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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裡懸浮著各種灰色顆粒,此刻正值下午。

垃圾星的上空灰蒙蒙的一片。

謝諾丞帶著孟靈從坑洞中爬出來,七彎八繞,悄聲息的從後方繞了出去。

這是一條長街,破敗的建築隨處可見。

陳舊的護欄歪歪扭扭的橫在街道兩邊,偶爾有一兩輛拆卸組裝成的飛車行駛而過,行駛速度相當緩慢,每行駛一段路程,便會有節律的發出刺耳的機械摩聲。

街道上身強力壯的人不太多,絕大部分搜食者此刻正在垃圾場中尋找食物。

白天出沒在街道上的大部分人,皮膚呈乾癟的黑灰色,瘦弱的骨頭禿出來。

衣衫襤褸的衣服隻能包裹住最重要的地方。

每間隔十幾米,都會發生一次爭搶。

在這處序的星球中,爭搶食物幾乎是作為人本能反應。

孟靈臉上罩了塊破布,長發揉成亂糟糟的形態,遮住光潔的額頭。

身上的作--戰服自動生成一套破成篩子洞的運動服,跟在同樣扮相的謝諾丞身後,兩人一路走來並不引人注目。

男人身材高大,沉穩的走在她前麵,身上散發出強大的威壓,隔得老遠,幾乎沒有人敢上前挑釁。

謝諾丞這個男人不論從那種較多,都不太像男O,他更多時候扮演男A的角色更加得心應手。

孟靈墜在謝諾丞的身後,看起來像是搜捕強者帶著自己的戰利品散步一樣,類似他們這種兩人組合,整條大街上並不少見。

兩人的目的地是陽光孤兒院,軍方生命探測儀檢測出來的白檀木的生命跡象位於孤兒院內。

當然一個無序混亂、暴力血腥的星球中,竟然存在一座孤兒院。

孟靈第一反應不是好奇,是古怪。

她與謝諾丞本質上是一類人,對任何超出常理的事情抱有必要的懷疑是她對自己生命的敬畏。

今晚她的心情算不上好,答應與謝少帥走這一趟,不過是遵從內心。

孟靈很少有脆弱這種情緒,但在兩個小時之前,她的價值觀傾覆後,不得不承認,有一秒鐘,她對自己的人生狀態產生了懷疑。

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坦蕩的麵對人生,但是今天監獄裡的發生的事情,令孟靈發現,她所

謂的底線也許隻是自己逃避龜縮的借口。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道德底線下限在哪裡?

當年陳一舟對她耳提麵命的“香德”又代表?麼?

這些問題就像世界奇淵一樣深邃難懂。

之以跟著謝諾丞來到垃圾星,也並非男人言兩語輕易打動她。

是她需要一個地方散散心,如果一年前,她一根筋的遵守死前諾言,再也不碰香料,她穿越過來的命運就是被流放到這裡。

她隻是想讓自己親眼看看,調香對於她來說不僅僅在於喜好……它同時拯救了她未來三分之二的人生。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大街上。

不遠處的男人忽然停下了腳步,他高高瘦瘦的立在原地,腳下似乎生了根,一動不動。

自從出了穿梭艦後,這一路謝少帥表現的都異常沉默。

他一直走在孟靈的前麵帶路,那種熟人的程度幾乎是對這裡的地形爛熟於心。

一開始孟靈僅僅以為男人是提前從軍方定位儀中規劃出了路線,可是他們在垃圾反應堆行走的路程中,上空的垃圾不斷投放,垃圾堆地形也同時發生變化。

穿梭艦一路行駛留下的車轍印很快能被上空拋下來的垃圾重新覆蓋。

因此定位儀根本無正確的捕捉到不斷變化的垃圾反應堆分部結構。

隻有一種可能,謝諾丞在垃圾堆內生存過不短的時間。

對所有此處地形以及每一次垃圾投放位置了然於心,擁有根據複雜的垃圾坑洞做出準確方向預判的能力。

否則他不可能擁有這份從容。

得出這個結論後,孟靈並沒有立即詢問。

謝諾丞這玩意兒身上有很多秘密,她從一年前就明白。

身為一位男O,能同時擁有多重身份,並在聯邦軍政舞台上落下濃妝重彩的一筆,他的城府不容小覷。

一個深沉的人,必然同時經曆過比深沉更可怕的東西。

見謝諾丞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孟靈狐疑的抬起頭。

男人停頓在一個略微陰暗的巷子口,微微偏過頭,鎏金色的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遠處。

孟靈順著他的視線往裡頭看。

那是位七八歲的小男孩兒,他看起來極為瘦小,大眼睛凹陷在眼窩中,臉上隻能看見高

高隆起來的顴骨。

男餓的反複允吸手指頭,他的身邊散亂的躺著十幾位苟延殘喘幾乎要餓死的老年人,一起等待死亡的到來。

忽然巷尾燈光微暗,走過來一位身著修士袍的中年男人。

修士走到男孩身邊,從懷裡掏出半支營養液,這應該是一瓶過期的營養液,透明玻璃管中有些青紫色的黴菌布在上頭。

即便這樣孩子的眼睛也一下子便亮了,他用儘了力氣接過營養液,舔了舔營養液的瓶口,乾涸的唇張了張,那是聲用儘全力說出的一聲“謝謝。”

