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孩子急著要拿行李, 而老母親又被他送到隔壁要好的同事家, 李勝利想了想, 拉住了粟米,
“小米啊,伯伯跟你說個事好不好?”
說事?這個節骨眼上?“好吧,伯伯您說, 我聽著。”粟米從善如流。
“好孩子。”摸著粟米的頭, 李勝利悠悠道:“小米啊,你也看到了, 伯伯家除了伯伯嬸嬸,還有奶奶外就沒彆的人了,我跟你廖嬸嬸商議了半天,決定收養你跟毛毛, 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喊龍奶奶奶奶, 喊伯伯嬸嬸爸爸媽媽呀?”
孩子聰明懂事,自己這麼說,她肯定能了解是怎麼回事。
“喊奶奶?喊爸爸媽媽?”還問她願不願意?
天,她當然是願意的呀,非常非常的願意好吧?
通過對李伯伯一家子的接觸, 粟米知道,他們一家子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對孩子也特彆好,不是那種隨便就說收養,也不是養了不負責的人, 更不是如自己與毛毛渣爹那般的,隻管生不管養的辣雞。
天知道,即便自己內裡是個成人的靈魂,她也是希望能有個溫暖的家,有和藹可親的奶奶,有正直高大的父親,有溫柔賢惠的母親疼愛的啊!
可是,老天真的會這麼好心?讓自己與弟弟,這般輕易的就能滿足如此天大的願望嗎?
想想老粟家的那一家子,粟米覺得很難……
“李伯伯,廖嬸嬸,我跟毛毛都很樂意認你們做爸爸媽媽,可是……”很多話不消她說,年長的李勝利夫妻心裡也知道。
“沒事,小米,隻要你跟毛毛同意就行,剩下的都交給你李伯伯跟嬸嬸我來辦。”
話雖是這麼說,粟米心裡還是沒底。
畢竟幸福來的太突然,她覺得沒那麼簡單。
既然不簡單,自己心裡也沒譜,粟米想了想,指著自己的家當,“嗯,我信伯伯跟嬸嬸,但是那些東西,我們還是先帶著吧。”
她想著,就算到時候談不攏,她與毛毛沒能被順利收養,她也不至於讓李伯伯夫妻,專門為這些東西再跑一趟三合團。
李勝利夫妻聽了粟米的話,夫妻倆眼中閃過濃濃的無奈,卻也帶著哄小孩的心心理,聽了粟米的話,把東西都搬到了吉普車後座上。
說心裡不期盼,不惦記是假的。
回去的一路上,緊摟著弟弟,看著隻顧著吃餅乾的傻弟弟一副傻樂的模樣,粟米心中既忐忑又好笑。
等吉普車一路開到小河鄉燕家壩,車子無法再進入小路,往前頭三合團開時,李勝利把吉普車停在了大路邊的道路公班裡頭,請裡頭維護道路的護路員幫著照看。
至於車裡的東西,廖潔表示先不拿,等看了具體情況再說。
在廖潔想來,自己夫妻收養粟米姐弟的事情,是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隻可惜啊……
話說老粟家,那天粟米發威,帶著毛毛去求醫後,等臨近中午,家裡男人們幫工回家,老粟家又爆發了一場大戰。
大戰的主角,除了被斷了腿,看著女兒被嚇傻了的狐狸精王豔故意賣慘,唆使無腦粟喜河挑起的,那還能是誰?
一回家,看到雖換了衣裳,卻任然臭氣熏天的繼女;
看到斷了腿,淒慘無比,眼淚連連抱著繼女哭的無助的心愛妻子;
粟喜河簡直要爆了好不好?
是誰?是誰趁著自己不在家,就如此欺辱他的妻女?
要不是親口聽妻子說,是那沒了娘的死崽子動的手,粟喜河當場就能跟壓服了自己幾十年的老母親翻臉。
可即便是這樣,難得爆發一次的粟喜河,仍然還是恨上了家裡的老母親,恨上了其他幾房隻知道看熱鬨,不知道上前幫忙的嫂子、弟媳甚至是侄兒侄女們……
如此,更不用說,罪魁禍首粟米姐弟了。
粟喜河是真恨不得這對沒娘的死崽子去死呀!
又哪裡還會想到親自去找人,去看看孩子,去管一管粟米姐弟有沒有遇到危險,毛毛的病情有沒有加重,孩子有沒有得到救治?
他的一顆心,全然記掛在了妻子與繼女身上了好不好?
隻顧著背著妻子,領著繼女去鄉裡衛生院找郝大夫治病的粟喜河,明明人都到了衛生院了,都不曾想起要問一問這裡的大夫,先前沒有粟米這對姐弟前來求醫。
那感覺,仿佛粟米姐弟就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他的仇人一樣。
用粟喜河的話來說,他恨不得倆死崽子去死!
因為心裡的恨跟怨怪;
再加上心有怨毒,發誓要報複的王豔一直在吹邪風;
再來粟米那天鬨了那麼一場,家裡親眼見了的人,都把粟米當惡鬼一樣看待,誰願意幫著她說一句話,想起來他們也是親人,合該去看看孩子?
