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縣城這麼多年, 私事上, 即便是家裡再急的事情,妻子最多是電話過來告知自己,還從沒……
眼下妻子不僅來了,居然還讓科裡, 剛剛自己派發任務下去的小孫帶著來,看重公事的李勝利當即就皺起了眉頭。
一開門,見了人,李勝利嘴裡正想問, 妻子為什麼會來來著, 結果話說了一半, 他就看到了妻子身邊,被她牢牢牽著的粟米,剩餘的質問, 李勝利都噎回了肚子裡。
兩步跨出辦公室,李勝利先是看著門邊一臉笑容, 仿佛在等吩咐的小孫, “小孫, 剛才安排給你的工作你都做完啦?”
小孫被問的一愣, 下意識的回答,“沒, 沒有,科長。”
“沒有你還不趕緊去?還磨蹭什麼?”對工作一點都不認真上心,真是氣死他了。
“哦哦, 科長,我這就去,這就去啊……”
見到自家科長有發怒的趨勢,小孫趕緊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
當然了,愛拍馬屁的這貨,臨了抬腳離開前,還不忘了笑著招呼廖潔。
“廖姐,那您跟我們科長好好聊,我忙去了啊……”
這一幕,看的在場的另外三人都暗暗搖頭。
目送小孫出了辦公室,李勝利招呼妻子,自己前來牽著粟米,帶著兩人在空無一人的大辦公室裡的長條椅上坐下。
“小米啊,你怎麼有空來找李伯伯呀?一個人來的縣城嗎?誰送你來?還有,毛毛呢?你怎麼不帶著一道來看李伯伯呀?”
一接連串的問題出來,粟米張口欲要作答,邊上心疼孩子的廖潔,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剛才自己問小丫頭她的弟弟後,小丫頭立馬就情緒崩潰嚎嚎大哭的場景。
廖潔是見不得小家夥那般傷心的,見到自家丈夫提及了孩子的傷心事,她忙就快粟米一步開口。
“老李啊,我們先彆問這個,孩子上來是找你有急事的,眼下毛毛病重,在縣醫院等著你幫著找救命藥呢!”
“什麼?毛毛病重?”怎麼會?李勝利立馬也急了,特彆是看到粟米兩眼通紅,他心裡當即咯噔一下,驚的立馬打椅子上站起身來。
不過身為屍山血海裡趟過來的人,心裡再急,定力卻是有的,更加知道問題的關鍵。
“毛毛什麼病,要什麼特效藥?”
廖潔也不含糊,把從家裡到辦公樓的這一路上,從粟米嘴裡知道了解到的具體事情,乃至救命特效藥的名稱,一股腦的跟丈夫快速說完,李勝利定了兩秒鐘。
“你們跟我進辦公室來。”
吩咐完,李勝利快速的往自己的小辦公室走,廖潔則是牽著粟米快速跟上。
等廖潔牽著粟米進入小辦公室時,李勝利已經抓著辦公桌上的電話在撥號了,見到妻子帶著孩子進來,眼神示意妻子關門的同時,電話剛巧接通。
“你好,請幫我接。”
粟米聽到李勝利說完就停,又過了一會,可能是那頭的電話又被人接起了後,粟米又聽到她的這位李伯伯說道:“你好,麻煩你幫我接辦公室。”
又是短暫的等待後,抓著話筒的李勝利開口了。
“老趙你好啊。”客氣的問完好,李勝利繼續回話,“那不是趙團長你貴人事忙,我哪裡還好意思打擾你撒。是是是,就是看在咱們是老戰友的份上,眼下我有事相求,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你麼……”
可能電話那頭的人,跟李勝利也的確是鐵哥們好戰友的關係,李勝利寒暄完這麼兩句,就直接表明意圖。
“我這邊有個侄兒,得了肺炎,眼下在縣醫院住著,不過少了特效藥,聽說你們部隊醫院還有存貨,這不舔著臉的跟你求來了……好好好,老趙啊,真的是謝謝你了老夥計!這回算我欠你的,等我侄兒好了,回頭請你喝酒啊!”
