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前腳剛走,後腳蘇井廷的手就一把握住了顧淩霄纖細的腕子。
“蘇大夫、你——”
顧淩霄微微一怔。
郭氏的記憶裡可沒有和這位蘇大夫的糾葛。她至死都滿懷對孩子們的擔憂、心疼與愛,也至死都懷著對大將軍陸恒的想念與惦戀。
“夫人、夫人明知在下對您的心意,又為何要假作不知?”
蘇井廷的喘息粗重了些,握著顧淩霄腕子的手也不安分地揉著她細膩的手腕。
顧淩霄微微蹙眉。
她厭惡這種冒犯,但這會兒她要是出聲引來了人,一準兒有人會把事情報到陸魏氏那裡。而以陸魏氏不待見郭殊的程度,她一定會給顧淩霄定罪,說她私通外男,然後送她去沉湖。
見顧淩霄不喊不動,隻是垂著眸子蹙著眉任由自己動作,蘇井廷更加大膽,竟是起身繞過那紗帳,然後跪在了顧淩霄的麵前,拉起了顧淩霄的手,放在唇邊輕吻。
“夫人,在下對您欽慕已久。也知您在這府中度日如年,心病一日日的深重下去……在下不能看著您就這樣自暴自棄,直被困死在這深宅大院裡。所以才鬥膽表明自己的心跡!還請夫人相信在下對您的一片情意!”
蘇井廷說得十分真誠。加之男兒膝下有黃金,他這一跪,當真看起來情深義重。
尋常的深宅婦人哪裡會見過這等陣仗?又哪裡有機會被年輕俊朗的男子這樣熱烈大膽的表白?蘇井廷這一招向來是百試百靈。到了這一步,不管哪家夫人都得被他迷得神魂顛倒,任他拿捏。
——蘇井廷他師娘會不帶他走是有原因的。因為蘇井廷就沒怎麼認真地去學習醫術,他學醫更多的是為了方便出入女子們的香閨。而世人對醫者又向來是言聽計從,他有個大夫的身份傍身,有時候行走起來比窮酸秀才還要方便幾分。
蘇井廷的師父一去世,他師娘就不想與他再有任何瓜葛。那位聰明的婦人早就能遇見蘇井廷這種做派遲早得陰溝裡翻船。
隻是能撐住門麵的人都走了,不被帶著玩兒的蘇井廷一個人便難以支撐慈安堂。於是蘇井廷又生一計:橫豎那些深宅女子都那麼蠢笨,還他說什麼就信什麼,那他把她們當錢莊使使又有何錯?不用白不用嘛。
“夫人,您的病分明是大將軍還有這闔府上下逼出來的心病!您在這裡待下去永遠都不會好的!”
“在下雖家中不豐,唯有一點兒醫術能拿得出手。但在下絕不會像大將軍那樣丟下您一人,讓您在這宅院之中自生自滅!”
“夫人,與在下走吧。我們走到天涯海角,誰都追不來的地方,做一對神仙眷侶。在下必定會治好你,讓你過上最幸福的生活——”
蘇井廷說著說著,兩滴淚水已經掛在了眼角處。這若是郭殊本人對著蘇井廷,指不定已經被他的說辭打動了芳心。
可惜在這裡的人是顧淩霄。
顧淩霄對於蘇井廷無甚感覺。看著蘇井廷演愛情戲,她心中甚至有種:“請結束你的表演。”的不耐煩。
隻是心中不耐煩歸心中不耐煩,麵上顧淩霄淚盈於睫,抽回了自己的手便是轉過身去背對著蘇井廷。
蘇井廷有一瞬以為自己失手了。
“……蘇大夫,恨不相逢未嫁時。妾身、怕是給不了你想要的……”
顧淩霄單薄的肩膀一抖一抖,看起來就像是在無聲的抽噎。實際她在一根根地擦拭自己的手指。
其實蘇井廷要真有一定的醫術,光是診脈時他就該發現郭殊的虛弱是因為中毒,此次複診更是該意識到顧淩霄體內的毒素已經排出了不少。
可他偏要說顧淩霄這是“心病”。
拿“心病”說郭殊還行,對顧淩霄,那就真是笑話了。
望著顧淩霄的背影,蘇井廷心中一動,就想去抱她肩膀。不料人剛站起,便聽顧淩霄道:“還請蘇大夫給妾身一點考慮的時間……妾身不是不舍大將軍、也不是不舍這榮華富貴的生活……妾身是舍不得我的孩子們……”
被顧淩霄提起她生的那對“雌雄災星”,蘇井廷心中的邪火稍微往下滅了滅。
但他麵上不顯,隻是維持著情深義重的表情深深點頭:“在下明白。”
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即便一人是病人、一人是患者也難以避免被人嚼舌根。於是很快顧淩霄便喚來門外的露兒,讓露兒喊珠兒把蘇井廷送回慈安堂。
蘇井廷隻當顧淩霄這是謹慎,絲毫不知顧淩霄隻是純粹地希望他快滾。回去時又裝模作樣地叮囑露兒與珠兒好生照顧夫人,這才拎著藥箱走了。
對內宅女子而言,除了毒.藥,還有什麼最為致命?那當然是私通外男了。
一想到郭殊先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藥,現在又被人往私通外男的死路上帶,顧淩霄真是想要搖頭。
這得多恨郭殊,這才能幾個月的毒發時間都等不住,又想往郭殊的腦袋上安一個“私通”的罪名?
