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齊王已經得了鹽田與嬌女,雖然在衛國方麵他有所損失, 可這種損失還在齊國能承受的地步。
齊王果斷下令撤兵, 與衛國角力中的趙國相當於直接被砍了一條臂膀。趙王收到消息後暴跳如雷, 可前線少了近一半的兵力早已經是兵敗如山倒, 趙王連調兵遣將齊國留下的窟窿填上的機會都沒有,衛王姬淼已經親自帶兵殺退了趙**隊的主力。
這下子趙王再不想退也隻能撤退。畢竟他這撤退命令下得晚上一分,趙國的損失就多上一分。
衛王姬淼親自下場,衛**隊士氣高漲。據聞在衛王姬淼的身邊有一謀士, 這謀士出身極為低微, 但卻為衛王姬淼帶來了神女的聖旗。衛國人都認識那麵旗幟, 那是顧淩霄的旗幟。衛國人即便沒有親眼見過顧淩霄從帝丘出發、往朝歌去的那一幕, 也都聽其他的衛國人描述過神女儀仗手上所持的旗幟。
衛國人是受神女的庇佑才得以吃飽穿暖, 想到神女走後數載仍是站在衛國一邊,衛國人哪裡還會怕死?
姬淼對著趙國的主力軍隊窮追猛打, 在對方進入曾經屬於衛國的大城開始據守之後, 將神女的聖旗懸掛在了自己軍隊最顯眼的地方。他讓屬下朝著城中呐喊:“神女是掌‘食’的‘食神’!‘食神’有好生之德!隻要願意接受神女的庇佑, 無論是奴隸還是貴族皆可吃飽肚子!死後也會去到不會挨餓的世界!”
貴族對這種喊話當然是不屑一顧。從來不把奴隸當人看的他們又怎麼會覺得和奴隸有一樣的待遇是一種恩賜呢?
然而沒過幾天, 城中奴隸在月黑風高夜齊齊嘩變。無數奴隸赤手空拳,明知會死還是拚著身首異處也要打開城門。
打動奴隸們的不是彆的, 就是那一句“吃飽”。誠然有奴隸是受了“與貴族一般待遇”的誘.惑,但更多的奴隸其實心裡明白:他們或許看不到太陽再一次升起,也等不到吃一頓飽飯了。他們之所以願意獻身僅僅是因為不願意讓自己的子子孫孫都活得和自己一樣。
這些奴隸是在為了明天而戰,哪怕他們有生之年看不到這明天。
姬淼是愧疚的,他知道自己的話無疑是一種挑唆, 這挑唆會成為很多人去送死的原因。可他依舊讓人去一遍遍地喊那些會挑起奴隸們反抗意識的話來。
因為他是大王。而螢娘對他說過:大王有義務也有責任帶領自己麾下的人往更加光明、更加美好的明天走去。
姬淼不會為自己給了城中的奴隸選擇的機會而後悔。而城中奴隸們的選擇他會接受也會尊重。
當城中的奴隸們選擇反抗,他們在精神上就已經不再是奴隸了。若他們還是自我催眠認為隻要順從地給人當家畜蓄養就是一種幸福,那他們就隻是牲口而非人類。
今後的時代不需要奴隸。姬淼這個大王也不需要任人宰殺的兩腳羊。若是城中的奴隸們不打開城門,他送進城中的間者就會四處縱火。
招數不怕老套,隻要好用就行。姬淼一路上都在故技重施,但他所經之城無一不被攻下。
被趙國奪去的十城裡有八座是奴隸們選擇打開了城門,剩下的兩座中一座奴隸們安靜如雞,在姬淼送進城中的間者縱火之時也隻會哭著喊著四處亂竄而不會自救,也因此這座城.的死傷最為嚴重。
另一座城則是十城中姬淼最後親臨的一座城,這座城因為城主已經事先聽說了姬淼這個衛王的手段,所以他嚴格控製城中的奴隸。奴隸們想起事也不成。好在間者放的火一起,奴隸們就集體爆發了。不等姬淼帶兵殺入城中,這座城.的奴隸首領已經拎著城主的頭顱在火光中走了出來,向姬淼投誠。
姬淼收獲了一員大將,又在反抗並存活的奴隸中挖掘了不少的人才。遠在帝丘的孫傳和年事已高的孫公叔一起幫姬淼打理著大王的日常事務,孫傳天天都在哼哼唧唧說大王再不回來自己就要奪了這帝丘自立為王了。
等見著姬淼帶著一堆奴隸出身、沒經過他的同意就封了官的人回來,孫傳氣得抄起手邊的木簡就想往姬淼身上砸。周圍的五姓被孫傳嚇了個半死,三、四個人撲上去就攔住孫傳。孫傳被人抱著腰拖著腳還能跳起八丈高來,口中朝著姬淼就罵:“大王這麼喜歡奴隸倒不如把我們五姓都趕走算了!五姓人才這麼多,你怎麼偏要用這些個來曆不明的人!”
