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光天化日之下破戒!小師傅可真是了得!”
李皓冷笑的聲音剛在私驛門口響起,顧淩霄就伸了伸四肢, 跟著靈巧地從四角木桌上跳了下來。這貴氣少年的脾性她昨日就見識過了, 她可不想陪著青燭聽這臉上寫了“我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少年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沒法像顧淩霄這樣瀟灑的離去, 被李皓堵在桌邊的青燭無奈苦笑, 他既不看李皓後頭李複與李笑抓來的那一群人,也沒和氣勢洶洶的李皓搭話。他不過是從一旁伸出個頭去,朝著顧淩霄優雅離去的背影似嗔似怨地道了一聲:“薄情。”
儘管李皓等人的回歸帶來了險惡的氣氛,驛站中的眾人都是惴惴不安。然而聽到青燭這哀怨的一歎, 眾人還是紛紛忍俊不禁。
都說狸奴冷傲自我, 能讓人愛恨交加。恨得是你對它再好, 它不高興買你賬的時候你就是摁著它毛茸茸的小腦袋它也隻會給你一巴掌, 愛的是它高興了隨時會來蹭你舔你撩撥你, 讓你對它愛不釋手,甘願做它的奴兒。如今看來這話果然不假, 便是菩薩座下的小師傅也難逃狸奴的魔力。
神態閒適、姿態優雅, 走了幾步的顧淩霄仿佛沒聽見身後青燭的哀怨, 她輕盈一跳, 直上還擺著托盤等雜物的櫃台,身子一歪躺在曬熱的賬本兒上曬起了太陽, 看得因為李皓三人而誠惶誠恐的掌櫃家娘子瞠目結舌。
【把你剛才跟人說的話再給這些人說一遍。】
人人隻見白貓張大嘴巴打了個大大的嗬欠,唯有青燭聽見顧淩霄的嗬欠後微微頷首。
“阿彌陀佛,小公子有所不知——”
李皓見青燭不理會自己,本欲發怒,然而青燭對著笑眯眯就是一聲佛號。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就是驕縱如他也沒法對著一個滿麵笑意小沙彌打下手去。
李複饒有興趣地聽著青燭對自己三弟講化緣之理,心中道這小沙彌不簡單。他看似以佛理服人,實則機詐於心,詭辯於口。然而你也不能說他不對,因為他句句都能引經據典,一言一行莫不言之有物。加之他行事坦蕩,神色無愧。若有人與他挑刺,反倒平白成了他人眼中刻意刁難佛門弟子的小人。
“好你個巧舌如簧的邪僧……!”
李皓連青燭話中的漏洞都找不到,又如何辯得過青燭?他一張臉被氣得白裡透紅,紅中帶紫。
李皓自小錦衣玉食,周圍的人莫不是眾星拱月地捧著他哄著他誇著他。他自詡少年英雄,天下間難有敵手,不料第一次離開那錦繡深宮,在一處偏遠鎮子的私驛裡就吃了癟,叫人辯得還不了口。輸人不能輸陣,李皓在邏輯上打敗不了青燭,就口不擇言對青燭人身攻擊。
李複聽見“邪僧”兩個字就知道三弟大勢已去,他已然引起了眾怒。
“邪僧”這帽子是很重的,這可比指著和尚罵禿驢嚴重多了。若這小沙彌與三弟較真起來,將此事告到大寺之中,隻怕以三弟的身份也免不得脫一層皮。
這一趟出門,兄妹之中就屬他年紀最大。三弟亂說話欠管教是沒錯,可身為兄長他可不能在這時候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小師傅勿怪,我三弟心直口快,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李複在眾人微慍的視線中.出麵微微一揖,看起來是在向青燭道歉,實則從側麵肯定了李皓對青燭的評價。
“想必小師傅不會怪罪吧?”
出家人最忌虛妄執,李複這麼說便是在逼著青燭捏著鼻子忍下被李皓扣帽子的氣來,否則青燭就犯了嗔戒,是要為人所唾棄不齒的。
青燭哪裡會不明白李複心中的盤算?他粲然一笑,口中道:“阿彌陀佛,自然不會。”
自然不會什麼他可沒承諾。
青燭貌若好女,笑起來令人如沐春風。即便他一身灰色僧衣,人人看他依舊覺得他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散發著渾然天成的澄淨光華,仿佛菩薩不沾塵垢,又若佛祖身後自有神光。
微風一拂,青燭身上淡淡的植物淡淡香息便熏染周圍。縱使李笑見過無數高冠廣袖、瓊林玉樹般的貴公子,她也無法控製自己臉頰上攀升的溫度。更無法收回黏在青燭身上的目光。
李複見自己妹妹癡癡傻傻地望著青燭,心中的歎息之意更甚。想來要是他的歎息要是有實體,隻怕能串成長長一串的珠鏈。
他四妹打小嬌蠻,看中的東西必定要拿到手裡。但同時,他四妹也是個不會珍惜的小丫頭。無論之前多喜歡、多看重,是求了父皇母後幾次之後才拿到手的,隻要東西到了手,她很快就會失去興致,日後棄若敝履。
他們兄妹三個這一趟出來可是隱瞞了身份的。若四妹對這野和尚生出了什麼心思,又鬨著不把這野和尚帶回去她就不回宮……那才是天大的麻煩。
李複眸光一轉,看了眯著眼睛曬太陽的顧淩霄一眼,隨後道:“小師傅,我另有一事好奇,可否請你解答?”
嘴上說著“請”,李複卻不給青燭回絕的時間。他望著青燭的眼睛,帶著一種明顯的惡意道:“小師傅說出家人化緣化到什麼便當吃什麼……那,今日我若抓了這狸奴,將它烤乾了做肉乾予你,你吃,還是不吃?”
青燭的瞳孔瞬間收縮,連帶著一雙手上都要爆出青筋來。麵前之人來者不善他知道,卻不想這人與他無冤無仇卻用母親來威脅他。
顧淩霄又打了個嗬欠:【莫要中了此人的激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