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60年代硬核美食(1 / 2)

() 縣上的政委來了一趟小河村,一並被送來的還有父子兩個。

當父親的年紀很大, 輪廓間依稀看得出以前應該是個英俊挺拔的軍人。然而他身上的皮膚被留下了許多創傷後愈合的痕跡, 一雙露在外邊兒的手也生了極為嚴重的皮膚病, 十個指頭和兩個巴掌都是爛得皮不像皮, 肉不像肉。

而最嚴重的莫過於這位老人的一雙眼睛。他的眼睛得了白內障,視力已經下降到了視物隻能隱約看到一層模糊輪廓的地步。這讓這位步履蹣跚卻依舊用上全身的力氣挺直腰杆兒走路的老人很難自理生活。

扶著父親的兒子是個麵容焦枯憔悴,頭發和父親一樣白的中年人。這個中年人的神情裡有著瑟縮與卑微,人也是弓腰駝背, 看起來整個人都充滿了對於外界的恐懼。

“政委, 這是……?”

陳華見了這父子兩個, 心中直打鼓。

政委卻隻是搖搖頭, 嚴肅道:“不要多問。你隻用記著萬事組織上自有考量就行了。”

見陳華一臉木訥, 和陳華有點兒親戚關係的政委心中歎息一聲,讓人把這對父子帶下去了之後才單獨對陳華道:“侯老和他兒子雖然是來勞動改造的, 但他們一家人從來沒做過對不起祖國、對不起人民的事情。隻是你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了。”

政委說著拍了拍陳華的肩頭:“唉……總之我們要相信曆史總是在曲折中前進的, 現在隻是還在曲折裡。侯老一家等這曲折過去了, 一定能平反的。”

這次陳華總算是點了點頭。政委放了心, 在陳華家裡吃過午飯才回了縣城。被打成了“壞分子”的侯家父子則被留在了小河村進行勞動改造。

侯秀琳見到侯安民和侯慶國的時候差點兒沒被嚇傻。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在時隔多年後,在小河村這種地方與自己的爺爺還有親爹再次見麵。可聽見陳華說:“這兩人是來咱們小河村進行勞動改造”侯秀琳心中的震驚與難以置信瞬間就轉變為了恐慌和憤恨。

她既慌又怕是生怕被人發現自己和這兩個壞分子居然有血緣關係, 居然是極親極親的親屬!她怒她恨是恨侯安民和侯慶國彆的地方不去,偏偏要來她在的小河村!

——她不過是身不由己的生在侯家就成了彆人嘴裡“成分不好”的人!要被人知道她和壞分子有關係,她得被說成什麼樣兒!侯安民侯慶國也真是夠壞的了!她都到小河村這種偏僻至極的窮鄉僻壤來了,他們還要追著她過來!他們究竟是想乾嘛!他們究竟還要帶害自己到什麼程度!

再看一眼陳華,侯秀琳心尖尖都是抖的。

要是被陳大隊長知道這兩個壞分子是她的親人, 他更不會喜歡她了……她要不能嫁給陳大隊長,那還怎麼把自己身上這不好的成分給洗掉?

……不行!絕對不行!絕對不能讓人知道、不能讓人把兩個壞分子和她聯想到一起!

在戰場上無數次拚命的侯安民年紀大了,因為受過嚴刑拷打人又眼睛不好,就跟一頭瞎了的老牛似的隻能任人擺布。他連兒子的麵容都看不清,更不清楚自己被送到了什麼地方。就是麵前站著的一群知青裡有自己的孫女,他都是不知情的。

