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纏親(1 / 2)

重生之美人嬌嫵 施黛 13850 字 6個月前

青淮山人, 脾性皆烈,更盛以江湖狂悖之氣。

門徒尚如此,其玄門門主又豈會是寬和為善之輩,若非阿嫵成其牽製與軟肋, 單單憑丞相府的官宦門第, 又怎能使其和顏敬順,低斂這許多。

深知這一點的周敬, 在見到沈牧不請自來, 甚至還敢放聲主動招惹之時, 他幾乎下意識心頭一緊, 更預感到在這劍拔弩張的氛圍裡,依容與的性情, 定不會管顧太子殿下與眾臣僚還在, 他隻會直接動手, 教訓得沈牧再不敢妄然出言。

不僅周敬,周崇禮,連帶隔廳中的周嫵與知曉些隱秘內情的秦雲敷同樣不敢鬆下一口氣。

情急之中, 周敬眼神示意周崇禮尋機阻攔, 今日若在太子殿下麵前鬨得醜事,那他們三人的感情糾葛便不再是家中內苑的禁忌話題, 謠言會迅速一傳百十, 鬨得滿城風雨,最終周嫵會成為京城貴眷茶餘飯後的解悶談資,周家更會成了滿京的笑話。

這時,容與身形稍動,在場所有知情者紛紛提上一口氣,尤其周嫵, 更忍不住直接從隔堂出廳現身。

她站在人群最後,焦忙望向容與,搖頭欲對他目光安撫。

她知道沈牧現身莫名,方才明顯故意為之,他心思頗重,大概想以此激怒容與哥哥行衝動之舉,從而陷周家於不義,而容與哥哥的確……並沒有不惱的理由。

無法當眾言出口的話生生堵在嗓口,周嫵手心攥出一層汗,她不知該如何提醒容與,切勿上了沈牧的當。

眾人目光皆凝聚向內,可叫人未料及的是,容與隻是坦若回身,重新坐回堂廳主席之位,他全程麵色無異,仿若根本沒聽到沈牧方才明目張膽的自報姓名。

太子蕭珩注意到這副生麵孔,未怪責他率先入座的失禮,隻向旁詢問道:“不知這位是?”

周崇禮猶豫該如何介紹,周敬已然先一步開口,他持重言回:“稟殿下,這是微臣小女的未婚夫婿,姓容,青淮山人,上任青玄門門主正是微臣故友。”

此言落下,原本已倨傲落座的容與,默了片刻,倏忽起身。

他麵容依舊冷肅,就持著這副姿態,照京內規矩,朝蕭珩抱拳揖禮。

“見過殿下。”他聲沉又凜。

見此狀,周崇禮和周嫵遙遙對視一眼,四目詫異。

而周敬則在旁隱隱舒了口氣。

果然,凡事提及阿嫵,與兒總會為她著想,斂收鋒芒,避讓人三分的。

“快請起,這是周卿私宴,孤不請自來,眾位都不必拘禮。”蕭珩明顯對容與有幾分興趣,他邁步上前,開口不吝讚譽道,“青玄門的名頭孤早有耳聞,在江湖獨樹一幟,風頭更是無量,未想到孤今日有緣見到容公子這般的少年豪傑,果然人如其名,氣度不凡。”

容與回應淡淡,並未有多餘興致迂回客套。

蕭珩被迎上座,周敬依臣禮主動讓開主位,可太子卻堅持坐到了容與身側,甚至不端儲君架子,幾番主動與其搭話,似乎對容與身處的快意恩仇的江湖武林很是向往憧憬。

不多時,蕭珩才注意到容與眼目不便,方才他簡短的幾次應答,實在表現從容,若非細察,竟不覺與常人有異。

蕭珩略帶惋惜的口吻:“容公子的眼睛……”

聞言,周敬夾菜的手一頓,周崇禮更是屏息,餘光暗瞥。

容與未有猶豫,回:“練功心切,引得反噬所致,不日便能恢複,多謝殿下關懷。”

蕭珩點點頭,又道東宮滋補之藥齊全,欲盛情贈予幾箱。

容與以練功忌口為由,一一婉拒。

另一邊,周嫵被秦雲敷拉到偏廳,但容與哥哥那句話,她已經聽進耳中,她心裡不是滋味,明明始作俑者就在院中,他卻為顧周家體麵,選擇隱忍遮瞞。

而他,從不是隱忍的性子。

再看沈牧,在院中落座,閒酒慢斟,與朝中同僚互敬,談笑風聲,似得心應手得很。

周嫵目光沉寒,一時未收回,他卻正巧也抬眼過來,四目相對,他忽的舉杯,眼神深深像是遙敬,而後仰頭儘飲。

他是瘋了不成!?

