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嫵還未介紹,霜露咬咬牙,鼓足勇氣上前一扯,把兩人牽握在一起的手猛地給撞開。
“……”
“霜露?”
容與蹙眉,周嫵也沒完全反應過來。
而朝露卻視死如歸,她以身隔擋在兩人中間,跪地認罪道:“小姐,你若事後怪罪,霜露認罰就是!可你真的不能一錯再錯了,眼下青淮山的容宿師父已經來府上興師問罪,老爺得知容公子受傷情況,更是正在氣頭上。”
“這種氣氛緊張時刻,你怎能將沈公子光明正大地帶進府內,叫局麵變得更加難堪……小姐,霜露知曉你一直厭棄與容公子早年相定的婚約,可是婚前出逃實在所行欠妥,眼下你……”
周嫵簡直聽不下去,她甚至不敢去看容與哥哥的臉色,當下著急上前一步,伸手捂住了霜露喋喋不休的小嘴。
她原本震驚於容宿師父的突然造訪,腦子裡正想著合適的解釋說辭,卻未料霜露竟會把容與哥哥錯認成沈牧,之後還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要命的話。
她當即攔不及,反應過來去捂嘴時,容與哥哥已落耳聽進不少。
“霜露!”
“……小姐,忠言逆耳,霜露心甘情願隨你責罰!”
眼見霜露重重跪伏一拜,周嫵惱她不得,反倒在心頭恨起自己的前世愚鈍。
連身邊丫頭都明眼可見的事,她卻被花言巧語輕易惑住了心。
容與始終未說什麼,他低首尋著光亮方向,孤影單隻,默言徑自向前探行。
周嫵一驚,趕緊跟上,欲解釋:“容與哥哥,我不是……”
容與卻打斷她,開口無溫,“你暫先避一避。師父在的話,眼下情況會比我們想象中複雜些,你不必見他,此事我去解決。”
霜露在後本還想儘忠勸攔,可聽清周嫵開口時的稱呼,不由動作一愣。
容與哥哥?
所以小姐今夜牽手帶歸的,不是沈公子,而是她素來避之不及的容公子?
霜露眨眨眼,瞬間驚得不敢動,隨即也很快反應過來,自己方才大概是做了件大蠢事。
容與不等,一人走至前廳內苑。
周嫵提裙追上,心一橫,從後抱住他便不肯放手。
她心頭慌跳不停,口吻更不確定地問道:“容與哥哥,你生我氣了嘛?”
容與不語,半響才輕輕搖頭,“我不怪你,阿嫵,我知道喜歡一個人是克製不住的,你對沈牧如此,而我對你如此,都是沒有道理可講。”
周嫵心頭驟然空了下,胸腔更悶堵犯著疼。
她知道有些話如果現在不說,她一定會萬分後悔。
所以,即便此刻不是花前月下,更沒有酒香釀美、宮羽商音,周遭唯有牆影暗暗,廊角狹仄,但她依舊開了口,輕聲訴出相隔一世的情。
“容與哥哥,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先前做了好多傷你心的事,我很後悔,可又不知道該怎麼彌補,我清楚自己的一聲歉意根本不足以抵消什麼,可我依舊想對你認真說聲抱歉,對不起……”
“婚前遛逃,踐踏你的真心,我抱歉;任性愚蠢,受蒙騙對你下毒,害了你的眼睛,我抱歉……我根本不值得你喜歡,可又忍不住私心想要你能繼續喜歡我,我好自私,簡直壞透了,是不是?”
“為什麼……”容與低眉,眼睛依舊無神,但周嫵卻覺其目光灼灼入心,“為什麼想要我繼續喜歡?”
事實證明,周嫵不僅壞透,還會趁人之危。
她就是趁他看不到,奈何不了她,於是大著膽子踮起腳尖,迅速在他下頜處偷親了下。
她沒有立刻落地,而是湊近直麵他說:“因為,阿嫵也想喜歡你,一直喜歡。”
容與手心握了握拳,罕見強勢起。
他攬過她的身,虎口精準掐上她細軟的腰肢,出聲嚴厲道:“彆開這種玩笑。”
熱情被澆滅過太多次,受過她太多的疏離言語……他不是不想信,而是不敢信。
周嫵沒有懼怯,她順勢環他更緊,腰身軟柔,輕易入了他的懷。
“你若不信,就當我是摔了一跤把腦子摔清醒了罷,反正我不要彆人,我要你。”
容與喉結一滾,低額,下頜輕貼著周嫵的肩窩,沒落實力。
“要我?”他嗓音輕飄飄的,不明意味。
周嫵一愣,後知後覺地紅了臉,忙欲蓋彌彰地解釋,“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她輕歎了一聲,聲音不自覺軟下來,“我說這些話,是在請求你的原諒呢,哥哥。”
容與呼吸滯住。
她那一聲,很要命。
此刻,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將被處以極刑的刑犯,無進無退,如何都是死路,他已然準備好作決絕赴死,可最後時刻,他卻猝不及防被判無罪。
有人不要他死,有人抱住了他。
周嫵話音落下不久,相隔一牆的前庭內院,卻忽的傳來一陣腳步追逐的嘈亂動靜。
緊接,兩道略顯老成的聲音入耳。
“宿兄請留步,此事還有商量餘地,我們慢慢相談……”
“還談個屁!你閨女都把我好徒弟弄成瞎子了,我們青淮山高攀不上你們丞相府,這門親事就此作罷!”
“宿兄,萬不至於如此……”
“不至於個屁!你閨女這麼看不上我們江湖人,你不如就直接如了她的願,招那個姓沈的探花郎做上門女婿吧!”
“……”
說到這兒,話音驟然停了。
周敬與容宿同時頓足,看清走廊隱秘角落處,親昵擁在一起的兩人,當下不可不為瞠目結舌。
於是,方才還言語激烈的兩人,此刻卻誰也率先問不出一句話來。
周敬看向自己的女兒,心犯困疑,容宿則擰眉,盯住自己那明顯動情模樣的沒出息的好徒弟,簡直越看越氣。
僵持片刻,周嫵率先招架不住。
被長輩如此凝盯,她有些害羞地躲進容與懷裡,臉熱地慢慢藏住腦袋。
容與護著她,側身以隔絕視線。
但明顯的是,兩人依舊抱得很緊,誰也沒有鬆手的打算。
周敬輕咳一聲,容宿也使了下眼神。
容與稍頓,開口不忘致禮,“師父,周伯父。”
容宿:“……”
周嫵悶聲,猶豫著也禮貌道:“爹爹,宿師父。”
周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