“露兒,”
顧淩霄的聲音柔柔軟軟。
“奴婢在。”
“一會兒你幫我去送封信。這封信你一定要親手交到我說的人手上。”
“是,奴婢明白。”
露兒乖巧應下。
珠兒送蘇井廷回慈安堂,這一“送”便花了好些時間。她回來後向顧淩霄請了罪,顧淩霄卻是對她十分溫柔,還屏退了露兒,隻讓珠兒上前來說話。
“珠兒,今日多謝你請蘇大夫過來……”
顧淩霄眼神閃躲,看起來有些嬌羞。
珠兒心中慪得不行,想到從顧淩霄這裡出去蘇井廷對她就不屑一顧的模樣,差點兒想咬碎自己的銀牙。
偏生麵前這人還是她的主子,她心裡再慪,也隻能端著笑:“夫人與奴婢說話怎的如此生疏?奴婢可是您的陪嫁呀!”
“那珠兒也莫要在我的麵前自稱‘奴婢’了。這才是真的生疏呢。”
顧淩霄姐妹好地拉起珠兒的手,輕輕拍了拍,隨後道:“……今日有蘇大夫跑這一趟,我這心病似乎都好了些呢。”
珠兒瞬間意會——魚兒上鉤了!
蘇井廷是出了名的會勾搭女人,尤其是深宅的婦人。而且蘇井廷這人沒什麼操守,你在他那兒開了藥方,要他多在藥方裡抓幾味藥或者是減那麼幾味藥都是可以的。
郭氏這條命也真是夠硬的。都喝那玩意兒喝了一年半載也沒能喝死。這不,她隻能向老太太那邊再要了些銀子,塞蘇井廷手裡讓蘇井廷替她辦事兒。
對於郭氏現在的反應,珠兒是很滿意的。她忙不迭地道:“蘇大夫妙手仁心!不若夫人多請他來看看!”
“……”
顧淩霄開闔了一下嘴唇,最終還是羞澀地垂下羽睫,拿帕子掩了唇:“也好……”
珠兒大喜,就差沒在心裡放鞭炮了。等顧淩霄再問起鈺姐兒和安哥兒的事情,她隻是敷衍過去,說姐兒哥兒昨日隻上了半天課就回府了。蓋因天氣太冷,夫子們已經提前給孩子們放了假,隻等開春後再回去上課。
顧淩霄點點頭,不說其他。也沒讓珠兒去把兩個孩子給喊來請安。隻是說自己這些日子身體不好,不要把病氣過給了鈺姐兒和安哥兒,要珠兒去告訴兩個孩子,她免了他們的請安。讓孩子們沒事不要到她的院子裡來走動。
往日郭氏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兩個孩子。如今孩子都被她疏遠開來,珠兒隻覺得自己已經勝利在望。
於是她又攛掇道:“夫人,要不……您寫封信感謝感謝蘇大夫吧?”
“奴婢瞧著、蘇大夫怕是對您有心呢——”
“你這丫頭,就愛胡說。”
顧淩霄一點珠兒的額頭,言笑之間卻並無惱意,隻有羞澀:“真要寫,也是你替我寫!”
作者有話要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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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