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逼的。”鹿行吟淡淡地說。
霍思烈“哦”了一聲, 又有些狐疑,還有些莫名其妙的安心。
鹿行吟不是霍氏夫婦提點著要來的。要不然,他們兩個養子, 和鹿行吟這個親生的被一起叫過來參加比賽, 總像是有一些比較或暗示的意思。
霍思篤還在那裡跟顧放為講話, 顧放為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 順手把書包裡的東西整理出來遞給鹿行吟——他的水杯、競賽書、計算器、紅黑兩色筆等等, 隨後他抬抬手打斷了霍思篤:“行了,你跟著思烈過去吧, 彆擱這煩我了。”
“放為哥有了小鹿哥哥就不要我們了。”霍思篤鼓足勇氣笑著, 眉目卻有些黯淡。
“那不一樣。”顧放為瞥鹿行吟, 笑得散漫又風流,“你說是吧, 弟弟。”
鹿行吟裝沒聽見。
他們投票表決的意見是四對一, 放棄這次比賽競爭。學校的意思差不多表明了,也是放養他們, 意思意思一下派人過來。現在這個備戰全市統考的情況下, 考慮到全校成績,全年級排行最前的幾個學生反而是最可以犧牲時間的。
唯一七處還想“玩玩看”的黃飛鍵, 在看過他們比賽所用的軟件係統之後, 也立刻興味索然。
鷹才中學的學生比他們反應還大,開電腦試了一會兒運行後就叫道:“係統裡出入庫與紙質票據對不上啊!導不了表格也無法中斷形成,整個職能安排就有問題,我們用這個玩意比賽?”
“市級比賽,模擬經營軟件也是市裡開發, 肯定比不上你們在學校時訓練用的那種軟件。”場地老師解釋道,“都不要鬨了, 來聽一聽比賽規則。今、明兩天進行試運行,每天每個小組開會紀錄日程並做會議記錄提交後台雲盤,今天安排六場會議培訓講座,每個學校都分好工聽課,接下來安排時間。每組選出一個CEO,去學生中心領取公章。”
“還要開會?”所有人麵麵相覷。
他們很快地意識到,市裡所舉辦的這個比賽並不是那麼輕鬆可以讓他們摸魚的,每個部門職能每天都要上傳文件和工作總結去雲盤中作為紀錄,而各種經營培訓課更是輪番上陣。每天的業務紀錄都必須以票據形式留下證明。
而訂單簽約、客戶對接,也都是要實打實地往樓下客戶組跑的。不僅如此,每個人還需要考勤打卡,每天打滿四次。
而這樣的經營比賽,持續時間有兩周。
“我們不考試了?不上課了?”比賽場地的孩子們紛紛覺得莫名其妙,聽見時間安排之後更炸了,“出來玩”的興奮完全被時間上的“落下的兩個課程誰給我們補?我們的時間不是時間?為什麼賽程安排要這麼長?”
主持人沒有理會這些學生的抗議聲音,話筒擴音器裡的聲音威嚴地壓過了所有人的議論:“試運行時間隻有今、明兩天,大家把握好機會。每支隊伍初始資金是20萬,如果中途破產,會有比賽組代表的政府進行資助撥款,但破產五次以上,即視為淘汰。”
“那淘汰的隊伍可以回去了嗎?”有人小聲商量著,已經打起了退堂鼓,“要不第一天就淘汰五次吧,咱們還好回學校上課。”
“……”
討論的學生很快噤聲了,主持人老師的聲音已經變得不耐煩起來,他麵無表情地重複道:“中途淘汰的,視為學校缺勤,我想大家也不喜歡學校在這件事上吃掛落吧?既然是比賽,那就拿出比賽的態度出來。兩周之後,根據每個公司的資產總額進行成績評定。”
*
賽方老師宣布完畢之後,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問道:“怎麼辦?”
——胡老師被隔離在場外辦事中心沒出來,說是指導老師,但每個學校的指導老師都被分配去了政務處,每天負責監督各層參賽學生的紀律。
鹿行吟想了想說:“大家輪流負責事務吧,每人一天這樣,把該做的數據都做了,其他人都還是自習課程。這樣的話,多少還是能節省一點時間。第一天就我來吧。”
沈珂搖搖頭說:“這也不行啊,公司事務按照客戶訂單來,每個季度一結算,每人輪到的工作量不一樣,尤其是你,如果從第一天開始做,所有事情流程都要你去熟悉,我們回頭也還得問你。你不要時間了?”
鹿行吟怔了怔。
“有道理。你放手不管吧。”顧放為懶懶地說,“乾脆就破產五次好了,淘汰了就把這當自習室。”
他們的“公司”經營性質定義為製造公司,黃飛鍵認領了財政部的票據,壘起來幾十本,粗糙的紙張散發著漂白劑的味道。
他嘗試著和係統數據進行了一次對比。
“乾!票據錄入和係統的對不上,到底以哪個為準?”黃飛鍵吐槽道,“這到底是什麼鬼比賽啊?”
顧放為冷笑一聲:“大概是這個比賽項目往上要了資金,實際上撥出一部分給我們做做樣子,剩下的錢去哪裡了,都說不好。”
這場比賽的組織專業度之差、組織能力之亂、賽製之敷衍,都已經初見端倪。
所有學校的學生都在彼此觀望,想要知道自己的競爭對手們會是什麼處理態度。
隻有青墨七中這邊,迅速、果決地做出了選擇:放棄比賽。
幾分鐘時間不到,所有人都已經拿出了課本、競賽書。他們這次允許把手機帶在身邊,又給胡老師打了個電話,拜托他明天回學校,幫他們問一下兩周內的新課進度,順便再把教材拿過來。
這年網課還不流行,要自學,也找不到很好的方式,隻有硬啃課本,硬寫題。
他們如同在青墨的小黑屋裡一樣,迅速、安靜地進入了狀態。
顧放為和鹿行吟坐對麵,都是靠裡的地方,安靜方便,難以被人打擾。兩人一抬眼就能彼此看見對方在做什麼。
顧放為最近這幾天無事可乾,小機器人的程序他更新了一遍,固體設備部分再一次進行了定製和檢修,剛寄出去沒多久。
這邊的電腦性能跟不上,他就用鹿行吟的草稿紙畫圖,思考的時候手指帶著筆尖抵在鼻尖下,紅潤的嘴唇一撅起來,筆就穩住了,漆黑的睫毛跟著視線一起垂落下來,冷冽漂亮,而又格外勾人。
鹿行吟坐他對麵,還是安靜乖軟的樣子。他端端正正地看書、寫題,寫累了就靠在椅子上伸個懶腰,然後傾身上前,瞅著顧放為,把鯨魚水杯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