聽著李勝利嘴裡的話,不說廖潔的眼神瞬間就亮了,就是一直關注著他的粟米,臉上也是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直到李勝利掛上了電話,他也輕輕噓出一口氣來,總算是搞定了。
不過既然孩子都已經在醫院了,他這個做人伯伯的人,總不能知道了都不露麵。
想著今日的工作都已經安排下去,也沒什麼事了,掛上電話的李勝利,轉身走到椅子後的衣帽架前,取下自己的外套大衣,一邊穿一邊跟廖潔說話。
“小廖,你帶著孩子下一樓大廳等著我,我去三樓找領導請假,請完假,我就帶你們去取藥。”
“好好好,你快點去。”
知道自家丈夫在麵對工作時就是這麼個態度,廖潔也不嫌丈夫還非要去請這什麼勞什子的假。
她忙就應了聲,一把牽著粟米跟著丈夫出了辦公室,夫妻倆在樓梯口分開,一個拉著粟米往下,一個腳步匆匆的上了三樓。
沒等幾分鐘,李勝利就大步匆忙的趕了下來,還沒走到廖潔粟米她們麵前,李勝利就匆忙開口:“我們趕緊走。”
領著人出了大樓,廖潔牽著粟米,正要往停自行車的車棚去,不料李勝利卻喊住了廖潔。
“這邊,小廖我們這邊坐車走。”
“坐車?”廖潔納悶,下意識的看向丈夫。
李勝利麵對妻子的詢問眼神,他點頭,“嗯,我們坐車去,剛才我去跟書記請假,書記問清緣由後,直接讓我們坐政府裡的車子過去,這樣快!”
李勝利其實沒有說的是,這位縣委書記,在聽了李勝利請假的原因後,當即就拍板批準了李勝利的假不說,還特彆關心的詢問,有沒有什麼事情是他能幫上忙的。
得知李勝利已經求了戰友,弄到了特效藥後,書記暫時是放心了,不過在他得知,眼下都火燒眉毛了,麵前榆木腦袋的手下,居然還要騎著他那破自行車去郊區部隊醫院拿藥,人家書記就急了。
孩子等著藥救命呢!
自己信任的手下,居然公私分明到也不分場合,真真是氣死他了……
再說了,他們是人民的政府,為的就是給人民辦實事的呀!
眼下生病的孩子,難道就不是人民?難道就不值得他們動一回政府裡的吉普車,給孩子去取救命藥?
特彆是臨了的時候,他家這倒黴催的榆木腦袋還提出,回頭他自己把油錢給補上時,老書記當時真是恨不得給他兩腳,讓他趕緊滾蛋。
當然了,這麼丟臉的事情,李勝利是打死也不會跟妻子說的。
手裡捏著書記讓小張司機送上來的車鑰匙,李勝利開了吉普車的車門,自己跳上駕駛座,招呼著廖潔抱著粟米上了車後,他啟動車,掛擋,一腳油門下去,車子就駛出了政府大院,往郊區部隊醫院的方向疾馳。
感謝黨,感謝部隊,要不是有黨跟部隊的培養,他也學不了文化,更是開不了這鐵驢子呀!
後來的事情,進行的格外順利。
讓粟米萬萬想不到的是,等他們一行三人驅車抵達部隊醫院門口時,那裡已經有一位年約四旬左右,精神奕奕,氣勢非凡,身體壯碩的軍服領導等在大門口。
跟隨著廖嬸嬸下車,跟在李勝利身後的粟米,就隻見走在前頭的李伯伯飛快的幾步上前,跟同樣見了來人,飛快的從部隊醫院大廳門口奔下來的人,兩人在大門□□彙,各自伸出右手在胸前交握,空出的左手也沒閒著,還相互拍打著對方的肩膀,熱情的寒暄著。
“老李啊,你可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你說你,都調到縣裡多久了,也不知道上門找我喝酒,怎地,要不是今天你有事找我了,難不成還不認我這老戰友拉?”