侯慶國倒是一眼就看見了侯秀琳。可多年與女兒未見,他根本不敢貿然去認一個亭亭玉立的女青年為女兒。再說以他現在的身份,要真去把女兒認回來那才是造了天大的孽。

當年他主動向妻子提出讓妻子帶著女兒離婚,然後去登報解除與他侯家的關係就是為了妻子和女兒不受帶害。如今這麼些年過去了,他萬萬不可能在此功虧一簣。

陳華目光複雜地望了侯秀琳一眼,侯家父子的事情他倒是從政委那裡聽到了一些。

老侯侯安民是軍人,一輩子隻乾過從軍這一件事的軍人。他打仗時可靠,可在人際關係的處理上著實不行。好在他兒子小侯侯慶國的人緣不錯,就是輩分實在低了點兒。

這些年侯安民和侯慶國都被打成了走資派的壞分子,兩人著實被折騰得厲害。看著老侯奄奄一息,黃土都埋到脖子上了,有人就想往老侯的頭上再添一捧土,好送他歸西。侯慶國的朋友隻能算是沒能力與大腿正麵剛的細胳膊。見大腿是這麼個意思,隻能順著大腿的意思挑了個極其偏僻且封閉又貧瘠的地方,說這地方適合小侯給老侯送終。

大腿同意了細胳膊的意見,細胳膊就把侯安民和侯慶國父子給送到了小河村。這位細胳膊心裡想的是讓老朋友和他的父親遠離大腿的勢力範圍,免得再被大腿荼毒。

況且小河村雖然貧瘠封閉,但那裡有老朋友的女兒。人家不都說血濃於水嗎?老朋友的女兒當年被她媽媽帶著與老朋友一家斷絕關係,可是那孩子應該能明白自己爸媽這麼做的苦衷。現在明麵上他們沒有關係,那孩子多少應該能照顧著點兒老朋友和他父親。

陳華不懂政委嘴裡那些曲折迂回,隻覺得沒罪的人不該受這樣的委屈。他看著侯安民和侯慶國就滿心難過,心裡簡直有股衝動去找侯秀琳說一說,要她多照顧一點兒和她血脈相連的侯安民和侯慶國。

但陳華也就隻能在心裡這麼想想。因為政委交待過他絕對不能讓人發現侯安民、侯慶國和侯秀琳的關係。

畢竟隔牆有耳的事情,要是有人舉報侯安民和侯慶國這樣的壞分子被人包庇,不但侯秀琳也會被卷進深不見底的浪潮裡,侯安民和侯慶國身上的罪名也會更重。

到了那種時候,可能連侯慶國那細胳膊朋友也得被牽連。這一牽連,又是幾個家庭破碎的下場。

陳華心裡背了負擔,忍不住就歎起氣來。女知青們看見了陳華的這種小動作,轉過頭去私底下就開始議論說陳華皺起濃眉來的模樣比電影上的中叔皇還好看。

說到電影,說到中叔皇,就有女知青回味著記憶裡的電影場景道:“要說咱們的陳大隊長像中叔皇,那李二狗……呸呸!人家李光輝你們覺得像不像王心剛啊?反正我覺得像!”

這不提還好,一提到脫胎換骨的李二狗,女知青們都是一陣嬉笑。

“像像像!我也覺得像!你說這人怎麼去看了趟親戚回來就變得這麼……”

女知青說著羞紅了臉蛋兒,一時間說不下去。

旁邊幾個女知青頓時一陣擠眉弄眼,哄笑出聲:“噢!原來咱們的小田有心上人了!要留在小河村做咱們小河村的人了!”

“呸!你才有心上人呢!你才想留在小河村呢!”

女知青們嬉笑著打鬨成了一片,那青春洋溢的模樣把不遠處扛著鋤頭的男知青們也給感染了。

大病初愈的劉衛國麵有菜色,他卻看見遊離於其他女知青之外的侯秀琳比他的臉色還難看。

雖然失望於自己生病期間侯秀琳從未關心過自己,但劉衛國對於侯秀琳這個前世妻子還是抱著很大的好感。他上前去到侯秀琳的身邊,問:“秀琳,你怎麼了?”

“呀!”

侯秀琳卻是被嚇得一個激靈。

“沒、我沒事……”

慘白著一張臉,無法回答劉衛國自己在想要怎麼和爺爺還有親爹撇清關係的侯秀琳不等劉衛國再說上幾句話,便道:“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秀——”

被晾在原地的劉衛國手臂停在空中,一時間隻能望著侯秀琳的背影訥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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