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老太她金口玉言(2 / 2)

……對了,因為爹爹生病,她每三天去鎮上的藥鋪抓一次藥,次次都要抓夠三天的藥量才回來。武定村離鎮上那麼遠,她這一來一回少不得要蹭村裡人的驢車坐。她已經在武定村和鎮上來回了好幾個月,村裡人哪怕沒見著她在鎮上的藥鋪裡抓藥,肯定也看見她坐驢車抱著藥回來。張家現在就隻剩自己和爹爹了,藥不是自己吃,自然隻能給爹爹吃。

張倚翠自己說服了自己,時時緊繃的情緒頓時像繃過頭斷了弦的弓一般鬆弛了下來。她眼圈一紅,鼻頭一酸,沒想到自己還能在彆人嘴巴裡聽見安慰,連忙低下了頭去。

自打母親去了張倚翠就不敢在爹爹麵前掉淚,生怕牽出爹爹的悲思來。她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從給爹爹煎個藥煎得瓦罐裡的水全熬乾了,到現在葷菜素菜都能做熟、好歹能吃,可以說是進步巨大。

隻是壓在心底的那些怕、那些痛、那些苦悶總是在夜深人靜時折磨著她。她不敢跟人傾訴,怕自己大嘴巴暴露了爹爹的身份,又為爹爹引來追殺。也不敢軟弱,怕自己撐不住了連爹爹都要離自己而去。更不敢去懷念以前的生活,想念已逝的娘親,希冀叔叔伯伯與哥哥們能找到自己與爹爹……她不敢對渺茫的前途抱有任何希望。

用細弱的肩頭扛起隻有兩個人的張家,就連張倚翠自己都忘了自己是個十三歲的孩子。直到顧淩霄那隻粗糙如雞爪的手一下一下地揉著她的頭頂,她的眼底才漸漸潮濕起來,淚水如開了閘一般泉湧而出。

顧淩霄慈愛地替張倚翠抹了抹臉頰上的眼淚,看著這小丫頭身上的吉凶運道漸漸改變。

所謂福禍運道其實都離不開一個“緣”字。一個人做下的事情是“因”,能影響這件事情結果的就是“緣”。每個人都在背負著自己的“因”織成的“緣”,而“緣”是連接“因”與“果”之間的紐帶。

用數學的話來說,“因”是基數,“緣”是變量。不管基數和變量之間的關係是加減還是乘除,結果必定是基於基數和變量進行計算的結果。

尋常的逆天改命是強行重寫結果,這種不與基數、變量匹配的結果因為“因”與“緣”的排斥幾乎不會生效,偶有生效的也隻能維持很短的時間。且“因”與“緣”的排斥會報應在強行改命的人身上,也就是所謂的“遭天譴”。

然而顧淩霄有的不僅是一張能決定結果的嘴巴,還有一雙能看到“緣”這個變量的眼睛。她不用強行為人重寫命運的結果,隻需要說出這人會有的命運,這個命運便會實現。

換句話說,顧淩霄欽定他人命運不但不會遭天譴,一旦她令善惡各有報還能順應天道積下功德。田桂花燈枯油儘已是無壽之相,但顧淩霄積下的功德能替命還能轉運。顧淩霄在田桂花的身體裡隻會越過越好,田桂花這已成怨魂的原主也能重新投胎做人。

要是張倚翠能看見自己身上的運道變化,她一定會詫異於自己運道裡那一層濃霧般的血色凶煞正如潮水般快速地褪.去。而受了她運道改變的影響,她父親張沉翳籠罩在一片漆黑中的運道也悄悄生出一絲亮光。

張倚翠聲嘶力竭地哭了一場,眼睛都腫成了兩個桃子,嚇得剛回來的桃紅以為自家娘親又為難人了。等看見顧淩霄拿著浸了井水的毛巾給張倚翠冰敷眼睛手法溫柔,知道自己誤解了娘親的桃紅又有些不是滋味——她長這麼大,便是高燒到快死了的那次母親都沒守在她身邊過。

張倚翠不知這些,隻是因顧淩霄的溫柔對待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她險些又要在顧淩霄懷中淚崩,抱著顧淩霄直抽鼻子。一邊想著爹爹說得對,人言果然不可輕信!萬事都應該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辨彆。村人說秋家老太特彆偏心特彆壞,那都是假的!秋……不,田嬸子人可好了!

顧淩霄見打掃完院子回來的柳綠一臉見鬼,桃紅也是眼露複雜。等送走了張倚翠便朝著兩個便宜女兒招了招手,示意她們過來。

柳綠桃紅不明所以,剛過來就被老母親抱了個滿懷。她們隻聽老母親不無感慨地道:“是娘錯了,不應隻顧著家裡的小子,忘了女兒也是人。”

縱使對娘親有百般怒千般怨,柳綠和桃紅被冰封的心也在此刻融化。兩人囁喏著,竟是連句假惺惺的“女兒怎會怨娘親呢?”都說不出口。隻有委屈從她們的眼睛裡冒出來,又順著眼淚全流走了。

原來這麼多年,她們想從母親這裡得到的不過是一句承認自己錯了的道歉,不過是一句將她們也視作為人的話語。

學著田桂花在女兒們剛出生時輕拍繈褓的手法,顧淩霄拍著便宜女兒們的背,更是直惹得柳綠桃紅又哭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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