“哪能呢,我這不是怕自己上門,打擾你趙大團長的工作麼……”
“屁!我還不知道你。”
“嗬嗬嗬……”李勝利乾笑。
“好了,好了,不說了,正事要緊,等孩子病好了,回頭你可得請我喝酒,眼下子,你趕緊跟我取藥去。”
“好,老趙啊,大恩不言謝啊!”
“咱們倆誰跟誰?再說了,你是為人們服務,難道就不許我為人民服務啦?
我們是人民的軍隊,人民的兵!
這次不要說是你親自來求藥,便是沒有你,隻要我們知道了這個消息,但凡我們手裡有,隻要人民有需要,我們就絕不含糊,誓要對人民負責幫助到底!
所以你謝什麼謝?這都是我們的職責!”
“是是是……”知道老戰友的為人品性,更是曉得這番話老戰友說的真心實意,李勝利忙點頭應聲。
取了藥,本來欲要一同返回縣醫院,來看看毛毛情況的找團長,因為身邊的勤務兵臨時彙報有急事需要他去處理,不得已,趙團長隻得放棄同往。
不過臨走前,這位善心正值的找團長,還走到粟米跟前,揉著她的小腦袋,掏出一把錢票硬是塞給粟米,人隻說了句,讓她拿著這些,買點營養品給她家毛毛補身體後,根本不等粟米推拒,便領著勤務兵急匆匆的離開。
李勝利見了老戰友還是老樣子,他搖頭笑笑,拍拍粟米稚嫩的小肩膀安慰她。
“沒事,小米啊,趙伯伯給你,你就拿著,回頭多買點好吃的給毛毛,還有你自己補一補。”
“就是,小米啊,沒事的,都說長者賜不可辭,趙伯伯給你,你就拿好了。”大不了事後自己跟老李,再找機會找補回去就是,廖潔想著。
唯獨粟米,手裡捧著一捧軍用票跟錢,感受著剛才這位趙團長伯伯的心意,感受著麵前李伯伯與廖嬸嬸的真心,她的整個胸腔都是暖暖的,酸酸的,脹脹的……
得了特效藥,李勝利再次驅車,急匆匆的帶著人跟藥往醫院趕。
等他們抵達醫院,找到錢醫生的時候,粟米才發現,先前清冷的年輕錢醫生,正在跟一位看著就態度傲慢,長的卻並不漂亮的女人說話,姿態擺的還很低。
要不是前來尋找錢誌寧給弟弟用藥,又恰巧背對著他的粟米走近,聽到那位傲慢女囂張的威脅錢醫生說,如果不跟她結婚,她是絕對不會幫著他,去求她的爸爸拿肺炎的特效藥後,粟米依然不會知道,原來人家錢醫生為了自家的毛毛,犧牲如此大。
當時,粟米就炸毛了。
眼下弟弟的主治醫師求肺炎特效藥,不是為了自家毛毛,還能是為了誰?
不要說此刻自己已經求得了救命藥,就是沒有,她也無法讓人家為了自己的事情而犧牲吧?
更可況還是一輩子的終生大事?更何況麵前的女的,看著還不是個好的?
必然不能!
“錢叔叔,我弟弟的藥,伯伯已經幫著找來了,您快來給我弟弟治病呀!”
關鍵時刻,粟米挺身而出……
結果自然的,錢誌寧哪裡還願意跟傲慢女虛與委蛇?當然是走了先。
病房中,
“姐,姐……”
稚嫩沙啞的嗓音響起,一直趴伏在床邊守著弟弟,不小心睡著的粟米,幾乎是在毛毛嘴裡低吟出聲之時,她就立馬清醒了過來。
“毛毛,毛毛你醒了?乖毛毛,告訴姐姐你哪裡難受?”
