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嘉抬手將眼淚擦撫乾淨,她重新看向蕭欽,眼神澄澈且堅定。
“皇兄,我想活。”
……
沒過多久,房門嘎吱一響,緊接見蕭欽一人從裡麵走出,他麵上毫無神奕,整個人外透著傷意與頹然。
薛珺從未見過聖上如此落寞,他忙迎上前,開口:“陛下……”
蕭欽目光先是空洞,而後緊盯上拓跋湛,兩人身高持平,彼此氣勢相當,麵對著麵時,二人之間陡然而生的對峙氛圍叫周遭立刻陷入死一般的凝沉。
緊張如薛珺,當
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心頭困疑著,分明拓跋湛上一刻與他言談時態度還平溫和善,可眼下他與聖上對上目光,那雙深邃的棕瞳卻隱隱現出如沙漠孤狼一般的不讓與強硬。
與方才待人完全不同。
這次,是拓跋湛率先開口:“陛下眼見為實,可知我方才言述皆為真,公主羸弱,我實在心疼,此次若非陛下親臨,我是絕不會隨意允許外人進去打擾公主休歇的。”
這場對峙已經毫無意義,意識到這一點的蕭欽,連帶回擊對方都覺無力,他收回眼,想自嘲笑笑,卻連彎起唇角都無法做到。
他沒理會拓跋湛,倦態徑自而離。
“回宮。”
薛珺聞聲才回過神來,他看了眼拓跋湛,與其頷首示意,隨後趕緊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兒女情長什麼的,薛珺一把年紀可沒閒心去管,如今他滿心隻在意,兩國聯盟還能不能順利推進。
……
驛館內再無不速之客,拓跋湛與身邊隨從交代兩句,吩咐其驅散門口圍觀的百姓,而後敲門進了寢屋。
“他走了。”
青嘉已經從榻起身,此刻發髻完整,衣衫體麵,與方才故意示意給蕭欽的頹靡麵貌完全不同。
她向前兩步,主動屈膝,向拓跋湛禮致道,“多謝殿下出手相助,此次因我,害得你白白擔了浪子的聲名。”
拓跋湛把她扶起,卻沒有立刻將手從她手臂上拿開,他麵對著她,目光柔下很多。
“我從不在意外人眼光,那些都是虛名,更何況我幫你,原本就是我自願。”
說著,他手心向前挪移,忽的牽握上她。
驟然的接觸引得青嘉心頭一跳,她匆促著下意識抽出躲開。
不是對他排斥,而是有些心裡話,她必須提前說出來。
青嘉定了定神,鼓足勇氣啟齒:“殿下如此聰敏,怎會覺察不出皇兄對我的特彆,殿下昨夜既幫了我,還好心助我脫身,我願投桃報李,向你坦誠一切。”
拓跋湛看著她,“不想說可以不說。”
青嘉搖搖頭,選擇開口:“其實,你心中的猜想都是真的,我的確不是什麼安分的女人,更與不該招惹的人有過私情,我現在努力想結束這一切,卻發現身不由己,無奈隻能借靠外力。當然,我是有自知之明的,我清楚自己不堪為殿下的良配,所以隻要求殿下帶我離開京城,之後在返回西涼的途中,隨意沿城將我放下便可,如此,我的事應當不會影響殿下與使臣的行路進程。”
昨夜,遽然被拓跋湛選中,她是又驚又疑的,然而沒等她反應過來,便聽皇兄欣然點頭答允,那一刻,她周身隻覺寒意侵襲,冰涼直鑽腳底。
一杯酒,定她的命運。
多麼輕易。
她心涼下,也硬下。
於是,她罕見大著膽子,做了平日冷靜時絕不會做的決定,她請求拓跋湛明麵把她帶出宮去,並且刻意與他在宮口處曖昧視人,又大搖
大擺隨他進入驛館,整夜未離,以此暗示給所有人,哪怕未行儀式,她也已經算是西涼王子的人了。
她雖然身處後宮內苑,但在貴太妃娘娘的耳濡目染之下,也很清楚此次聯姻對兩國來說都是意義重大,尤其,此次還是一舉征伐遼國千載難逢的時機。
遼國,一直是大燕君臣將領眼中的一根刺,皇兄絕不會輕易放棄機會。
所以,這也是她唯一逃離京城的機會,她必須抓住。
於是在宮裡宮外大多數人都開始議論她沒有羞恥之心,貴為公主卻放浪形骸之際,她心裡唯一關心的卻是,西涼人何時能帶她一起離京。
此地,她當真再無任何留戀了。
青嘉的胡思亂想沒有繼續,因拓跋湛忽然看向她出聲,“依公主看,何為良配?”
他在琢磨她的話。
青嘉偏過眼,喉口澀意出聲:“總之不是我這樣的。”
“你什麼樣?”
