
但這一瞬間，顧唐卻覺得秦君澈看起來有些，蕭瑟？
“……應該讓你知道的。”這一次，秦君澈沒讓顧唐等太久。
他仍然背對著顧唐，沉聲說道：“秦蕭小時候，被綁架過。”
啊？！
顧唐驚訝極了。
“帝國現在看似安穩，其實不論是整個帝國，還是針對我秦家，敵人從來都不少。”
開了個頭之後，秦君澈繼續說下去就顯得流暢許多：“秦蕭從小就展現出過人的聰穎，除了機甲上的天賦，就連彆的方麵也比其他小孩懂事早。”
“嗯。”顧唐也這樣覺得。
秦蕭除了不愛說話，各方麵真是無可挑剔。
“他被我爸寄予厚望，從小就當未來的家主培養。”秦君澈又說：“隻是我常年在邊境，我爸擔心孩子的安危，一直讓你們深居簡出，儘量少在外人麵前露麵。反正……”
他說到這裡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看著顧唐：“咱們也沒舉行婚禮，雖然不少人知道我結婚了，但幾乎沒人知道你是我的伴侶，就更沒幾個人知道秦蕭的存在了。”
“……”
顧唐無語。
他看著秦君澈臉上的笑容，第一次覺得這男人其實挺欠揍的。
這是值得驕傲的事嗎？
“你怎麼不問，為什麼沒有婚禮？”秦君澈湊近顧唐一些，仿佛不想放過他臉上的每一個神色。
“說正事。”顧唐大氣地一揮手。
能為什麼啊？
用腳想也知道，三流大學的植物學老師，配不上星辰軍元帥唄。
“想什麼呢？”秦君澈抬手，敲了顧唐腦袋一下。
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又仿佛是說給顧唐聽：“當初我和父親都覺得，催眠封閉你的記憶或許是好事，但是我現在……”
他攤攤手，有些無奈地看著顧唐笑了笑。
這是顧唐第一次，在秦君澈臉上看到，可以稱之為苦澀的笑容。
他皺了皺眉，重複地問道：“封閉我的記憶？”
所以他不知道秦蕭為什麼不說話，是因為記憶被封鎖了嗎？
可是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全都來自於係統給予的資料。
照理說，就算這個世界真正的顧唐被封閉記憶。
係統也該把相關的資料提供給自己才對。
顧唐腦海中，飛快閃過無數的疑惑。
他總覺得，如果他能搞清楚這件事，所有的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但是現在，他還沒有頭緒。
“你繼續說。”顧唐朝秦君澈揚揚下頜，示意他繼續。
秦君澈瞥了他一眼，這才說了下去：“封閉你相關的記憶，然後重建部分記憶。”
他自嘲地笑笑：“這其實是件非常嚴重的事，如果不是當時沒辦法，我們也不想這樣做。為你做催眠的心理醫生說過，記憶是非常複雜的東西，不是機甲，不是我們想操控就能操控的。”
“嗯，然後？”顧唐又問。
“但我當時年輕氣盛，手中掌著整個星辰軍，自信心膨脹無比。”秦君澈往後仰去。
他躺到床上，讓柔軟寬敞的大床支撐著他全身。
好像隻有這樣，他才有力氣繼續往下說。
“我有自信，就算記憶再怎麼封閉，再怎麼重建。你都不會……”秦君澈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啞聲說道：“忘了我們相愛的事。畢竟……”
顧唐轉頭看著秦君澈。
對方露在胳膊外的唇角微揚，他卻看不到秦君澈的眼睛。
“畢竟……”秦君澈的聲音更加沙啞，沙啞到甚至有點讓人難受，“我們曾經那樣相愛。”
他說完，緩緩呼出了一口氣。
顧唐：“……”
秦君澈的胳膊仍然遮著他的眼睛。
他不用繼續說了，顧唐已經猜到他的意思。
“抱歉。”他遲疑很久，才有些遺憾地誠懇向秦君澈道歉。
他不知道真正的顧唐會不會忘記這件事，但是麵對的是自己，這個千年萬年都不懂所謂愛的家夥。
秦君澈想必也很煩惱吧。
秦君澈沒有回應他。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但是胳膊始終沒有從眼睛上挪開。
“那麼秦蕭不說話的事，也和我被封閉記憶有關？”顧唐耐心地等了會兒，還是又問道。
“嗯。”秦君澈從鼻子裡哼出一聲。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繼續說道：“秦蕭當時被綁架，我當時在邊境，綁匪不敢用視頻，怕被秦家發現一點線索。他們隻好用聲訊電話聯係，想讓秦蕭發聲向你求救。小孩子倔強又懂事，始終咬牙哼都不肯哼一聲。”
顧唐的心，猛然重重一跳。
明明他不該對秦蕭有這樣深的感情，但卻……
秦君澈這次說得很快，好像怕自己一停下來，就再沒有勇氣回憶：“綁匪用儘辦法折磨他，注射藥劑讓他保持清醒，秦蕭……”
