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 63 章 春心(1 / 2)

重生之美人嬌嫵 施黛 12822 字 7個月前

十一月底, 大地料峭生寒,冰河湖麵都結上層厚厚的積淩。

這樣的時節,即便屋中生著熱烘烘的暖爐, 衣裳也要穿得填絨加棉, 再往袖口裡藏包個湯婆子,這樣才最暖和愜意。

周嫵畏寒, 自不願出門, 就想慵懶散漫地窩在屋子裡烤著甜橘、紅薯吃,當然, 親自動手的事輪不到她做, 火爐烤架前擺置食材的位置,已經成了容與哥哥的專屬, 她就墊著絨毯倚靠在旁, 時刻準備著接受容與哥哥的投喂。

烤火安逸,懷溫舒適。

周嫵享受著眼前的暖愜, 於是將明日必須進宮參宴赴會的繁瑣事刻意忘在腦後,可不去想,事實卻在, 回頭間, 就見梳妝台上明晃晃的落著一封宮廷邀函,函封上麵金粉成輝的‘禦書’二字, 十分紮眼,又礙眼。

“至於這麼愁?”

容與開口倒是氣定神閒, 邊說著,他邊慢條斯理剝下一瓣橘肉,動作輕柔地喂進周嫵嘴裡,等她唇瓣吸到汁水, 慢慢咬下整瓣果,離開時又險些擦過他手指時,他才會戀戀不舍地移開手,意猶未儘。

周嫵沒察覺什麼,嚼完咽下,而後歎息出聲:“沒法不愁啊。這不是我多想,幾年前我在禦花園冰嬉池為新帝出了頭,如今他高位倚權,竟對外揚言稱要重新再辦一場冰嬉盛會,好赴君臣同樂,更意味深長的是,他此番特意把當年參與過冰嬉訓練的那些人全部召集來,不知到底意欲何為,容與哥哥,你說……他不會是因曆過折辱,所以想把所有有關之人,全部趕儘殺絕,以此將過往記憶就地埋葬?”

容與將烤架上的紅薯挨個翻麵,開口不緊不慢,“聽你所述,當年為給太後助興,積極參與冰嬉訓練的人不在少數,少男少女,全部為京中名門豪族之後,其中更不乏有王室宗親子嗣。如此說來,若蕭欽當真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直接不惜得罪滿朝文武,朝廷倚柱,也要執意在宮中大辦冰嬉會宴隻為殺傷屠戮,那他不僅愚蠢,剛剛坐上的皇位也很快就要易主,你說,他好不容易才坐上的位置,會舍得放嗎?”

“你的意思是,他不會……”

“他已經前後殺了裴照、裴付,又將忠勤侯府一族捕殺殆儘,心中就算積壓著多年忿忿,眼下也總歸是出了些氣的,這個關頭,他高調作為邀宴冰嬉,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說到最後一句時,容與的語氣從口吻平淡轉為低低發沉,同時目光也從火爐上移開,他偏過頭,看向周嫵,眸中不知是不是倒影炭火的原因,此刻顯得分外深邃引人。

這樣的對視,叫周嫵不知不覺間,慢慢鬆開了手中抱著的湯婆子。

她忽的有些覺熱了,好像有塊炭被偷偷塞進她腳底心,熱氣一路衝衝往上鑽。

正想往後退,容與精準抓上她手腕,微微用力,作攔她的去路。

他沒說話,隻抬起另一隻手,示意她再吃下一瓣橘肉。

周嫵怔了怔,臉頰依舊發燙,咫尺的距離,彼此鼻尖都快擦上,她不自在地趕緊咬過去 ,全程小心翼翼沒有碰到他。

但容與不滿意,在她後傾欲離之際,他手指追上,為她抹去唇角幾不可見的點點水漬。

與此同時,他溫柔啟齒:“邀帖上沒限製說不可攜帶家眷同行,明日我陪你一道進宮,是人是鬼,我為你開路。”

……

次日,周嫵應邀赴會,將要進入宮門時,迎麵碰見不少新麵孔,其中便有前幾日剛見過麵不久的沈君茹。

當年冰嬉會選拔期間,當屬沈君茹最得太後娘娘喜歡,她自小喜愛武練,溜冰自不在話下,於是冰湖訓練場上她可謂出儘風頭。

周嫵從容與身邊走離,和沈君茹碰麵互相打了招呼,但見對方神色懨懨,明顯不複平日裡活力四射的模樣。

周圍沒外人,周嫵依舊謹慎壓低聲音,開口詢問道:“沈姐姐,你臉色看著有些差,可是身子不舒服?”