青嘉手指忽的握得緊了緊,指甲掐著肉,鈍痛分明。
她剛剛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這種不光彩的事,哪個女子會願意反複啟齒?
她做不到,於是瞥過眼,帶些情緒地冷淡回:“殿下心如明鏡,何必明知故問地羞辱人?”
拓跋湛明顯愣了下,見青嘉轉過身去開始背對著他,他心頭發急追了上去,而後忙又握住她肩頭歉意開口:“我沒有彆的意思,我是真心覺得,你很好。”
看青嘉繼續輕掙著不願理會他,他決定要與她分享秘密,以此顯誠。
拓跋湛:“你或許不知道,我母後,曾經是先可汗之妻,後來先可汗薨逝,母後被父親再娶,兩人婚後恩愛不移,父親更從未因母妃曾經嫁過人而看她輕視,我愛重自己的母親,同樣的,我也絕不會因你的一段經曆而心生結締,更何況那根本不是你的錯,是你受了委屈。”
這些家族私密,他竟願意與一個外人分享。
尤其還眼神溫柔,語調繾綣。
青嘉不可免俗,聞聲陷入進他的溫柔,一時竟忘了要掙脫他的觸碰,待她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擁摟得緊。
第一次,青嘉不再覺得眼前的男子冷酷,他胸口分明那麼炙熱。
“讓我帶你走。”
他的聲音繼續撩動她的發,鑽進她耳朵裡。
青嘉心頭微動,眼睫眨動的頻率都不由增高,但她依舊嘴硬說:“殿下沿途放下我就可以。”
拓跋湛的呼吸將她脖頸拂得很癢。
“沿途經過的城鎮頗多,你說的哪個?”
青嘉正要回答,可忽的意識到什麼,她目光不自然地向下瞥,難以做到情緒平靜之際,依舊與他親密相擁著對話。
他的心跳聲,震得她都要出汗了。
青嘉立刻伸手推開他,耳尖發著燙熱,“隨便。”
拓跋湛麵上也不自在了瞬,他站離她半步遠,輕咳一聲說:“涇水鎮將是我們停歇的第一站,但這裡常年流竄著一夥水
匪,放你這樣貌美的年輕姑娘落單,叫本王於心何忍?”
青嘉抿抿唇,“那就下一站。”
“第二站是竺州,這裡已經是大燕邊域,離京城遠得很,雖然此地沒有水匪為患,但卻有個方圓十裡臭名昭著的采花賊,就連當地衙署都拿他沒有辦法,公主到此與我分開,隻怕是羊入虎口。”
青嘉狐疑地看向他,“你是西涼人,怎麼這樣了解我大燕內城之事,你是在唬人的吧?”
拓跋湛麵不改色說:“雖未曾親曆,但耳聞為實,本王一一向公主告知清楚,也是為求自己心安。”
青嘉隻好放棄,又問:“那之後呢,你們還停歇在哪一站?”
“之後穿行漠地,便要抵達我西涼的疆域,那裡有你一直好奇的風滾草,它們野蠻生長,就像是大漠裡的一隊暗影幽靈,你不是一直想親眼看看它們的模樣?”
他以此引誘著她,但青嘉沒有輕易被他繞進去,她低下眼睫說:“可我是要走的。”
拓跋湛忽的不再出聲。
青嘉歎了口氣,“你不是昨晚還說此物危險,就連在漠地常年行路的駝隊都對它避之不及?”
“有我在,它便隻是你眼裡的一道新奇風景。”
這話是惹人心悸的。
這次,換作青嘉沉默。
拓跋湛慢慢上前一步,主動而又小心翼翼地牽上她的手,音調也放緩些許,“我在大燕的名聲已經這般風流了,若再被公主中途舍棄,實在過於麵上無光了些。”
他竟是委屈的口氣,與他冷俊的眉眼麵容,半點不搭。
青嘉忍住莞爾,一本正經問他道:“殿下不是剛剛還說,自己從不在意旁人的說三道四。”
“隻這個我在意。”
“什麼?”
“我的正名。”他重新牽上她的手,食指更大膽地摩挲過她掌心,但這回,青嘉沒排斥,拓跋湛懇求一般地啟齒,“嘉兒,我要你給的名分。”
青嘉耳朵頓時燒起來。
拓跋湛再次向前傾身,兩人額頭幾乎相抵,叫青嘉退無可退。
“大漠廣闊,那是另一片天地,若公主還是不想跟我走,那便推開我。”
他輕輕摟住她,訴明傾慕與愛意,但選擇權始終交在她手裡。
青嘉手握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最後渾身泄力,抬臂抱住了他的勁腰。
“我們,一起去看風滾草。”
她突然,真的有些憧憬與向往。
拓跋湛緊張舒了口氣。
他指尖依舊在用力,他欣喜若狂,心頭無章跳著,遂手臂收力,將青嘉擁得更緊。
“遵命……”他附上她的耳,“我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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