滿心歡喜的粟米,兩手緊握住毛毛伸出的小爪子,激動欣喜的詢問著。
從上午大家守著毛毛給他用過藥;
到中午李伯伯因著要去還公車,帶著廖嬸嬸家去,中午夫妻兩人又帶著飯菜回來,他們三人又一直守了毛毛一個下午;
再到天色漸暗,回家做了晚飯又再度送飯來的廖嬸嬸歸來;
她家的毛毛,一直都是昏睡著沒有醒來。
要不是再三跟錢醫生確認,他們家毛毛沒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粟米都要急壞了。
看著天色越來越晚,想著人家李伯伯還有廖嬸嬸明天都還要上班,粟米態度強硬的拒絕了他們的堅持,非攆了這對夫妻家去,獨自一人在病房中堅守著。
所幸,她家的毛毛總算是睡飽了,終於醒了,這怎能不讓粟米高興壞了?
臉上溢滿了欣喜的表情,粟米隻聽到病床上,哪怕她再怎麼用棉簽潤唇,卻依然乾裂著一張小嘴唇的毛毛開口低吟。
“姐,毛渴,喝水水……”
“好好好,毛毛你等等,姐姐馬上給你倒水水喝哦,乖。”弟弟渴了,要喝水,這是大事!
安撫完弟弟,粟米急忙轉身,提起立櫃上,錢醫生看著他們姐弟可憐,特意給拎來借給他們的暖水瓶,拿著先前人家好心幫她洗乾淨放在桌子上的鋁飯盒,粟米給弟弟倒了些開水。
為了怕弟弟燙到,粟米拿著跟鋁飯盒一起購買的鋁質小勺子,坐會病床邊,舀起一勺子水,吹涼後,小心翼翼的喂到弟弟嘴邊。
“來,毛毛乖,姐姐喂你喝水,小心燙哦……啊……”
接連喂了幾口,等小家夥搖搖腦袋,表示夠了不喝後,粟米才放下手裡端著的鋁飯盒。
考慮到她家毛毛幾乎是兩天都沒吃過什麼東西,粟米擔心弟弟餓壞了,忙問毛毛。
“毛毛,你肚肚餓不餓?姐姐喂你喝點稀飯好不好?是熬的稠稠的,稀化的白米稀飯哦,姐姐給你放上糖,我們多少喝一點點好不好?”
他們病床邊的立櫃上,除了錢醫生好心借給他們的暖水瓶,除了自己買的鋁飯盒,還有廖嬸嬸晚上重新送來的雞湯。
先前去李伯伯他們家,粟米就知道,身為雙職工的他們家裡,是絕對不可能自己養雞鴨的,所以此刻桌子上的一罐子雞湯,指不定還是人家花了大價錢給弄來,專門送來給她家毛毛補身體的。
雖然錢醫生交代了自己,眼下她家毛毛還不能吃油膩的東西,不過既然雞湯是李伯伯夫妻倆的一片心意,粟米也不忍心拒絕。
當時在受了人家的好意後,粟米便背著人做了小動作,把罐子裡的雞湯都收到了戒指裡存著,隻等弟弟好些了再給他喝,而罐子自然是空的。
這會弟弟終於醒來,她先前趁著弟弟沒醒之時,偷摸去上廁所,其實是進入星網,在玲瓏屋熬煮的冒出米油來的白米稀飯,此刻正好借著空罐子的掩護,她好盛出來給弟弟吃。
本來毛毛隻覺得,自己的喉嚨火辣辣的,嘴巴乾巴巴的,隻想喝點水來著。
等姐姐問起自己餓不餓,要不要喝,姐姐嘴裡形容的特彆好吃的甜甜米粥時,小三毛下意識的舔了舔乾裂的小嘴巴,空落落的肚子發出咕嚕嚕的抗議聲,不由的讓小三毛點頭,乖巧的應好。
知道弟弟想吃,粟米高興壞了。
畢竟隻有吃飽了,身體得到了營養,那才能更好的跟病魔抗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