孫傳這一罵看起來是不滿奴隸,實際上這是在變相求姬淼用五姓的人呢。五姓自恃身份,一個個隻談風.流不務正業。越是才高八鬥地越看不起姬淼這個年紀小、以前爹不疼爺不愛還長得圓滾滾的大王,覺得這樣的大王沒有資格讓自己為之效勞。
孫傳那一番怒罵倒是提醒了五姓:你們再清高下去大王身邊就沒你們的位置了!
由此,五姓總算開始正視姬淼這個大王,不再不把他放在眼中。五姓有才的子弟也開始紛紛出仕。
姬淼任用五姓子弟,也不忘提拔奴隸以及平民出身的官員。衛國這邊爭分奪秒地調整著人事,恨不得一天當成三天用。人人都怕趙國什麼時候又打過來。
趙國被衛國拿回了十座城,主力也被打了個七零八落,可謂是損失慘重。
趙王氣得食不下咽還睡不著覺,隻覺得一切都是齊王那個老東西臨時撂挑子的錯。他命自己的長子、也就是趙國大公子帶兵出征,把給了齊國的鹽田搶回來。
咽不下這口氣的趙王這樣睚眥必報也屬正常。他錯就錯在自家主力被人追著打打出ptsd來的這個時候讓主力再次出擊。
這次出征趙國大公子雖然沒丟了性命,但被反殺的齊國人削掉了右手的小指。
身體殘缺者不能為王,沒有右手小指連冷兵器都握不緊。趙國大公子本是趙王的第一繼承人,這下子卻成了殘疾。想到自己與趙王之位擦肩而過僅僅是因為自己的父王下了一個荒唐的命令,再看自己的弟弟們幸災樂禍又躍躍欲試,趙國大公子一口銀牙差點兒沒有咬碎。
帶上心腹不知去了哪裡,趙國大公子就這樣失去了蹤跡。趙王還來不及收拾大兒子丟下的爛攤子呢,趙國又出了新的問題:一種奇怪的疾病在四處流傳,且沒有醫生能治得好。
如果趙國人有顧淩霄具備的常識就會知道其實他們患的並不是傳染病,他們隻是缺鹽,也就是缺鈉和碘。
趙國人沒能把鹽田從齊國人的手上搶回來,又與產鹽的大國衛國鬨得十分僵。彆說衛國和齊國不會賣鹽給趙國人了,就是燕國、蜀國等國的商人也因為害怕沒法和衛國人還有齊國人繼續做生意而不敢把物資賣給趙國。
趙國缺鹽的時間太久了,趙國人自然會表現出缺鹽的各種症狀。
至於燕國人、蜀國人、巴國人為什麼連私下與趙國人交易都不敢……還是那句話,民以食為天。“食神”聽起來是不如“雷神”、“火神”、“戰神”威武,可是人都得吃飯,誰又願意和自己嘴裡的食物過不去呢?
趙國的“傳染病”隻在趙國境內流行。一旦趙國人拖家帶口地逃離趙國,即便是淪落到其他諸侯國當奴隸的地步,那種可怕的“傳染病”也不會再死灰複燃。
這種情況看在篤信鬼神的人眼裡就跟趙國糟了天罰似的。於是顧淩霄的“神力”、“神通”再一次得到了證實。趙國人則是為了不受神罰瘋狂逃離趙國。
燕王為了斂財而販賣人口,在燕國向衛國輸出了大量的人口之後,來年的春天燕國人這才遲鈍的發現這地沒人種了。
耽誤了春種,收成不好的燕國收成更不好了。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燕王酷愛享樂,燕國的貴族們自然也是享樂成性。燕王和貴族們的腦回路都有些簡單:種地還要從春天等到秋天才能收成,賣奴隸卻是奴隸一出貨奴隸主馬上就能收到錢。有錢就能買糧,那還刻意拿人力去種田乾嘛呢?
燕國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惡性循環,沒有糧所以需要錢買糧,沒有錢所以販賣奴隸,因為沒有奴隸,所以沒有人種田,沒有人種田自然不會有糧……
衛國在打仗、齊國在打仗、趙國在打仗,燕國周圍的國家都在打仗。打仗需要糧草,哪個國家會在這個關口賣糧給燕國?燕國的臣子為了大王能吃上飯,隻能橫跨正在打仗的國家,可這又進一步拉長了糧食的運送路線、增加了運送的危險係數,同時因為人力成本與時間成本的雙重上升,燕國人買糧的成本也急速上升。
燕國的小貴族很快就淪落到了養不起奴隸吃不上飯的地步。如此的貴族又算哪門子的貴族呢?