沈君茹搖搖頭,拉過她衣袖,示意她到角落裡說話,避過人,她麵色帶愁地鬱鬱啟齒:“身子無恙,精神倒是被折磨得不輕。”

周嫵看她,“此話怎講?”

“你難道沒同感嗎?今日這筵席分明就是鴻門宴啊,你知不知曉,昨夜裡聖上以叛逆之名,將裴付置於侯府剮刑示眾,整個裴氏族人皆被連坐罪名,還有今晨間,聽說已被收監的戶部侍郎次子常恕被人用密旨悄隱帶走,眼下生死不明……裴付、常恕前後出事,這個關頭,聖上又毫無征兆地在宮裡操辦起冰嬉宴,你不覺得此舉滲人嗎?隻求老天保佑,今日我等能安全出宮去!”

沈君茹憂心忡忡說完,雙手合十,作著虔誠祈願狀,顯然危機意識十足。

這些近來發生在京城內的凶光事,引得人人自危,可周嫵聽完,心中驚訝與畏懼並不甚顯,隻因這些人的下場,和前世並無所異。

這會兒進宮的女眷頗多,周嫵餘光隨著動靜往周圍瞥去,相熟的不相熟的,多數人都如沈君茹一樣,愁慮顯在麵上,還有的眼底微微泛青,想來都是因昨夜輾轉難眠所致。

見此情景,周嫵立刻也學著沈君茹擺起祈禱架勢,附聲回說:“自是有同感了,今日身邊見的都是熟麵孔,凡是涉及當年之事的人幾乎悉數到場,唯獨素素缺席,也是因身懷有孕情況特殊,才勉強得了聖上恩準,免了她辛苦一遭。”

“哪裡隻梁家夫人一人情況特殊,太常寺卿柳大人的夫人上個月才剛剛大病過一場,今日這天寒地凍的露天宮宴,她不是也無奈咬牙來了?你與梁夫人素來閨交甚好,自是知道如今梁將軍可謂陛下身邊的紅人,聖眷正濃,沾著梁將軍的光,梁夫人這才免遭了這回為難,隻怕我們沒那個幸運,今日進宮吉凶難料……”

沈君茹甚是悲觀開口,口氣也隱隱含著怨懟之意。

周嫵自是理解她的心情,聽說蕭欽上位後收權的第一刀便是落在了沈府,他開首設置閣臣,選任親信之部,使得兵部尚書承旨必須經過中介機關,如此手中權利大打折扣,向下布令更受困阻。

身陷這樣的境遇,沈家人豈會不憂不愁,但周嫵安慰不上什麼,與之相比,周家也未必幸運多少。

沈君茹又將目光落她身上,落眼打量,忽的啟齒對她關懷一二。

“周妹妹,仔細看你,眼底竟也是泛青的,雖不怎麼明顯,但想來昨夜也因思慮過甚,沒有睡好覺吧。”

周嫵出門前是刻意擦過粉的,沒想到還是被沈君茹眼尖察覺,她意外同時,回答也慢了半拍,但儘力口吻顯誠,“的確是後半夜才睡。”

這句是實話,但她昨夜未能好眠的緣由,卻不是蕭欽,而是她的枕邊人。

當時,她不過是說了一句擔心蕭欽設宴沒懷好意,卻被容與哥哥故意抓字眼,非要懲罰她入眠前還想著彆人,她自是委屈喊冤,可床榻上的冤情哪裡可述,最後還是被壓在衾上,翻來覆去,天翻地覆,結束時,連鋪榻用的薄絲緞綢都被他硬邦邦的膝頭頂破,更不必說她,承著攻勢最猛,衝力最強的激流。

“我也一樣,醜時過一刻才稍微有點困意。”沈君茹打著哈欠搖搖頭,又歎了口氣,“這都叫什麼事,早知有今日,我當年溜什麼冰,出的什麼要命的風頭。”

周嫵聞言才從混亂靡靡的場麵回過神來,她麵色如常,耳尖卻滾燙。

恰時有風起。

冬日的寒涼拂過,勉強平複住她那顆微微湧蕩的春心。

……

蕭欽還未到,眾人依次進入禦花園,按位入席坐等。

滿園寥寥的綠意,花草早敗落,各處烏禿禿的枝杈上,連寒鴉都無力嘶哀,涼風裹霜而過,像有悲冷絮語入耳,當下,不少人都被眼前的蕭瑟寒清氛圍,襯得心頭鬱鬱淒淒。

隻過去半盞茶水的功夫,席間便有體弱的女眷不忍受凍,拊胸咳嗽起來,周嫵詢聲探望過去,見那位神色倦懨的女子正是沈君茹方才說起過的,不久前才生過病症的柳夫人。

如此天氣,叫人這樣苦等,蕭欽的確用意不善。

周嫵再次左右環視,突然後知後覺,她被宮婢引到的位置在六角亭廊道一側,其後正好有一麵假山可以擋風,加之她出門時特意穿得繁厚,裡層錦衣夾襖,衣襟上圍綴著圈狐毛,最外再披上厚厚的雪白絨氅,手裡又抱著容與哥哥出門時提醒她帶的暖爐,故而此刻風寒再大,她身上依舊暖意籠著。

