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寒舟被問得不耐煩了,偶爾會答幾句。
走著走著,兩個人很快就到了衛家村。
為了不顯得太過紮眼,太過沒禮貌,柳棠溪把帷帽和麵紗取了下來。
她知道的,從進了村子,就會遇到不少熟悉的人,很多都是長輩,得打招呼。
隻是沒想到,好不容易走到村尾了,眼見著要到家了,卻遇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衛三哥。”
聽到這一聲稱呼,柳棠溪挑了挑眉。
這姑娘她記得,上次跟李氏一起去山上看蘋果時,她便遇到了這個姑娘。這姑娘當時看她的眼神很是輕蔑,一副瞧不上她的樣子。.
好像是隔壁李家村老秀才的孫女?
今日這姑娘穿了一件桃粉色的衣裳,這布料一看就知道跟他們穿的粗布衣裳不一樣,想必價格也不低。再看身上折痕,應該是剛上身,簇新簇新的。
除此之外,這位姑娘頭上還戴著一支半新不舊的銀釵。看那樣子,應該值個幾錢銀子。
她繡了幾日花才賺了幾錢,人家都能戴這麼貴的首飾了。
這李秀才家有錢啊!
聽說李秀才在教學生,看來帶了不少人啊。
“李姑娘。”衛寒舟回應了對方。
聽到這話,柳棠溪停止了觀察,轉頭看了看衛寒舟的臉色。
恰在這時,衛寒舟轉頭看了過來,跟柳棠溪的視線交織在一起。
“這是李秀才的孫女,李家姑娘。”衛寒舟給柳棠溪介紹。
柳棠溪笑了笑,看向了對麵的姑娘,說:“李姑娘好。”
李芸絮終於分給柳棠溪一個眼神,甚是淡漠地回應:“你好。”
聽到這兩個字,柳棠溪微微眯了眯眼。對方稱呼衛</寒舟為衛三哥,卻沒稱呼她衛三嫂,有情況啊。再想到李氏與她說過的事情,柳棠溪越發覺得這二人之間有些什麼。
李芸絮果然沒讓柳棠溪失望,接著便道:“衛三哥,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說著,李芸絮看了柳棠溪一眼。
那眼神一看便知,是想讓柳棠溪離開,給他們空間。
柳棠溪就像是沒聽懂一樣,依舊站在原地,笑眯眯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
她乾嘛要離開啊,她可是衛寒舟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要離開,這話也得是衛寒舟親口說出來她才答應。
她就等著看沉默寡言的衛寒舟如何說出來這種“無禮”的話。
然而,衛寒舟令她失望了,他並未看她,而是道:“李姑娘有話不妨直說,這是我家內人,無須避諱。”
聽到衛寒舟的話,柳棠溪挑了挑眉,這衛寒舟還挺守禮的嘛。
李芸絮似是覺得有些委屈,抿了抿唇,小聲說:“衛三哥,你誤會了。其實,是我爺爺那裡有些會試的書,想拿給你看看。”
這是要給衛寒舟參考書的意思?
厲害啊,直接找到了衛寒舟最在乎的事情。
柳棠溪笑眯眯地看著兩個人,一言不發。
然而,衛寒舟還是想也不想地拒絕了:“多謝李秀才好意,這些書想必甚是貴重,李秀才也是珍視,衛某就不奪人所好了。衛某家中還有事,就不多說了。”
說著,衛寒舟轉頭看向了柳棠溪,說道:“娘子,你剛剛不就說累了?咱們快回家歇著吧。”
聽著這話,柳棠溪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衛寒舟這是拿她擋刀?
不過,身為衛寒舟的妻子,怎麼也不能讓外人看笑話不是?
“是啊,走了一上午,好累哦,多謝相公體貼。”柳棠溪笑著說道。
說完,看了眼臉色不好看的李芸絮,溫柔地提醒:“李姑娘,外頭太陽毒,你快些家去吧,彆曬著了。路上注意安全~”
李芸絮聽到這話似是更氣了,瞪了柳棠溪一眼,沒說一句話,跺了跺腳,轉身離去了。
柳棠溪扯了扯嘴角,心想,怪不得衛寒舟不喜歡她。
轉過頭,見衛寒舟已經忘家裡走了,柳棠溪趕緊跟上了,問道:“也不知我哪裡得罪李姑娘了,李姑娘怎麼像是對我有什麼意見一樣。相公,你覺得呢?”
衛寒舟側頭看了她一眼,沒理她。
“看來相公也不知道呢,那我回去問問娘?”柳
棠溪小聲嘀咕。
衛寒舟終於有反應了,站住腳步,抿了抿唇,看向了柳棠溪。
柳棠溪恍若未覺,依舊笑著看著衛寒舟。
“我曾在李秀才處讀過幾日書,李姑娘的娘曾托人來撮合過我跟李姑娘。”衛寒舟言簡意賅,把自己跟李秀才家的關係說了清楚。
柳棠溪剛剛不過是玩笑話罷了,單純是為了氣衛寒舟,卻沒想到衛寒舟突然跟她解釋了。
衛寒舟今日的話似乎多了一
些?