覺悟得早的燕國人開始出逃,逃得晚的都被燕王或實力更強的貴族給拖去當奴隸了。
隻是這種自我內耗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燕國名存實亡。
距離稍遠的巴國人與蜀國人時常患病。這些病要麼不發作,一發作在人死之前都會糾纏人一生。巴國人與蜀國人對此毫無辦法,被病痛折磨得已經沒脾氣的兩國人已經習慣地認為這就是命。
巴蜀地區濕氣重,天候催生了嚴重的風濕病。巴國人和蜀國人認為是命的先天病不是彆的,就是風濕。
顧淩霄還在衛國的時候就命人去尋辣椒了。對,這時代辣椒還沒有傳入中原,當然巴人蜀人也不知道多吃辣椒花椒做的食物可以有效地祛除一部分的濕氣。
後世說到巴蜀,最先想到的東西除了辣就是麻。夫妻肺片龍抄手,燃麵擔擔麵酸辣粉,水煮肉片麻婆豆腐棒棒雞串串香麻辣燙……還有紅油火鍋。
顧淩霄把這些吃食連同辣椒一起普及到了巴國蜀國。巴國人和蜀國人驚異地發現吃神女所創的東西吃著吃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有勁兒了,對顧淩霄是五體投地。
大祭司是顧淩霄的狂信徒,見來自巴國和蜀國的俊傑都對“食神”讚不絕口,立刻親自去了一趟巴國蜀國。這下可好,大祭司走這一趟和布道沒什麼差彆。等他回來巴國蜀國都把顧淩霄當成了信仰。
中原主要的大國不論彼此之間關係如何,在對待顧淩霄這“食神”的態度上卻是空前的一致。誰都不敢輕慢那個遠在朝歌深宮中的女人。
大國如此,小國更甚。有些小國國君竟是拿出自己的私產來給顧淩霄修神廟,還要求自己的人民春耕之前和秋收之後都到神女廟去許願還願。
一個人或是一個神被捧得越高,其他人就越不能容忍這個人或這個神身上有瑕疵。顧淩霄沒想過做完人,也不喜這些國君們刻意討好的行為。她命阿瑤前去擺平這些小國國君,要他們停止這種能得迷惑大賞的行為。結果阿瑤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小國國君們的迷惑行為是停止了,但顧淩霄作為“食神”的形象更加的高大光輝了起來。
要是吳環宇看見顧淩霄僅用自己上了個高中的時間就成了這遠古社會裡活著的“真神”,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氣活過來又被氣死一次。橫豎顧淩霄不在意這些,她隻是把自己想做的事情給做了。
顧淩霄原定的計劃是看看鄭圜能做到哪一步。如果鄭圜有那個能力、有那個氣量,她不介意將鄭圜扶上輔國太後的位置,讓鄭圜和姬桐的小女兒繼任天子。
這時代還沒有“牝雞司晨”的說法。女國君和女大王雖然極端得少,可也不是沒有。甚至有些小國並不會將“國君”以及“女國君”分成兩類來說,因為這些小國的女國君和男國君的數量基本相等。是以這些小國不管國君是男是女,都是通稱“國君”。
如果鄭圜的小女兒能繼任天子,這對良朝來說會是一個巨大的進步。女子不用再因為自己天生的性彆就低人一等,空有聰慧才智卻無可用之處。男子也不會因為天生的性彆優勢而忽略掉自身的不足之處,進而夜郎自大,再也沒有奮進之心。
顧淩霄沒想到自己也有失算的時候——鄭圜不準備把自己和姬桐的小女兒扶上王位,她跪在顧淩霄的麵前苦苦哀求竟是希望顧淩霄能為王為君,為這天下之主。
望著麵前的鄭圜,顧淩霄在她滿布細紋的麵龐上找尋著虛偽、不甘與欺騙。可鄭圜麵上的情緒就和她眼中的情緒一般直白。她是發自內心地渴望顧淩霄能應允自己。
“阿圜,你知道我不愛操心。”
“我知道。”
鄭圜微微一笑,柔和了眉眼:“但我更清楚螢娘你分明不愛操心,卻會因為見不得彆人受苦而操心。”
“螢娘,你不認為如果一定要操心,那狠狠地操上一次心比總是告訴自己不要操心卻牽掛著許多東西,東一點兒西一點兒地操心要來得好嗎?你既不能放任世人受苦,又為何一定要逼著自己置身事外?”
顧淩霄躲不開鄭圜筆直又熱情的視線,兩道如畫的細眉微微蹙起。
……是她在不經意之間犯了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