那都是恨不得粟米這個煞星小崽子死在外頭,萬萬不要回家才好呢!
三廂相加,整個老粟家的人,都對那天的事情避而不談不說,便是連團子裡的人,老粟家也瞞得死死的。
再加上,粟米姐弟在團子裡存在感根本不強,姐弟倆為了開小灶又總是避著人,而唯一親近粟米姐弟的九叔粟喜鳴這小子又走親家去了,這些天都沒回家。
所以哪怕粟米姐弟二人失蹤了這些天,在三合團裡卻也沒掀起一絲風浪。
至於老粟家?
除了美其名在家養傷的狐狸精母女;
除了這些日子氣的低氣壓;
除了老太太馬芳蘭三五不時的要摔摔打打,明朝暗諷,指桑罵槐的,朝著偷懶不乾活的狐狸精母女發難外,彆的倒沒什麼變化。
本來今天正正好該輪到死狐狸精做飯,可惜人家會噓,又有無腦倒黴二兒子護著,仗著斷了條腿,那是什麼都不乾,連做飯的活計都躲了。
家裡趙海花跟馬桂枝哪裡是省油的燈?
這倆兒媳是生怕自己不躲出去,家裡的活計就要落到她們頭上一般。
老大媳婦趙海花,一清早拎著包袱,直接就跟老太婆馬芳蘭說,她又是要回娘家去一趟,光自己回不說,還把家裡能頂事的兩女兒給一齊帶走,可把馬芳蘭氣了個好歹;
眼睜睜的看著精明的大兒媳領著兒女都走光了,不等馬芳蘭心裡氣順,後頭抱著兒子,全副武裝出門的小兒媳,更是就跟她招呼了一聲,人就抱著兒子串門子去了;
見此情景,馬芳蘭哪裡不知道,倒黴催的小兒媳這是指望著自己躲懶,把家裡一攤子事情都丟給自己呢!
天可憐見的,要不是這是自己家的侄女,當初是自己非要磨著小兒子娶家來的,她定然要好好給這倒黴兒媳上上課!
隻可憐她這個老太婆哦,臨了,臨了,老了還要遭這份罪……
等粟米牽著毛毛,跟在李勝利夫妻身後進入,仿佛闊彆了一個世紀那麼長時間的老粟家時,感受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奇怪氛圍。
“老娘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生了四個兒女,偏生老二是個討債鬼,黃眼睛!老娘上輩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喲!”
老太太心氣不順,拿著手裡的東西發泄的摔摔打打,而摟著女兒,坐在火塘邊上烤火的王豔,卻是一點都不介意,看模樣還愜意的很。
罵吧罵吧,罵的再凶,她又不會少一塊肉!
而且死老太婆罵的越凶,她的男人就越心疼自己,她才顯得更可憐無辜不是麼?
自己並不年輕了,也不是受虐狂,她腿都斷了,不趁男人疼惜自己時好好養養,老了可是要受罪的。
至於死老太婆,嗬嗬……
王豔拍了拍身邊,因為上次被死崽子驚嚇後,直到眼下都還有些呆的女兒,心裡瞬間湧起戾氣,卻又被她壓了下去。
等她腿好了,等那倆死崽子家來了,哼哼……
“說你呢,說你……啊!”
狐狸精對自己的無視,惹得馬芳蘭心裡更氣,把手裡端著的簸箕,重重往火塘邊的桌上一摔,看著窩在火塘邊烤火的狐狸精母女就來氣的馬芳蘭,才準備挽起袖子,趁著兒子不在時發一頓神威來著。
結果不等她嘴裡的咒罵罵完,眼角餘光瞄到灶房門口進來的人時,馬芳蘭突然跟被卡了脖子的雞一樣,驚叫過後再也發不出聲來。
艾瑪,灶房門口的,不是那被伽嘎附身,力大無比的小怪物,狼崽子,死煞星三妹幾還能是誰!
麵對一個力大無比,還敢殺人的孫女,馬芳蘭是真的怕了呀!
她不僅怕,更是後怕到自怨自艾,相當初她怎麼就有那個膽子,敢那般指派為難三妹幾呢?
下意識的縮了縮冰涼涼的脖子,馬芳蘭極力想衝著粟米露出個笑臉來,結果因為心裡悲催害怕的想哭,所以露在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驚悚,要哭不笑的,能不難看恐怖嗎?
“三,三,三妹幾啊,你,你家來了啊……”
粟米權當沒看到便宜奶臉上辣眼睛的表情,更是不在意,對方打從骨子裡冒出來的忌憚與害怕。
對於她來說,這群辣雞們怕了自己才好啊,隻有他們怕了,她跟弟弟才能有安穩日子過。
“奶。”不冷不淡的回應喊人,粟米也不去看,因著自己的出聲,下意識抖三抖的便宜奶。
她的目光,直勾勾的,如利劍般的朝著火塘邊上,剛才還在愜意烤火,把老太太的咒罵當交響樂聽的賤人母女投去。
在粟米視線掃過來的那一刹那,王豔明顯的感覺到,自己懷裡的女兒在發抖,那是一種忌憚到骨子裡的害怕。
女兒被虐了那一場,被嚇傻了,嚇怕了,這是王豔打內心裡烙印下的深深的恨。
可女兒怕,卻並不代表自己也會怕!