玻璃瓶塞被打開,男孩兒露出喜極泣的笑容。

然而這個笑容卻在眼珠滾動,觸及一眾與他同樣即將餓死的老年人時,忽然僵硬在嘴邊。

黑暗中,那支泛著玫紅色光澤的營養液,就仿佛是生存的最後一縷希望。

七八歲的男孩兒,他已經明白這瓶營養液代表著?麼。

他?祈求的目光移向修士,修士卻隻是站在他身前,漠然的搖搖頭,示意無能為力。

……

“走了!”

謝諾丞的沉鬱的聲音傳來,強行拉回了孟靈視線。

男人迎著光,沒有回頭,沉默的走向太陽的位置。

孟靈看過去,便隻能看見他頎長的身形被強烈的光影淹沒。

有那麼一刻,她甚至感到男人的背脊在直立的過過程中被?麼東西壓彎曲了下去。

孟靈走到他身邊:“喂!”

“嗯?”謝諾丞垂著眼皮,雙手插兜,聲音聽不出來多少情緒。

孟靈偏頭瞥了他一眼,想到剛才那位小男孩兒。

隨口問他:“男孩兒會怎麼處理那瓶營養液呢?”

話落又覺得多此一問,不管男孩兒怎麼做。

她更好奇的是,謝諾丞為什麼要走開,因為當修士出現的那一瞬間,謝少帥捏緊拳頭,肌肉緊繃。

這種反應是麵對敵人蓄積力量時的原始反應。

謝諾丞掀了掀眼皮,眼睛點在前方。

他收起了欠揍的語氣,聲音既低又沉,平靜的宛若大海,波瀾不驚:“並不重要,他不會死。”

孟靈沒想到他會回答,更沒有想到一向正直的聯邦少帥謝諾丞會給出她這麼一個答案。

“怎麼看出來的?”

謝諾丞邁著大長腿,很快再次走

到了她前頭。

擦肩而過的時候,孟靈眼角餘光捕捉到男人嘴唇動了動,卻終究是沒有繼續回答。

*

陽光孤兒院藏在不起眼的低矮筒子樓背後。

那是一大塊鐵皮圍成的四合院,占地麵積相當於兩個籃球場的麵積。

前頭建造了低矮的平房,十來個孩子在一堆破舊器械中組裝玩具。

另外分之一的土地用於種植,令人驚訝是垃圾星如此惡劣的環境下,這個孤兒院竟然種植了大片土豆作物。

謝諾丞背著身,似乎感覺到孟靈的驚訝。

解釋了句:“這座孤兒院的院長蘇全擅長種植,整座垃圾星隻有他一個人能夠種植出新鮮的土豆。……”

“沒有人搶嗎?”孟靈似懂非懂的收回視線,打斷他。

男人的眼睛微微眯成一條直線,薄唇上翹,嘲諷的笑了下:“那倒是沒有人敢!畢竟蘇園長手中掌握著……垃圾星最美味的食物。”

最後一句話他吐的很緩慢,一字一頓,掠了絲不經掩飾的厭惡。

孟靈狐疑的打量了男人一眼,他卻隻是扯了扯唇,側過身體,直接從正門繞到孤兒院後門。

謝諾丞顯然是熟悉這座孤兒院的地形,他輕而易舉帶著孟靈從鐵皮圍牆後方悄聲息的進入這座孤兒院。

孤兒院內玩耍的隻有十多位孩子,他們身上大多纏上了繃帶。

不像垃圾街上遇到的孩子一樣瘦骨嶙峋,肉乎乎的,一看便是被喂養的很好。

因為太陽已經即將落山,一位穿著簡樸的中年婦女。端出整整一盆的土豆。

正在玩耍的孩子們神色古怪,沒有爭先恐後搶食物的現象。

高壯一點兒的孩子甚至捂住餓的發慌的肚子站在人群最後麵。

孟靈眼底的詫異幾乎不經掩飾溢了出來,土豆屬於純天然的食物,在食物匱乏的垃圾星,這一盆土豆的價值就仿佛龍肉一般珍貴。

但是孩子們這樣猶豫不敢上前的表現不似作假。

他們眼底對看這一盆土豆,分明是垂涎三尺神色,同時卻又不約而同不願意上前。

中年女人也不催促,隨著時間推移,終於有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忍不住食物的誘惑,走了出來。

他雙手捧著破碗,中年女人拿著大鐵勺給他塞了滿

滿一碗土豆。

然後是第二個孩子上前。

第三個

第四個

……

孟靈與謝諾丞藏在暗處,她回頭,古怪的打量了男人一眼。

男人帶著麵具,眼睛被濃鬱的暗影包裹,裡頭暈著絲看不真切的滄桑。

孟靈沒能讀懂他眼睛裡的情緒,她低頭沉思了一瞬,低聲問:“這間孤兒院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