周嫵渾身冒起雞皮疙瘩,轉身再不看他。

秦雲敷未注意到這邊細節,勸言開口:“阿嫵,容公子和沈公子都在,尤其後者還是跟同太子殿下赴會的尊客,夫君與父親沒有趕人的道理,如今這局麵複雜,你不如暫先回院避一避,若前堂發生什麼,有嫂嫂在這幫你盯著。”

周嫵思吟片刻,也無更好的辦法,隻好點頭。

從前廳離開,周嫵沒有回蕪蘭苑,而是徑直穿過連廊,歇坐水榭,憑倚欄杆。

沿湖微風吹拂起水麵波紋,又牽動著她芙蓉淡粉的縹紗寬袂,周嫵麵凝靜思,略須臾,她抬手屏退了跟行而至的婢子霜露。

霜露當小姐想靜心獨處,遂欠身告退。

而她走後不多時,一雙皮質黑靴兀自踏上石階,步步朝周嫵走近。

聽到動響,周嫵頭也未回,與其看他那雙偽善的目,還不如去看池岸邊的一片葦蕩。

“你有什麼話想說,今日便一次性全部說完,今後我們沒有再見麵的必要,還有,惹怒容與,小心你的性命,你該清楚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你,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被冷言威逼,沈牧卻依舊麵持和煦微笑,隻是此刻,他的笑容已落不進周嫵眼中。

“是啊,他的確做得到。”沈牧沒有再走近,就站在原地,語調一貫的平柔,“可他卻不敢,他以為,你依舊在意我,若殺了我,你會怨怪他厭惡他,所以,他不敢賭。”

周嫵不悅回身,“你費心引我過來,若隻為說這幾句話,那就……”

“嫵妹。”沈牧打斷,儒俊白皙的姿顏帶上幾分受傷的情緒,“其實,我們還是那樣默契,隻一個眼神,你便知道我想見你,有話要說。”

周嫵轉過身,目光和他平時,漠然道:“這是最後一次,我也希望你說的不是廢話,否則不值我來一次。”

沈牧收斂笑意,向前挪動一步,小心翼翼輕聲發問:“嫵妹,能不能告訴我,為何對我突然變了態度,在落凰古寺那棵百年丁香樹下,你親口對我說一見如故……昔日花開,香雪如海,你我以詩會友,畫麵猶在昨日,可為何隻是經過一場青淮山腳的瓢潑驟雨,你便開始如此避我?嫵妹,究竟是為何呢?”

他愈言愈艱,聲音如泣,仿若濃摯情深,反被辜負。

周嫵心想,一個利益熏心之人,卻能不著痕跡將感情演繹如此,當真厲害。

也難怪前世,一場古刹簷下雨,兩句韻仗楹聯詩,便引她輕易信任,甚至誤以為那就是奢奢愛意。

……

席間,容與以如廁為借口,暫離內廳。

推辭了管家方伯指派下人跟行的好意,容與沿方伯所指,朝內苑方向步行去。

穿過回廊,站臨一麵青石壘砌的圍牆內壁,容與略等片刻,聞風聲起,他耳廓微動,隨即出聲。

“出來。”