沒過多久,又一陣涼氣拂吹而來,冽冽刺著臉頰的嫩膚,那位柳夫人病懨懨的實在難熬,周嫵看不下去,遂主動起身,過去和其換了位置,還將手中的暖爐一並給了她。

對方神容意外,但也實在逞不得強了,她再三躬身道謝後,步履艱難地坐去了周嫵的位置,但卻執意沒要暖爐,隻叫周嫵自己添些暖。

這邊是女客席位,男子不能涉步,容與本來要被引去男客席,但他不想,於是一直身單守在苑口,他與周嫵離得遠,其間又有假山為擋,他在外什麼都看不到,但沒過多久,視野範圍近處忽的現出一道熟悉倩影,他眸一定,猶豫了下,避著方才作攔他的女官,身法速疾地悄悄匿了進去。

他守在周嫵身邊,站於柏樹遮擋的視野盲區裡。

周嫵因換過座位,此時位置最後最偏,加之在席的其餘人紛紛在這寒晝之中,隻顧著自己悶頭取暖,故而當下誰也未曾覺異。

既是臨眾,又有遮蔽,容與悄然席地而坐,在後拉住周嫵的手,慢慢給她手中渡溫。

他渡的不是尋常的身溫,而是運起的內力,這股力進入不擅習武的人身體裡,頃刻間便如有汩汩熱流,騰騰生熱地蔓延於四肢五臟,效果甚著。

沒一會,周嫵口乾舌燥,隻覺背上都要出汗了,她不自覺舍了手中的暖爐,發現時不禁後悔想,可惜這暖爐還有餘溫,早知現在這樣,方才她就應該堅持把它塞進柳夫人懷裡,叫她推辭不得。

“這是風口處,你換到這裡,沒一會兒便要凍得身僵,你看旁人可有施下好心之意?”

容與慢慢給她手心搓溫,口吻不是責問,但也的確不顯多麼高興。

周嫵抬手鬆了鬆自己的衣襟厚絨,舒了口氣,而後才小聲回:“我也沒多想嘛,就看著柳夫人體弱,嘴唇都凍得發白了,臉頰上更是快失了血色,再這麼熬下去定要出事的,我實在看不下去,就想能幫一分是一分吧。”

容與沒說話,隻示意她換過另一隻手,而後重新包裹在掌心,繼續運過氣力。

待運完,他鬆開手,往後退匿到更隱蔽安全的位置,才又開口:“同樣的場地,當年蕭欽不也是在此承了你的恩情,對良善之人施恩是好,可也避不可免,有時會招惹上惡人。”

他話音才落下,周嫵沒來得及回複,就聽隔壁男客席位之中傳來起一陣喧嘩聲。

有這異響,眾人精神紛紛被提起來,悲觀者難掩麵上憂色,但也有人忍不住直起腰身向外探望。

沈君茹最是反應大,她乾脆直接從席位上站起,幾步朝門口奔去,查看情況。

見狀,周嫵立刻輕咳一聲,容與會意,重新匿身於柏枝樹影之間,未叫人覺。

沈君茹闖了出去,然而宮婢們卻無一人相攔,好像提前受過指示,於是剩餘在位的人不禁麵麵相覷,心有揣測,最後陸續起身,決定一同過去看個究竟。

兩邊待賓區域,都是圍湖而設,她們走到一半,遠遠看到郎君們在冰麵上成堆聚集,圍簇成圈,且人人手裡都拿著一根木棍,不停地敲擊冰麵。

舉止異樣,不知是在做什麼。

女眷們圍去冰湖旁,場麵因人多而更顯熱鬨起來,大概是因蕭欽不在,眾人免了些拘束,看著有相熟麵孔,沈君茹率先揚聲問道。

“喂,謝沉舟,你們在冰麵上做什麼,撈魚嗎?”

被點名的是兵部侍郎之子,其父在沈君茹父親手下為官,自是對沈君茹連帶幾分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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