他的聲音哽咽起來：“最後痛得實在熬不住了，哭著小聲叫了聲爸爸……”
顧唐覺得自己的心臟，一下就被某種東西擊中了。
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僵硬，瞬間席卷他全身。
他的喉嚨口，好像被什麼梗住了。
讓他無法說話，甚至快要無法呼吸。
過了很久很久，他仿佛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然後蕭兒，就不再說話了？”
“……嗯。”
顧唐閉了閉眼睛，他沒有問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那已經不重要了！
他深呼吸，寒聲問道：“那些綁匪呢？”
“全殺了！”秦君澈說。
“背後指使的人呢？”顧唐又問。
這一次，秦君澈沒有立刻回答。
顧唐點點頭。
他伸手用力推了秦君澈一把：“讓開。”
他的聲音很冷：“我要休息了。”
顧唐沉默著，在床的一側躺下。
有人關了燈，窸窸窣窣的聲音中，秦君澈也在他身邊躺了下來。
“秦君澈。”顧唐突然問道：“有沒有辦法，可以提高人的精神力？”
秦君澈沒有回答。
“有的，對不對？”顧唐短促地低笑一聲，“但是肯定副作用很大。”
“……是！”秦君澈說：“蕭兒離不開你，你放心，隻要我還活著一天，就絕不會讓這樣的事再發生。”
“睡了。”顧唐淡淡說道：“明天要早起。”
顧唐一下就變得忙碌起來。
一三五星辰軍，二四六烈日軍。
這可不是開玩笑。
在他回家的當天晚上，軍部就給他發來了正式的任命函。
雖然軍銜還不算高，但個人賬戶裡確實如韓玄和秦君澈所說，直接打入了第一個月的津貼。
比照元帥津貼，三倍。
至於他先前工作的大學那邊，顧唐本來以為需要自己去處理下。
沒想到韓玄在晚餐時征求過他的意見後，回頭就讓人替他解決了。
他保留了顧唐的職務，當然工資不需要大學再發。
牧誌大學不過是帝都一所三流大學。
烈日軍團的元帥親自找他溝通這樣的小問題，對方答應得飛快。
接下來，顧唐就正式進入軍團，成為機甲戰隊的教官。
嗯……教他們練劍！
能入選機甲戰隊的，精神力上的天賦毋庸置疑。
星辰軍，更是帝國最強的軍團之一。
機甲戰隊的實力，也就皇家直屬軍團，烈日軍團能和他們一拚。
這群戰士，原本是整個星辰軍，甚至是整個帝國都最強的機甲戰士。
他們強大，驕傲，除了自家元帥外，連韓玄都不服。
不過好在，就算那天沒去圍觀他們元帥和韓玄對戰的將士，也早已看到元帥提供給他們的視頻。
對即將就任的教官，還是充滿了期待。
唯一讓大家有點奇怪的是。
之前看視頻裡，覺得顧唐教官看起來清秀又溫和。
但是現在……
星辰軍機甲戰隊的戰士們站得筆直又挺拔。
他們看著站在前方，麵沉如水的顧唐。
總覺得，這個目光犀利如劍如刀，看起來滿身都是鋒芒的年輕男子，不像是之前傳言中，溫文爾雅的大學老師啊。
“從今日起。”顧唐開口了，“由我來指導大家學習一種新的機甲戰鬥術。”
他本來準備，隨意選擇一些簡單的劍招教給這些人。
但是在知道秦蕭的事後，他改主意了。
“過程可能會很辛苦。”他頓了頓，朗聲說道：“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掉隊。”
星辰軍機加戰隊的戰士們，本來還有些不以為然。
然而他們很快，就和烈日軍團的機甲戰士一樣。
知道了什麼叫真正的辛苦！
每一天，他們都被這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新教官，往死了操！
倒不是說他們吃不了苦。
可是畢竟是一個對他們來說全新的領域。
他們又不是人人都像元帥一樣，在這上麵有著過人天賦。
有時候顧唐教的劍招，真的是超難！
可是新教官，總是冷著一張臉。
一遍不會，就教第二遍。
第二遍不行，就三次。
當天的內容，如果無法當天學會，那麼誰都彆想休息。
一開始，大家還有點埋怨。
到後來，看著明明身體素質比他們差很多的顧唐，除了每天教他們練劍外，他還要自己進行四個小時的訓練。
訓練內容完全比照星辰軍的戰士，進行得一絲不苟。
而顧唐，從來沒有叫過一聲苦。
慢慢的，再沒人敢抱怨。
一個月的時間，就這樣匆匆過去。
這天，顧唐該去烈日軍教授劍招。
他特地到得早一些，韓玄也已經在等著他。
“韓元帥。”顧唐一看到韓玄，就立刻問道：“我拜托你的事，有消息了嗎？”
韓玄的目光有些複雜。
他遲疑了片刻，但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