向塬應聲翻牆越瓦,一道黑影跳過荊棘籬笆,轉瞬現身。

他嘴角銜著一根狗尾巴草,模樣百無聊賴,明顯是無所事事等候良久。

此番宿師父歸山應戰,他便身負起保護師兄安危之責,自然與其形影不離,疏漏鬆懈,隻可惜周老頭今日宴請居然沒有邀他,向塬沒有法子,隻好委屈自己翻牆進府。

隻是堂堂相府,除去門口守衛按班輪換,還算像模像樣,裡麵卻實在鬆懈不堪一探。

他各處轉悠老半天,期間還尋去酒釀窖坊偷喝了周崇禮不少珍藏名酒,結果全程下來,連一個巡邏府兵都未注意到他的蹤跡。

向塬嘖嘖舌,道:“師兄,我方才在丞相府前前後後都逛了個遍,他們家院子是真闊,占地怎麼著也得有個三十多畝,住在這兒指定愜意舒服,人家千金大小姐從小是養尊處優慣了,也難怪不願上山。”

這話叫容與不悅耳,連同方才察覺沈牧離席的煩躁一並發作。

他掌心運力,狠厲欲擊其肩膀,明顯半點不留情的起勢,兩人功力壓根不在同一級彆,向塬即便耳聰目明,也根本躲不過容與的一招半式。

向塬驚愕回神,隻有立刻求饒的份。

“師兄……饒我饒我,我再不敢指摘你那心肝肉了。”

容與勉強收了五分力,可一掌下去,還是叫向塬差點吐了血。

“……師兄。”

容與不理會他的賣慘音調,隻沉聲吩咐:“去盯緊沈牧。”

向塬這才忍痛正色,方才他可不是白逛了那麼久,見沈牧現身,都不用師兄交代什麼,他自己就警覺地將他全程盯緊。

今日那廝既敢現身丞相府,不是為周嫵又能為誰,向塬一路尾隨,果然看到兩人一前一後進入涼亭,當即一顆心頓時沉下。

這女人,就不能安分些?

向塬不想師兄受傷,斟酌試探開口:“如果他要是去見周嫵,那我……”

容與沉沉眸,交代:“見就見。你在暗處盯住,若他膽敢行舉不端,就廢了他的手。”

向塬眨眨眼,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他詫異問:“師兄,你現在這麼大度,都不在意他們私下會麵了嗎?”

“該沉不住氣的人,是他。”容與冷嗤一聲,口吻不屑,“阿嫵如今更偏向我,我急什麼?”

急的人才會迫切露慌,眼下沈牧便是。

今日他貿然現身丞相府,並非明智之舉,如此一行,周伯父和周崇禮怕是已徹底惱了他。

還有,主席客位,他們本質不同。

聞此言,向塬原本於開口的忿忿之言全部憋了回去,他不忍現在打擊師兄。

實際他已親眼看到,方才沈牧一臨近,周嫵立刻便將身邊婢女遣離,兩人若非準備相訴情腸,還有什麼話是需要避人說的。

容與不知他心事複雜,隻道:“你繼續去盯,切記不可被阿嫵察覺,你不必窺私,保護阿嫵安然才為最緊要的。”

“……是。”

向塬應聲,隻覺自己討了個苦差。

不過他倒要想看看,周嫵能一邊對著他師兄懷柔撒嬌,轉眼麵對舊情郎時,又會是怎樣一副麵孔!

……

水榭之上,環荷蘸碧。

周嫵淡凝著沈牧,開口滿是疏冷:“當日相遇,或許並沒有沈大人所言的那般詩情畫意。寺廟遇雨,下山路遭了泥流,故而我與素素被迫暫住山上,也由此與你結識,當時,我剛剛求得上上的姻緣簽,轉眼便與你擦肩,於是我下意識以為,你我相識是天公弄巧……”

“然而,素素日前再上梵山敬香,期間與住持師父閒談,無意提到我二人當初的中簽詩文,住持卻困惑告知,那幾句簽文隻是尋常平簽,並無喜緣象征,最巧的是,當日為我們解簽的光愫師父如今早已離寺,據說,他回阜鎮還俗置鋪,眼下竟將米麵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沈牧,你好像也是阜鎮人吧。”

沈牧溫善的俊顏閃過一瞬錯愕,似乎很意外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可那抹神容異樣轉瞬即逝,他眸光平靜,麵上更無半分被揭穿陰謀的慚愧。

默了許久,他隻用一種很奇怪的接近悲涼的目光注視她良久,之後半闔上眼,低喃輕語:“所以,嫵妹真的無法再傾心於我,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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