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氣死人(1 / 2)

() 沒有人天生懼怕黑暗。

薑鶴小的時候曾經勇敢無畏, 小學一年級彆人都在看《櫻桃小丸子》, 她已經可以在周末晚上一個人抱著枕頭,在家裡看《午夜凶鈴-鬼娃娃花子》。

那個時候她對於“黑暗=噩夢”這件事毫無概念,直到八歲那年,薑梟出生。

那一年, 可能還處於產後抑鬱症的白女士馬不停蹄地撿起了自己堆積的工作, 哪怕是有月嫂幫忙,這生活作息不穩定到任性的新生兒和不斷找麻煩的客戶中間,並不是超人的白女士感覺到了焦頭爛額。

而不幸的是, 工作和隻會吃喝拉撒的兒子她都不能放下,所以在她看來,身邊一切有自主存活能力的生物都要稍稍靠後……比如她公司的那些下屬以及她八歲的女兒。

薑鶴的學習下滑並未引起她足夠的注意,兩人之間的爆發除了來源於《小攝影師》,還有一個戲劇性的高.潮,是因為一次停電。

那天從公司回到家的白女士滿身疲憊,家裡停電也並未引起她太多的注意,照顧完薑梟入睡後, 她例行檢查薑鶴的家庭作業,得到的答案卻是:一個字都沒寫。

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這個不分場合不分對象的女人爆發了。

她歇斯底裡地怒吼, 精致的妝容在黑暗的夜色中與電影裡的女鬼重疊,【廢物】【你有什麼用】【就是因為這樣,媽媽才不喜歡不聽話的孩子】類似這樣的言語層出不窮。

在萬分的驚恐中,還沒來得及吃晚餐的薑鶴被拎著後領關進了自己的房間裡, 她對於整個過程其實記憶並不太清,隻記得白女士那日千鳥格外套袖口一個精致的el袖扣,冰冷堅硬地劃過她的麵頰……

還有她所熟悉的房間,在那晚的黑夜之下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在成為了一個長著深淵巨口的怪物,門後麵就是萬丈深淵。

被關在房間裡八歲的小姑娘對於“黑暗”有了一個立體而深刻的理解。

黑暗,就是可以吞噬一切的東西。

“所以你們隻是鄰居。”

警車駛出李子巷,薑鶴這才知道其實外麵燈火通明,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並非附近的街區都停電,停電的隻有電路老舊的李子巷。

她轉過頭看了看身邊的少年,後者臉上並沒有出現任何想要解釋一下自己的謊言的意思。

前麵的警察大哥圓頭圓腦,長得有點像歐陽震華喜氣又和藹可親,他不停地看著後視鏡,試圖跟坐在後座看上去驚慌失措到雙眼發直的小姑娘對話,降低她的緊張。

“我也是暫住在那裡。”身上穿著江市一高校服的小姑娘嗓音沙啞,“我不認識他們。”

“哦,見義勇為啊,現在的年輕人基本素質是比我們這些人高。”警察大哥笑著,又看了眼板著臉的顧西決,“父母不在家?”

這就涉及某未成年少女離家出走的問題。

薑鶴不說話了。

警察大哥想了想,心中冒出一個比較危險的念頭,於是問顧西決:“你也住在那?”

顧西決收回放在薑鶴身上的目光,從後視鏡裡目光平靜地看著警察,三次在心中提醒自己這是警察後,他才薄唇輕啟,算是禮貌地回答:“不是。”

“嗨,彆害羞啊,警察又不管早戀!”

“阿sir,我們才十六。”顧西決淡淡地說,“看到她身上的校服了嗎,十六,高一。”

車內難以避免地陷入一陣短暫的尷尬。

直到坐在少年旁邊一直處於幽魂狀態的漂亮小姑娘揉了揉眼睛,“嗯”了聲收回一直放在窗外的目光,打了個嗬欠,軟軟地說:“嗯,阿sir你彆誤會,這是我哥。”

她話語起得輕,落得也是輕飄飄如棉花糖,不像是在撒謊。

前方警察釋然。

然後輪到顧西決不釋然了。

他轉過頭看著薑鶴,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雖然沒有驚濤駭浪但是也算寒冰三尺,分明寫著:我為你狂奔三條街水都沒喝一口,一口氣衝上七層樓氣都沒喘勻,就換來一句,這是我哥?

此時此刻,半夜英雄救美的江市一高扛把子大佬顯然已經忘記了曾幾何時,他也是理直氣壯地跟全世界宣布:我把薑鶴當妹妹,你要應聘我妹夫不?

都是報應。

而這會薑鶴顯然也沒覺得自己隨口一答哪裡就不對了,總不可能對人家警察說“這是我隔壁鄰居”,那顯得過於冷漠;更不可能是“這是我未婚夫”,警察可能一腳油門要飆到120碼以表尊敬……

更何況他不是。

薑鶴抬手撩了撩頭發,想了想問:“那對母子會怎麼樣啊?”

“小孩嘴巴都流血了,可能是打掉了一顆牙,要先送醫院,”前方的警察說,“看最後醫院的鑒定結果,如果十分嚴重,我們就會起訴她;但如果不是那麼嚴重,或者那個小孩本人堅持不追究不起訴,最多就批評教育……畢竟現在這種家庭摩擦,很常見的。”

薑鶴不說話了。

到了警察局,那個女人不出意外的哭天喊地,一會兒是“我老公還在家裡沒人照顧”一會兒是“阿sir我已知錯,隻是今天打工的時候被刁難心中窩火,沒能控製好情緒”,最後開始找她的兒子,瘋瘋癲癲要去醫院看她兒子的傷勢。

薑鶴他們被帶到另外一個房間做筆錄,出來的時候,那個女人如同瘋了一樣衝過來,那張充滿了溝壑的臉灰敗如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顧西決擋在薑鶴的前麵,將她遮得嚴嚴實實。

而且他已經做出了抬腳要踹的動作,好在警察動作也很快,三四個人衝上來把她拖走,而那個女人還在叫囂如夜叉。

“你為什麼要報警!你為什麼要多管閒事,那是我的兒子,我生他打他都是我的權利!”

“我是家裡的頂梁柱,你們要是抓了我,我兒子一樣會被餓死!”

“你們才是殺人犯!”

那歇斯底裡的怒吼,最後仿佛真的像是動物園裡嘶吼的動物,薑鶴麻木地看著被警察拖走的女人,在被威脅真的會被拘留後,當場跪下。

她流著淚,搓著雙手,請求他們放過自己,以後再也不打小孩。

她嘴裡不停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而可笑的是,她的兒子卻根本不在這裡,也不曉得她的對不起到底說給誰聽。

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但是在薑鶴看來,如果這經實在念不好,其實也沒有硬要念下去的必要。

薑鶴坐在筆錄室裡等了一會兒,等來了她的父母。

這是那天她掀翻了桌子後第一次和父母見麵,薑父衝進檔案室拉起女兒一臉惶恐問她有沒有怎麼樣,同時目光不停地檢索著,看她是不是真的沒有缺胳膊少腿……

在確定她沒受傷後,才問她最近住在哪裡,為什麼會和外麵的那種女人成為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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