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按照田桂花的記憶,秋鐵栓死的時候正是“百裡聞香”為二房乃至整個秋家帶來極大的聲譽與利潤的時候。
當年買賣田桂花的人牙子是個酒鬼,“百裡聞香”的基礎釀法還是小田桂花從喝醉的人牙子那裡聽來的。農村裡哪裡有什麼閒糧?糊口都成問題了,更彆提拿糧食釀酒。要不是秋家老倆口過世後秋家的財產與田地都被大房和三房瓜分的差不多了,田桂花也不會生出釀酒賺錢的心思來。
釀造“百裡聞香”的糧食全是田桂花夫妻兩個一口一口攢下來的。釀酒又不是個能一蹴而就的事情,田桂花夫妻花了好些年、忍著饑餓與嘴饞傾儘了心血才釀出第一壇極致的好酒。田桂花拍開酒壇泥封那天,整個武定村的人都聞見了濃鬱的酒香,也因此這酒取名“百裡聞香”。
二房的“百裡聞香”先是賣給村人,有村人拿去孝敬了鎮上的親戚,這才漸漸在鎮上也有了名氣。“百裡聞香”的產量不高,價格卻是越賣越高,後來秋鐵栓就定期給鎮上的酒樓去送“百裡聞香”。
那段時光是二房過得最紅火的日子。田桂花熬了二十幾年才終於過上滋潤的生活,不想秋鐵栓偏偏這時候出了事。也難怪田桂花會指天咒地,罵這賊老天不給人活路,一顆心也是越來越狹隘。
秋鐵栓死後,給酒樓送“百裡聞香”的活計就均攤到了秋鐵柱和秋鐵牛的身上。這兩人私底下跟酒樓抬了“百裡聞香”的價格,田桂花不是不知道,卻覺得自己一家孤兒寡母總是需要男人來撐起一個家的,也就對大伯和小叔私底下的種種揩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大房和三房也不跟二房客氣,暗地裡揩油還不算,還和二房要“百裡聞香”的分成。且不知道為什麼,外麵人人都以為“百裡聞香”是秋鐵栓寫的方子,聽秋家大伯和小叔說秋家手藝傳男不傳女,便都默認“百裡聞香”的方子隻能傳給秋家的男人。
由此看來,若不是秋鐵栓出事時田桂花已經懷上了秋寶山,二房的心血直接連鍋帶灶都得被大房、三房給端走,田桂花會這樣偏愛秋寶山或許也不是純粹地昏了頭。
“桂花,這都鬨了一天了,你還不原諒寶山?”
秋鐵柱一腳踏進正堂,臉上的神色在搖曳的火光中看起來說不出的怪異。跟在大哥身後的秋鐵牛倒是擠出個笑來了,就是這個笑掛在他臉上說不出的猥瑣。
“桂花嫂子就饒了寶山那小子吧,他也知道錯了。這畢竟是你們二房的獨苗苗,你怎麼舍得教訓他?”
顧淩霄耷拉著眼皮沒說話,就跟沒看見大伯小叔似的。秋鐵柱的計劃在顧淩霄這裡連連受挫,這會兒他又被顧淩霄無視,就跟一壺火油裡被扔進個炮仗似的,眼看著就要炸起來了。
“好你個田桂花!你害了我弟弟不說,還想害我秋家二房唯一的香火麼!?要不是你我弟弟怎麼會大雨天還去送貨!鐵栓沒了命,現在你是要寶山也疼死在外邊兒麼!?”
柳綠和桃紅都被口沫橫飛的大伯嚇得縮起肩膀躲到了顧淩霄的身後。秋鐵柱卻是越說越像那麼一回事。
田桂花這女人是個外強中乾的耙耳朵,隻要把錯推在她身上,讓她心生愧疚,十有八.九就能讓她照著自己的話做。秋鐵柱對弟媳的性子再熟悉不過,罵起弟媳來非但沒有一點兒心虛,還越罵越找到了攻擊弟媳的竅門。
“大哥小弟,”
顧淩霄嘴一張就打斷了挑撥母子關係的秋鐵柱。
對待許多人許多事顧淩霄都能一笑了之。師尊說她這種性子可以說是淡,因為她不執著不在意;但也可以說是傲,因為她目空了太多的人與事。
隻是不論顧淩霄的性子究竟是淡還是傲,顧淩霄都不是那種被人欺辱到頭上還能不還手的人。
誰都最好不要惹她,因為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我隻想問你們一件事:鐵栓死的那天,你們都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