當真是奇怪得很。
見衛寒舟往家裡走去,柳棠溪也跟在身後回去了。
到了家裡之後,衛寒舟去了堂屋跟衛老三和張氏說蘋果的事情,柳棠溪則是回了屋。她對衛寒舟賣蘋果的事情不感興趣,衛寒舟那麼聰明又陰險的一個人,他不坑彆人就不錯了,怎麼可能會讓彆人把他坑了。
等到晚上吃飯時,柳棠溪就聽說衛寒舟把家裡的蘋果以四文錢一斤賣了出去。
頓時,她對衛寒舟的敬佩又加深了一些。
“那可真是太好了,四文錢一斤,咱們家有七八百斤呢,能賺將近三兩銀子。”衛大牛笑著說道。
“而且,還不用咱們趕集的時候去賣了,倒是方便。”張氏也在一旁說道。
往年,蘋果一時賣不出去,就隻能先放在地窖裡存著,慢慢賣。
每次賣個十幾文。
“明兒我就去借輛車,跟二虎去鎮上的時候捎過去。”衛大牛道。
衛寒舟咀嚼完嘴裡的東西,慢條斯理地說:“大哥,不必如此麻煩,鎮上會有人來取蘋果。”
衛老三上午就知道了,笑嗬嗬地說:“對,老三都聯係好了,不必麻煩你兄弟倆。”
“那咱們隻負責摘就行了?”衛二虎笑著問。
蘋果那麼重,兩個人借個板車也不輕鬆。
接著,衛寒舟又說:“這次隻賣摘下來的這幾筐蘋果,剩下的不急。”
“啊?老三,你有什麼想法?”李氏驚訝地問。上午兒子沒跟她說,她以為全都賣給了鎮上。
衛寒舟說:“等過幾日我去縣裡問問,若能賣得更高,自然是賣給縣裡。”
柳棠溪低頭扒飯,心裡悄悄給衛寒舟豎了個大拇指。
正在心裡誇著衛寒舟呢,隻聽衛寒舟又說了一句:“隻不過,蘋果的味道得跟現在的一般好才能賣上價去。”
柳棠溪笑了,心想,這還不容易嗎,明日她去山上把蘋果樹都摸一遍不就是了。
正想著呢,隻覺一道視線看了過來。
柳棠溪抬眸看了回去,隻見衛寒舟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神中無波無瀾。
柳棠溪卻是心裡咯噔一下。
難道,衛寒舟真的發現了?
“應該沒問題,今日我跟你娘還有伯生他們幾個小的又挑了幾個青一些的嘗了嘗,都很甜。”衛老三說道。
衛老三不明就裡,以為兒子在為蘋果的味道擔憂。
“是啊,爹說得對,我吃的也都是好吃的。”柳棠溪連忙插了一句。
之所以插了一句,是因為衛寒舟的視線實在是太過擾人。
“我昨兒晚上吃了一個也好吃。”李氏也接了一句。
“嗯,想必剩下的也都是好吃的。”柳棠溪回道。
聽到這話,衛寒舟的視線消失了。
柳棠溪鬆了一口氣。
這件事情引發了衛老三的感慨:“說來也是奇怪,今年的蘋果味
道真的是獨特,也不知是何原因。爹活了一輩子也沒聽說過蘋果種上幾年味道就能改變到如此地步的。”
柳棠溪剛剛放鬆的心又提了起來。
隻聽衛寒舟道:“太陽、水、土地都會影響蘋果的味道。許是今年太陽足了一些,又許是山上流下來的溪水跟從前不同了。”
衛老三點了點頭,說:“嗯,也不是沒可能。那山上的溪水源頭到底在哪裡,還真沒人知道。”
“你個老頭子,想那麼多做什麼。蘋果好吃不就行了,管它是為什麼。”李氏說道。
李氏想法很簡單,蘋果好吃就能多賺錢,多賺錢就是好事。
“就像你的病一樣,縣裡的大夫都說你快不行了,讓咱們準備後事,結果老三娶了媳婦兒,你這病還不是轉眼就好了。你的藥又沒變,那你說你為啥好了?”李氏說道,“這不就跟蘋果突然變甜了一樣麼。”
衛老三怔了一下,突然大笑起來,說:“老婆子說得對,想那麼多做什麼,總之咱們家今年順了很多。”
“可不是麼,自從三弟妹來了咱們家,一切都好起來了呢。”張氏說道。
如今柳棠溪教她女兒刺繡,又教兒女讀書,她很是感激,自然說她的好話。
周氏也是如此,順著張氏的話誇了柳棠溪兩句。
一開始聽到這些話時,柳棠溪還挺開心的。畢竟,當個有福氣的人,總比當個喪門星好吧?隻是,見家裡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開始有些不自在了。
“嫂嫂們這是說得哪裡話,都是爹娘行善積德,老天給的福報。”柳棠溪把事情扯到了衛老三夫婦身上。
衛寒舟也接了過去,說:“的確,好人有好報,爹娘做了一輩子好事,從不與人為惡,這才落下了福報。”
好話誰都愛聽,李氏和衛老三笑得見牙不見眼。
衛老三最後總結:“所以,以後大家出門在外要多做善事,千萬彆做讓人瞧不起的事兒。”
“是,爹說得對。”
最後,衛老三看著衛寒舟,說:“尤其是你,老三,你如今是秀才了,以後萬一還能有更高的成就,得多為百姓做事,彆學那些考了功名就收斂錢財欺壓百姓的人。”
這話卻是話裡有話了。
柳棠溪頓時對衛老三的評價高了一層。
有衛老三天天在衛寒舟耳邊嘮叨著,作為孝子的衛寒舟想變壞也難啊。
“是,兒子記住了。”衛寒舟站起身來,鄭重地說道。
柳棠溪看著衛寒舟認真的模樣,感覺他這個樣子真的是跟書裡描寫的他相差甚遠。似乎,此刻活生生站在她麵前的衛寒舟不再是書中的那個紙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