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攀高枝表小姐26 我兒若為皇子,必能……(2 / 2)

“誰讓您是皇上呢。”夏沁顏頭都沒抬,卻猶如頭頂也長了眼睛一般,抬手準確無誤的接住了那份折子。

同時右手中的棋子落下,“將軍。”

趙焱這才注意到她今日下的竟是象棋。

“你不是酷愛圍棋嗎?”

愛到幾乎每日棋不離手,找不到對手,也要左右手互弈,就連那些大臣們都知道她是個“棋癡”。

因著最近她在含元殿出入頻繁,趙焱見大臣時也不避諱她,倒是讓她逮著空就找那些人下棋。

可惜沒一個能在她手上堅持過兩盤的。

趙焱對此是既驕傲又心酸,因為他水平更次。

除了一開始她不了解情況,和他下過兩次之外,之後不管他如何明示暗示,她都不願再和他下。

嫌棄浪費時間。

趙焱:……

怪隻怪以往和臣子下棋,他們都會不著痕跡的讓棋、喂棋,即便贏得艱難,可最終都會是他贏,所以給他造成了一種錯覺,感覺自己下棋水平很牛。

然後一遇到根本不知留情為何物的閨女,就完全原形畢露了。

“一點都不知道體諒人……”趙焱忍不住小聲嘀咕。

夏沁仿佛沒聽見,自顧自的重新擺盤,再次開局。

“最近發現象棋也很有意思。”

她落下一子,語氣和動作都很隨意,好似在閒聊。

“圍棋強調棋手要有大局觀和先手意識,高手下棋,都會有意落下看似不起眼的‘閒子’,設下各種陷阱。有的陷阱甚至要到中盤或是官子階段才會發揮出作用。”

正所謂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圍棋強調的是權謀,是政治。

它的下法,從來不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強調做大做強、擴大影響力和已方的勢力範圍。

有時候雙方會僵持不下,那就會產生“共活”。

“投射在朝堂上,就好比大臣們因為乾不掉對手而互相做出的妥協,也像是您偶爾不得不做出的讓步。”

因為要維持朝堂的穩定,因為即便是皇帝,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順著心意來。

圍棋不似象棋那般喜好廝殺,高手對決,經常棋盤看著還很空曠,但是勝負卻已定——

當對方的勢力範圍形成時,這盤棋就已經結束了,即使他仍留有很大的空白處,那也起不到絲毫作用。

所以強調的是謀定而後動。

“但是象棋不同,象棋棋盤中央有楚河漢界,對弈雙方子力相同,就看誰能棋高一招,靈活調動車馬炮來剿殺對方,故而一上來便是刀光劍影、相互攻伐。

小卒總是率先被犧牲掉的,然後是車馬炮,隻要形勢需要,任何一子都可以被扔掉。因為象棋上最重要的是那個‘將’。

不管擁有多少棋子或勢力,一旦被‘將軍’,那就隻能推子認輸。好比軍事上的斬首行動,‘擒敵先擒王’。”

夏沁顏抬頭朝趙焱微微一笑,“像不像那些老學儒們天天念叨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象棋,是個等級很分明的遊戲,各個棋子之間的地位完全不平等。

老將在方格中隻能上下、左右移動,活動範圍十分有限。士、象負責護衛,車、馬、炮、小兵則負責廝殺。

車走直線,馬走斜線,炮打隔山,這是基本規則。

就像是現在的三綱五常,誰為主、誰為從,一早就定好了。

“您是主,他們是從,需要了,舍一個出去便是,何必為了他們讓自己不痛快。”

夏沁顏扔出“炮”,目光重新落在棋盤上,仿佛在看著兩軍對壘,誰勝誰敗,皆在她的掌握之中。

趙焱看看棋盤,又看看她,良久無言,直到——

“我兒若為男子,定也能成一代明君!”

此話一落,殿內頓時響起好幾道抽氣之聲,不過須臾,又都竭力壓了下去。

德佑狠狠瞪了眼失態的宮人,轉過頭時,眼裡同樣帶著驚愕。

皇上這話的意思……

難不成想效仿先帝?

不知為何,他的心裡突然升起一絲荒謬感。

當初費儘心機、百般籌謀,才終於踹掉彆人登上帝位,可是到頭來,仍是要走上對方的老路。

難道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意?

*

什麼天意,不過是受人為努力謀劃而來。

若是指望虛無縹緲的天意,她現在恐怕還隻是個寄居在國公府、毫無依靠的表小姐,而不是如今這般人人敬重的長公主。

夏沁顏邁過含元殿的門檻,緩緩步下台階,長長的裙裾逶迤在身後,所過之處,侍衛、宮人儘皆跪地俯首。

天地間,唯她一人獨立。

她仰頭望天,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來,落在她的眉心、頰邊,讓她看上去仿若被鍍上了一層金輝。

夢幻、飄渺,不染纖塵。

誰也不知道,此時她的心中又充溢著怎樣世俗的願望。

還不夠啊,隻是現在這樣還遠遠不夠。

夏沁顏輕輕歎口氣,僅僅是主持一個茶宴,就能招來這麼多的非議,隻能靠著冊封衛泓湙才能轉嫁矛盾。

那如果讓他們知道了她真正的目標,他們又會怎麼樣?

想必會群起而攻之吧?

就像當年對豐恂那般。

可惜啊,她沒有那麼天真,等著彆人主動將位置傳給她。

夏沁顏唇角慢慢上揚,低頭繼續往下走,視線在右側跪在人群最後方的太監身上一掃而過,快得沒有讓任何人發覺。

“起!”

宮人高昂的聲音響起,屬於長公主的鸞架漸漸遠去,幾十名宮人簇擁著,浩浩蕩蕩,無人敢爭鋒。

“呼。”含元殿前,有宮女忍不住撫著胸口,“怎麼感覺長公主氣勢越來越強了,剛才我都不敢往上瞧。”

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在宮外長大的。

不過最後一句話她還是機敏的沒有說出來。

“龍子自然與凡人不同,有些東西可能是骨子裡自帶的,隻是入了皇宮才被激發了。不是有首詩怎麼念來著……遇到白雲就會變成龍?”

“什麼呀,那是‘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不會就彆瞎念。”

“對對對,還是曹哥懂得多……”

周遭的話在小全子心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隻一心盯著懷中的香爐,托著底盤的手微微發緊,一步一步往殿門口走,背影莫名充斥著一種視死如歸之感。

“做什麼的?”侍衛舉起刀柄,將他攔在殿外。

“……皇後娘娘聽聞皇上近日睡眠不佳,特意親手製了份香料,已經交由太醫瞧過,確實有解乏助眠之效。”

小全子陪著笑臉,“這不立馬讓奴才給皇上送來。”

“等著。”侍衛瞥了眼香爐,轉身進殿。

不大一會便又出來,麵色熱情了很多,“進去吧,皇上正好需要。”

小全子慢慢邁進去,腰幾乎彎成九十度,殿中情景一概沒有瞧清,隻聽見一道淡淡的男聲道:

“放著吧,跟皇後說一聲,她有心了,朕會用的。”

“……是。”小全子剛應聲,眼前便出現了一雙長靴。

長靴,宮中所有太監裡,隻有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能穿。

小全子提著心,眼神稍稍上移,灰藍色衣袍,衣身上繡著鶴,頭帶紅色帽子……

“給咱家吧。”德佑的目光在他麵上轉了轉,確定是坤寧宮很眼熟的小太監,才伸手示意將香爐給他。

“欸。”

小全子恭敬的遞上香爐,正要退下,又聽男音再起。

“公主那裡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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