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桶內水溫從燙熱慢慢降到接近溫涼,兩人的共浴方才結束。
容與將她抱出浴桶,裹身擦乾發絲,又將她的羅裙疊遞到手側,之後默然退避,站在擋屏另一邊穿戴。
周嫵渾身潮紅,大概是因泡水太久,她乏力又口乾,待衣衫穿好,她對著牆壁上懸掛的一麵有裂口的銅鏡,抬手摸了摸自己發燙的頰。
她完全沒想到容與哥哥會那樣,恍惚時刻,她甚至以為後世重現。
青絲未乾透,被她慵然梳到身後去,秀發如泓瀑,自然垂落腰際。
從擋屏一側走出,見容與哥哥比她穿衣速度快得多,她主動靠近過去,隻是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見他板肅著一張麵孔,橫臂伸過來一把匕首。
周嫵眨眼,怔愣望向他,“這是何意?”
“做了畜牲事,惹你哭,千刀萬剮不足惜。”說罷,他不開玩笑直接把匕首塞進她手裡,而後迫她執刀柄,尖刃朝前,對準他的胸口,“刺一刀,能否給你出些氣?”
自以為是!
周嫵原本還心頭甜蜜著,卻被他一下煞了風景,她氣惱地為難他,“你要自討苦吃,何必借我之手?”
聞言,容與頓然,真就鬆了手。
他垂目片刻,忽的一手捂住周嫵的眼睛,而另一隻手則毫不猶豫對準自己心坎就要猛刺。
周嫵嚇傻了,她剛剛完全說的是說氣話,不想他竟來真的,於是慌急著下意識便要擋刀,幸好容與耳裡敏銳,千鈞一發之際及時回收了力道,可最後距離她的指,隻餘堪堪半寸,危險十足。
他蹙緊眉,嚴詞責厲,“阿嫵!”
周嫵直接搶奪過來,把匕首丟得老遠,開口聲音更強盛過他,“如今你眼傷還未好,多少人替你憂心,你不惜自己,反而又拿性命當兒戲,這一刀若真刺到,不說宿師父怨怪,你知不知道我會有多心疼,容與哥哥,你到底何意?”
容與下顎線繃緊,瞳眸放空,也黯淡,“我隻想……你刺我一刀,許能厭我少些。”
周嫵愣住,困惑蹙眉,“我,我何時說過厭惡你?”
“你方才,落了眼淚。”容與艱澀啟齒。
他眼睛看不到她麵上神色,便隻能聞聲去細辨她的反應。
在他失神迷魂,隔著衣料反複擦磨她嫩處時,她分明抖著身子,連連溢出顫微哭音,之後吸鼻啜泣,無助至極,他那時咬牙沒能停下,便做好了受這一刀的準備。
他該死。
可他的阿嫵,這樣心軟。
周嫵無法解釋明白,她會落淚,完全是因情動之時,眼前的那張俊容慢慢和前世的他兩相重合,霎時間,她感恩於命運奇妙,這才動容地落下眼淚。
她的淚,自始至終因情而流,絕非源於厭棄,或是害怕。
“我落淚是因為……是因為害羞。”她儘力解釋著,前世不可語,便隻好另尋合理的借口,“我若厭惡,當初又怎會寬衣療慰你的傷痛,容與哥哥,我喜歡你,願意對你好,你對我做的事,我不害怕,更不討厭,隻是……隻是有些怕羞。”
她這樣軟聲撒著嬌跟他講話,容與腦袋裡緊繃的一根弦幾乎瞬間斷掉。
嬌語柔儂,堪比世間最厲酷刑,若說他意誌堅定能抵住鞭罰拷打,大概卻無法抗住她輕嗲軟語的一聲。
怕羞?
怎麼能這麼可愛……
容與腹熱咬牙,猛地將她抱入懷中,閉眼貪婪地細嗅她脖側的幽香。
她是他的,必須隻屬於他。
兩人擁纏了有一會兒,周嫵側貼臉蛋,輕蹭著容與胸口,開口慢悠悠問,“容與哥哥,你真的想要補償我什麼嗎?”
容與雙手扣著她纖腰,認真點頭,“你說。”
這時候,哪怕她開口要星星要月亮,容與腦袋一熱,大概都不會言說一個‘不’字。
周嫵眼睛轉了轉,彎唇展顏道:“傍晚時,中央大街會有熱鬨燈會,我好久沒有外出逛過了,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
這個邀請她來時便想說了,可後麵發生了一連串的事,她到現在才開口。
從前在青淮山時,她常跟他描述起過節時的京內熱鬨,如今,她總算有機會可以帶他同往。
周嫵很是期待。
容與縱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她這點要求哪算是什麼補償,容與根本求之不得想和她單獨相處。
他輕聲應下,“好。”
……
華燈明燦,遮幕如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