是,小丫頭力氣是大,她打不過,可那又怎樣?她手裡有刀啊!
她一個成年人,一個用腦子思考的人,對付小畜生何須自己動手?
她的斷腿之仇,嚇女之恨,隻有親眼看著畜生的爹,親手收拾死這對沒娘養的小畜生,才能雪恥解恨啊!
摟著女兒,目光掃過死崽子身後的兩個大人,王豔低下頭,緊摟住發抖的越來越厲害的女兒,把眼底的狠辣與恨意深深掩埋。
一刹那間的罩麵,幾方人馬心裡想了很多很多,其實現實中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粟米收回目光,回頭看向身後的李勝利夫妻,是把主場移交給他們的意思。
怎麼談?收不收養?能不能被收養?這些,就不是眼下她跟毛毛可以決定的事情了。
“老人家,您還記得我嗎?”
剛才一看看到三妹幾,馬芳蘭心裡光顧著害怕忌憚去了,哪裡有閒心功夫去看死煞星身後的人?
直到熟悉的聲音響起,馬芳蘭才回過神來,看向聲音的主人,一看之下,發現是曾經借住在自家的老熟人,馬芳蘭頓時鬆了口氣。
死崽子跟著李乾事關係好,她再能,再恨,想來也不會在跟她關係好的人麵前殺人吧?更何況對方還是縣裡的乾事!
這般想著,馬芳蘭心裡有了底氣。
看著李勝利,又看看對於她來說,很陌生,卻看著很好看的女人。
“李乾事啊,這位是?”請原諒她個沒文化,又不知道氣質兩個字是何物,卻一直成為這樣的人的老太太疑惑的開口。
雖然心裡不喜這一家子,不過為了能順利收養粟米姐弟,李勝利不介意占時給這群人好臉色。
“老太太,這是我的愛人。”
“哦哦,愛人,原來是李乾事的愛人啊!二位趕緊進屋,進屋烤火啊。”說著話,馬芳蘭趕緊把人往灶房裡領。
隻是沒等李勝利夫妻配合的,準備各自牽著粟米姐弟進到屋裡頭來呢,就隻聽剛剛轉身的馬芳蘭,叉腰,手指著還窩在火塘邊不挪窩的王豔母女開罵。
“你個懶精子,是死人啊!沒見到家裡來客人啦?懶婆娘,還不趕緊帶著你的倒黴蛋滾開,讓客人到上頭坐……”
馬芳蘭劈裡啪啦一通罵,李勝利是知道王豔這個惡毒後媽,也是知道粟香這個霸道小孩如何欺負粟米的。
所以對於老太太一連串的咒罵,他隻當沒看見,沒聽見,臉上的表情都沒變一下,更不要說上前解圍。
而深刻了解丈夫為人的廖潔,在看到連老好人的丈夫都不吭聲了,心裡盲目相信丈夫的她,自然也就不吭聲。
王豔是誰?要是臉皮不厚,心不毒,她也沒能耐改嫁到老粟家不是?
麵對馬芳蘭的叫罵,人家左耳進右耳出,絲毫不以為意,更是連屁股都沒挪一下,看都不看老太太,就是自顧自抱著女兒,大馬金刀的坐在火塘邊的主位上。
當著客人的麵,馬芳蘭這般罵兒媳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好麵子的她也沒有辦法,隻得狠狠的瞪了眼沒眼力見的糟心媳婦,轉臉又掛著笑容看著李勝利夫妻。
“李乾事啊,糟心兒媳不懂事,還請您彆計較啊。”
“沒事,老太太,家裡就您老一個人在嗎?大爺呢?不在家嗎?還有小米的爹呢?也不在家嗎?”為了順利收養,李勝利還是挺有禮貌的稱呼著這群人渣們。
得李勝利問起,馬芳蘭心裡就納悶了,下意識的,嘴裡就問出了心底的疑惑:“李乾事啊,您問起他們是有什麼事嗎?”
“哦,也不是什麼大事。”李勝利笑笑,“我們夫妻這次來,是為了粟米姐弟倆的事情……”
“三,三妹幾姐弟倆的事情?”馬芳蘭一聽是煞星姐弟的事情,她都顧不得忌憚對方是縣裡的乾事領導了,忙就打斷了對方的話。
畢竟她怕呀!
那天小煞星帶著高燒的三孫子走了,眼下三孫子活蹦亂跳的回了來,這說明什麼?說明孩子的病這是完全好了呀!
先不說彆的,都燒的那樣了,能完全治好,那可不得花好多錢?
當時自己可沒掏錢給小煞星,小煞星再能耐,她兜裡能有錢?